赵云的确默许周群在他掌握的两万骑兵当中传播盘古教,而且目前已经将四成士卒发展成了信徒,这个效果是让周群十分满意的,也让赵云在调动这支部队的时候省事了不少。
不过,军队中的斗殴事件也随之增加了不少。盘古教刚刚开始传播的时候,新教徒都是夹着尾巴做人,生怕引起别人的群殴,但现在他们实力强大了,说话做事也就没有以前那么客气了,于是冲突不可避免的产生了。
赵云对这件事儿也很头疼,要知道周群刚来这里传播盘古教的时候,他和大部分士兵都是看在苏宁的面子上才同意了他们的要求,但是现在挑起事端的主要是那些教徒,这就让赵云颇为不爽了。
面对教徒的挑衅,即便苏宁刚取得了一场大胜,湟中义从的士兵们也毫不顾忌的予以了回应。赵云很欣赏这种勇敢的精神,但是他很快的发现,从始至终都有人搀合在士兵们中间进行组织,尤其是近期来发生的几件冲突,越发的呈现出这种态势。
赵云忽然发现一个很严峻的事实,他不支持的教徒们不支持他,他比较欣赏的另一撮人也早就有了自己的组织者。想不到战功卓著、威望素著的自己,竟然会落到这般田地。
对此,他只能前往苏宁的住处,请那位比他还年轻的主公给他支招。
不过刚到那里,就发现苏宁的府上并不只有他一个客人。
周群那个小子,竟然提前赶到了那里,恶人先告状来了!
赵云站在门外,将他和苏宁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主公,你所信赖的赵将军,或许至今没有明白自己的斗争对象是谁。”周群的第一句话,就同时戳中了苏宁和赵云的痒处,他一方面强调苏宁和赵云的关系非常之铁,但另一方面也强调,赵云似乎并不能深刻领会苏宁的真实意图。
苏宁缓缓的眯起了自己的眼睛,这样的说话套路,属于比较高级的挑拨离间。他不知道年轻的周群,是什么时候学会了如此高深的策略。
这让他开始怀疑,周群的父亲周访。然而那个家伙虽然喜欢古到谶纬之学,但对官场上的这些套路却并不精通。那么这只能说明这个年轻的孩子,在这些天以来的斗争当中,慢慢的掌握了这些斗争的方法。
这是一种可怕的成长模式,短时间内,它竟然将一个单纯质朴又好学的孩子,变成了象毒蛇一样狡猾的家伙。
苏宁逐渐提起了自己的警惕心,他不但要倾听周群带来的这个问题,并做好一切准备,解决它的方案,同时也要注意周群言谈举止中流露出来的变化,他不希望这个孩子就此沉沦,成为一个在宗教传播当中迷失自我的羔羊。
于是他缓缓的开口问道:“那么你认为,我们的斗争主要是以谁为目标呢?”
“在下认为,我们现在的主要目的,是尽可能交纳两万名骑兵,掌握在自己手中。他们虽然现在有赵将军统领,但他们毕竟是从北宫伯玉那里借来的兵,早晚有一天,他们是要回到他们自己部落当中的,而我们对他们的控制,会因为和北宫伯玉之间的关系而发生变化,如果我们双方的关系破裂,那么,这两万骑兵可就要脱离我们的掌控了,依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两万兵力的流失,对我们来说也可能造成致命的影响,更何况他离开我们之后,也有可能直接投向反对我们的一方。”
宋宁非常赞同他对局势的这种分析,目前,他们在敦煌郡和酒泉郡的军事行动已经逐渐进入尾声,在当地居民和降兵的帮助之下,城堡和铁丝网已经将防线推到了玉门关附近。
现在正是掉回头来处理东南方向的最佳时机。如果这两万骑兵的归属突然发生翻转,那么将对未来的策略出现重大的影响。
于是苏宁缓缓点头,认可道:“你在这一方向上的认识,可能的确比赵将军要明确,然而,要实现你的这个目标,恐怕也需要赵将军的配合,他在军中的威望,原本应该成为你的助力,可你现在却来我这里说他的不是,这恐怕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吧。”
周迅显然也很同意苏宁的观点,他先是点头说道:“主公的分析很有道理!赵云将军本应该成为这件事的重中之重!可惜,他对我们传播的教义好像并不感兴趣,反而与那些不信教的人走得很近,而那些人,早就因为与我们作对,而有了自己的组织,其中有些人,更是与北宫伯玉那边联系得非常紧密,要不然,他们也不会觉得身后有依靠,而愈发的放肆起来。”
“那你觉得这其中出了什么问题呢?为什么赵将军不太愿意听你的传教呢?难道是说,你的观点与他的信仰严重违背吗?可是据我所知,赵将军每天都会护送几名小学生天天去上学,那是学生在路上经常会谈起学校里的事情,赵将军对我们的学问也不是一无所知,那他为什么会反对你的宗教呢?你的教义,有多半都传承自我这里,而那些学校里的学问,其实也是如此,虽然同源而不同宗,但毕竟你们的核心价值是一样的,我实在想不明白,赵将军为什么会反对你们。”
“因为他认为,我们在侵犯他的指挥权,侵夺他指挥军队的权力。”
周群此言一出,马上让苏宁意识到一个严峻的问题,正在向他扑来,随着周群的盘古教日趋昌盛,将来可能会影响到更多的领域,而且他的外向性并不明显,并不会主动跳出自己的势力范围到外面去传教,因为他们的教义略显深奥,并不能在短时间里为陌生人所接受。反而在具有一定知识基础的内部人士看来,显得思想非常深刻而具有吸引力。
如今,不仅是一些城市居民和知识分子接受了这个信仰,就连军队之中,也出现了这个苗头。
虽然中学最初的目的,是想要帮助苏宁彻底的掌握借来的两万骑兵,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他对军队的渗透,很可能会本能地引发军事指挥官的反感。
如果它的触手触及到其他刚刚建立的军队,那么,谁究竟能成为这支部队的指挥官,还很难说。
换句话来讲,他不仅有可能会侵夺指挥官们的权利,并将最终有可能隔绝苏宁对这些军队的指挥。
苏宁最终痴痴的笑了起来,他没有想到竟于自己的思想而创建出来的这个宗教,竟然在短短时间里,已经拥有足够的权力来掌控自己!
无奈的他只好仰天长叹一声,笑着面对周群提出来的疑惑。
而他没有注意到,站在他面前的周群,恍惚间也突然打了一个冷颤,他似乎从老师的仰天长叹当中,读出了什么要命的信息。
这一刻,一年多的传教生涯为他积累的观察力,让他在转瞬之间就明白了老师的心态,他在老师的心中,依然是那个可以信赖的好学生,只是老师万万没有想到,他这个好学生如今拥有的权利,竟然可以轻松的做到嫁公老师的地步!
他感到了一阵阵的恶寒,要不是师生之间有着充分的了解,恐怕此事之后,老师就要对他除之而后快。
可是如今,老师只是仰天长叹,而不是表面不动声色,暗自集结力量,这就表明老师对他根本没有起杀心,而只是感叹世事无常,造化弄人。
他一方面在感谢赵老师的信任和宽容,但另一方面也本能的产生了警惕之心,他不知道老师的想法会不会在以后发生变化,总之,他的这颗项上人头,自从今天开始,就有可能随时会掉落在地上。
而做出这一变化的刽子手,很有可能就是在他面前仰天长叹,感慨万千的老师,那个曾经帮她答疑解惑,将天地之间的万物真理告诉他的,敬爱的老师。
他显然难以接受这一点,带他传教的时候,曾经遇到过多次游牧部落的打劫,也曾经面临过很多游牧首领的威胁,但他都抱着必死的决心将之一一克服下来,然而如今,当他终于小有成就的时候,竟然是曾经带他走上这条路的老师,散发出逐步威胁他生命的光芒,这让他怎能不感到心中恐慌而无助?
忽然之间,他也很想学着老师的样子,仰天长叹起来,但他没有把动作做得那么明显。他只是淡淡地叹了口气,以免在老师面前有失礼数。
此时的苏宁,已经从两天常态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周群脸上的表情,正好被平视前方的他收入眼底。
两个人的目光,也因此交织在一起,整个厅堂之中,都瞬间陷入了冰冷的寂静,没有一个多余的声音,敢在这个时候打搅他们的目光交流,似乎时间也为了让他们能够更早的平复情绪而停止了流淌。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名不速之客的声音却从周群的身后传来。
“我的确很反感周教主的传教行动,我感觉我的士兵,有了另一种奇怪的思想,他们并不愿意按照军中的法令来行事!而更愿意按照教义当中的某些形式。”
这个人,正是刚刚等在门外的赵云,他听到了苏宁与周群的所有对话,但没有注意到两人的感慨究竟是所为何事,他虽然不是一个鲁莽的武夫,但两人的话题已经涉及到了他关注的一些问题,尤其是关于军队权力的所属问题,他认为,指挥权就应该交给带兵将领来掌握,而不是一群不懂军事的宗教分子,至少,那些士兵的忠诚,应该属于将领,应该属于主公,而不是所谓的教义。
苏宁和周群的目光交流,随着赵云走入厅堂之中,而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苏宁调整情绪的能力,因为有着前生46年的经验,而比周群要快得多,所以,他在瞬间就切换到了最佳的表情,来应对赵云对周群的指责。
“我知道你所说的那些形式是什么,那只不过是信徒们,组织起来的一些仪式,那些仪式感,对于凝聚信徒们非常重要,这在心理学上,也是可以说得通的,说起来,其中大部分的仪式都是我设计的,当然,那时候我没有想到他们在军队当中可能造成的影响,这是我的问题,并不是周教主的事情。”
见到老师主动拦下了责任,周群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他刚才还陷入了生死攸关的恶寒之中,如今,却又一次被他熟悉的温暖所包裹,老师的关怀,似乎总是那么的无微不至,但从此开始,他与这曾熟悉的无微不至之间,似乎有了一层莫名奇妙的隔绝。
终他一生,他也没有注意到这层格局究竟是所为何事。虽然在他晚年所写的回忆录当中,他将这层隔绝称之为对死亡的恐惧。正因为他惧怕死亡,所以才担心老师会抽掉他,因而对老师做出了不该有的怀疑,但苏宁对这一点却不认可,他认为惧怕死亡是所有人的权利,这一点不应该影响到彼此的信任,是周群一直认为自己需要对老师有绝对的信任,才错误的产生了一种背叛的情绪,其实,这种类似背叛的负罪感,本不应该出现在她的生命之中,因为,他有权利选择背叛。
当然,如果他真的背叛,苏宁,肯定会采取措施,但两人的关系虽然在后来起起伏伏,但最终没有发生任何擦枪走火的不愉快,苏宁依旧是全体教徒最为信任的总教主!而具体处理事务的周群,也深受大家伙的爱戴。
但赵云提出来的,可不光只有指责,还有一个急需要解决的问题。那就是宗教与军队的管理权,究竟应该归属到谁的手中?
对此,苏宁已经有了他自己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