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阴魂不散啊。”曹操向后面瞅了几眼,显然对这种能够时刻威胁到自己姓名的局面感到不寒而栗。
赵云的心态就要平和多了。他不屑的扫了几眼张让所在的位置,不断评估着擒贼先擒王的可能性。说起来他对那群吃过败仗的追兵,已经不怎么看在眼里了。只不过他们的数量太多,就算自己有能力冲到张让面前,也得花费不少时间。那么在这段时间里,张让能够做的事情可就多了去了。其中自然也包括狼奔豕突的逃命。
刘洪也怀揣着相类似的想法。“张让这个太监一点也不懂用兵之道。如果我是他,一定会把手下分成三拨,然后交替追击。这样总有一批人可以得到休息,时间一长他们在体力上就占有优势。”
赵云竖起一个大拇指,称赞道:“长者真是好计谋。”
刘洪却哈哈一笑:“用苏宁的话说,这不过是一个数学问题罢了。”
其实他们都不知道,在凉州的战场上,这种追击方法早就已经被进化出来,而且得到了广泛的推广。
就在他们你一眼无依据的交谈着的时候,周围的环境突然发生了变化。先是一群鸽子从他们的身后飞来,扑棱着翅膀慌忙的向西飞去。而后就是大地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声,似乎有一支数量庞大的骑兵正在接近。
赵云与曹操对视一眼,两人都猜到了这只骑兵的来意。他们二话不说,带着刘洪就加快了前进的速度。
前边不远处,就是地形狭窄的桃林塞了。他们三人穿过去容易,然而大队兵马却很困难。如此他们又会多出一段安全时间来。
他们并还不知道,此时的桃林塞前,已经成了两拨人马会面的地方。
苏宁和张角正快步走向对方。一边手握出自系统图书馆的千金方,一边高高举起双手做出恭敬承接的模样。
这些药方就是苏宁所说的符水。他当年学习东汉历史的时候,看到张角四处散发符水治病,且大都能够治愈,他就猜到所谓的符水只不过是打着神秘主义色彩的中医汤药。
所以前不久遇到黄巾军的时候,便想到利用药方换取张角不在凉州传教的承诺。
果然张角就派张牛角来联络他,期间还表现出对他学说的赞许之意。这让他更加确信求学时的猜测是正确的,于是便放心大胆的前来桃林塞与之会面。
张角的心态其实和他差不多。如果非要说什么不同带个话,那大概就是他心中含有更多的崇敬之情。
虽然他的年龄远远超过苏宁,但正是漂泊江湖的这些年,让他在看到报纸的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上面记录的东西,是对天下黎民都很有用处的学问。
在接过苏宁递过来的药方之后,张角将其珍之重之的收到了怀中,同时邀请苏宁到布置好的酒席之中畅谈。
苏宁自然无有不可,反正有典韦在,他也不担心这是鸿门宴。再者说了,张角为了打消他的疑虑,故意将这个简单的酒席摆在了两支队伍的中间位置。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张角率先打开了话匣子。
“我当初创立太平道,就是希望天下能太平!但是这二十多年传教下来,我才发现……”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苏宁用一句后世流行语给他做了总结。
虽然张角没能立即听明白,但从苏宁唏嘘的语气之中,他已经领悟了那句话的含义。
“想不到你年纪轻轻,也有了类似的感悟。”张角放下碗筷,忽然认真地说道,“这样也好,你也该知道不顺心的事情会有很多。我看不如这样,你索性不要在自己做了,加入我们吧。”
苏宁正叼着一根鸡腿啃着,听到这句话嘴巴一松,鸡腿扑通一声掉进了酒碗里。
“加入你们?”苏宁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个靠神秘主义宗教纠集底层群众,图谋不轨的的老年愤青,一个扬起科学主义风帆,准备在近代化道路上狂飙突进,还不忘拉上寒门知识分子的青年大叔。
这两者,有任何形成共鸣的可能性吗?
苏宁重新捞起掉在酒碗里的鸡腿,很诚实地回答道:“我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这么毫无委婉的拒绝,立刻让他的手下们愤怒起来。好几个看上去是头目的人,都愤怒的拔出了武器。
苏宁这边也是毫无退却之意,先是年轻的周群拔出了长剑,在适陪坐的典韦眯起了眼睛。
张牛角随即就感到无穷的杀意正从眼前这个壮汉面前澎湃而出。他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见到这样的人了。
张角似乎对这样的场面司空见惯,在传教的这些年里,他不知道和多少世家大族产生过矛盾,像这样的谈判没少参加过。席间互相恫吓威胁,那几乎是如同鸡鱼猪羊一般的必备菜肴。
他现在正好整以暇的看着苏宁。这个年轻人恐怕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吧。
然而让张角有些疑惑的事,苏宁的脸上并没有任何不正常的表情。既没有因为锋利的刀剑而感到畏惧,也没有急着喝酒吃肉以掩饰自己心中的紧张感。
他只是用淡漠的眼光看向对面的张角。
张角哈哈的笑了起来:“好一个少年郎。”他咕咚一口咽下一碗酒,说道:“如果你愿意加入太平道,我们三兄弟肯定会将你看做亲兄弟。将来,你就是上百万太平道友的四号首领。”
——四号首领?
苏宁嘿嘿冷笑一声,对张角开除的这个价码显然不屑一顾。但他转而就叹息一声,同样喝掉一碗酒之后说道:“你招揽我的用心,我是能够理解的。你我都怀着天下太平的咩好梦想。奈何你我的手段不尽相同,终究不能成为同道中人。”
张角问:“咱们怎么就手段不同了。你看你不是送我……”
“那不一样。”苏宁打断他说道,“你用它来做符水,而我只是用它来简单的致病。”
一旁的周群尖锐地指出:“我老师用的是学问,而你用的是迷信!”
“迷信?”张角咀嚼着周群从苏宁那里学来的这个词语,半天之后才缓缓地说道,“年轻人,这世间学问人的险恶,比起什么土匪强盗来,是丝毫不遑多让的。总有一天你会发现,你所谓的学问,会被别人指斥为异端,而你对这种学问的崇尚,也会被定义为迷信。”
周群听着这番话,大呼一声:“怎么可能?”他疑惑的看向苏宁,试图从自己老师那里寻求支持。
苏宁却只是长叹一声,没有就此表达任何观点。
一旁的张角已经笑出声来。他用戏谑的眼光看着周群这个年轻人,补充道:“看来你的老师对那样的境地已经有了准备。你们传播的学问,如若仅仅是新奇的话,还会成为世家大族茶余饭后的谈资,但你们却主要在寒门之中传播。那么世家大族终有一天会对你们展开大规模的诬陷。到时候,你们的日子可就难熬了。想想吧,你们被大汉多半士人所厌弃的场景,会是怎样的可怕。”
周群的眼神开始变得惊恐起来。他又一次看向苏宁,开口问道:“老师,会有那么一天吗?”
苏宁长叹一声,缺陷是对张角说道:“我就知道你是我的知己!”
张角哈哈大笑,周群失魂落魄!
然而苏宁却在这个时候忽然说道:“但我无所畏惧!”
张角的大笑戛然而止,周群的眼神重新焕发出光彩。
却听苏宁继续说道:“我与你的不同,恰恰就在于此。我不是说你对信仰的坚持不如我,而是说,我们的信仰有所不同。你信仰的是神灵,而我信仰的是天道。”
张角慢慢咀嚼着这番话,但长时间毫无所得。他没发现神灵与天道之间有什么区别,最后只是说道:“我没有你那么高的学问。我只是想带领黎庶走上天下太平的日子。我坚信,得民心者得天下,而太平道,就是我得民心的工具。”
“你这话有不对的地方。”苏宁的评价也开始尖锐起来,“得民心者不一定能得天下,只有知天道者才能真正得天下!”
张角对于这个说法显然不以为然,他转而对周群说道:“你的老师是个非常固执的人,将来有一天,他的固执会让他陷入四面楚歌的绝境。如果你想救他,不妨学习一下我用药方做符水的方法。有时候百姓的愚蠢,不是你能够轻易改变的。学问如果能有神仙帮你传播,那会更快的走进千家万户的内心。”
周群知道张角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苏宁也知道。他本想劝说周群不要理会这番话,因为科学不需要被捧上神坛,更不需要借助迷信来作为传播的催化剂。然而当他把颜色递给周群的时候,却见对方的目光中已经闪烁出别样的异彩。
那异彩分明是在说:“老师,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苏宁赶紧准备重新措辞,一定要把这个学生从迷信的沼泽中拉回来。然而,突然传来的马蹄声与厮杀声,打破了的他的思路!
远处,曹操、刘洪、赵云风驰电掣而来,而他们的身后,长水营一千三百胡骑正在疯狂的追杀他们。
苏宁大惊失色,他不知道曹操等人遭遇了什么,但他知道现在该如何紧急处置。
“典韦,上去把他们救下来!”
张角见苏宁好像认识被追杀的人,索性顺手送了个人情,遂命令道:“张牛角,上去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