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大雨倾盆,已晒干的淤泥早成了一洼烂泥坑,一条鱼头蛇身的古怪东西,中间断开却仍活着,头尾两段在泥浆里不断扭动,烧焦的地方在雨中冒着烟,上空似有鸟影偷袭,那条断开的尾巴驱逐般甩动着向那鸟影挥去。
饶是秦丹“见多识广”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古怪情景,大概倩女幽魂现实版也不及这么恐怖,她本能的捂口,弓腰退进暗影。
外面的闪电还在不断的认动员,如老式电影般,古怪的生物在泥浆滚动的声音被大雨淹没,只能隐约听到一声被拍击的的鸣叫,接着有东西撞到了木板上,让秦丹惊惧之下又后退数步。
直到头顶炸雷过后,除雨声外再无声响,才深吸气上前小心谨慎的从板缝往外看。
雷电已远,外面重新恢复漆黑一片,直到木板不远发出两声熟悉短促的鸣叫。
让秦丹忆起船舱入水时,笼前丑灰的叫声。
秦丹只微微犹豫了下,因为以她现在的身体和处境,如果被寒雨淋湿,一点小小的风寒都会要她的命。
大概是没有得到回应,丑灰的鸣叫声再没响起,只是雨水里响起不断用翅膀扑腾挣扎的声音。
不知为何,秦丹听着那挣扎声,一下子就明白了它所想,她不得不叹了口气,实在不明白一只鸟,哪来这样强烈的自尊。
她将身上披着的干衣放到一边,将木板移开了些,瘦小的身体挤出缝隙,然后蹲在地上慢慢伸出手在雨水里摸索。
雷电虽已小,但大雨仍未停止,只探出身一会儿工夫,便淋得衣衫湿透,冰冷的水打在皮肤上的感觉,不舒服至极,秦丹闷着声,不断前探,靠着已远久的闪电偶而映出一点光亮,才在泥浆里寻到了那只丑灰,急忙伸手将它抱在怀里,边打着哆嗦,边转身向后摸索。
直到爬进木板里,将木板的缝隙合上,托这块板子的福,不容易寻到的安身地方才没有水漫金山,黑暗里摸索着她放的干衣,将鹰包裹起来。
擦去手上的冷水,才自一角取了些柔软的茅草,然后放在石头上,试着拿起另外一块石头不断的砸。
岛上虽没有木材,还能拾到些草梗荆枝,只是量不多,遇到了也拾起来一直存着,留着急用时,平时是不轻易用的,也因没有火源,想生火只能极原始的用石头砸出火星。
砸出火星就不容易了,点着更是运气,秦丹曾试过,一直砸到了几百下,手臂发麻,石头热的发烫,才偶然有一个火星沾到草上点着火,若非足够的耐心不可得。
不过显然今晚的运气好些,只砸了几十下便擦出火花,将软草燃起,秦丹急忙借着火苗将一小把荆枝放到上面。
漆黑的石缝有了光亮,映着四周冰冷的石头,竟微微有了一丝暖意,见火势稳定,才起身抱起那只衣服包着的鹰。
放到火边一打开,不得不惊叹丑灰一身不沾水的羽毛,怪不得刚才还能在雨中飞,虽然入目仍是灰蓬蓬的,却极有亮泽,油亮蓬松,虽沾雨水,入手还是很干燥。
来到这座岛,它与自己完全不同,极为适应,也十分滋润,不仅长了一圈,肉也丰实。
换作其他人,在这个缺少食物,又许久没有吃过肉的岛上,眼前就有这么一只又大又肥受制于人的鸟,偏又守着火堆,实在难有不烤着吃的*。
就是秦丹,也不能不除外,随即她低头专注的凑近火光,看了看它的伤口,见到不少血液浸湿了贴腹的软羽,到底还是只幼鹰,尽管长得大,毛又厚,但贴腹的乳毛还未褪全。
她用手轻拨了拨伤口处边上柔软的浅灰细毛,想看看伤口有多大,大概那是它最容易受伤的弱点处,丑灰翅膀立即扇动拍打她的手。
秦丹也没有勉强它的立即松开,出血量看着伤口应该不大,但因为伤在腹部的核心部分,无论飞或任何动作,都会有撕裂的痛楚,所以才会在雨中站不起来吧,她想。
她又看了下翅膀,虽然有摔伤和撕裂,但还能动,骨头应该没多大问题,至于摔出内伤什么的,那也不是秦丹能够处理的范围,就是眼前这样的状况也只能给它擦擦血,包扎一下,最多给个环境,让它免受水与寒冷,其它就只能靠它自己自行恢复,秦丹也无能为力。
无论怎么样,古代的野生物,恢复能力总要比家养宠物好的多。
这么想着,秦丹便往火堆里又填了把耐烧的荆条,挑大了些火苗,再把旧衣的内衬棉布撕下来一条,先仔细将翅膀的伤处绑好,不要它乱动,这才转到腹部,那里伤口最重,位置也不太好包,着实费了点事。
丑灰大概知道她在做什么,虽一直惊恐的瞪大眼晴,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疼的时候翅膀时不时的猛扇两下打她的手臂,过程中,对于它那爪子,秦丹还是有防备的,但总算整个过程没有太激烈的反应。
直到折腾出了一身汗绑好,才松了口气。
看了眼它明显变大的体型,秦丹也忍不住暗忖,未成年就这样了,这要成了年,难道能长成丈许长,古代的鹰果然不是现代的品种可比。
随即将它移到干净的石头上,她收起一边撕的破碎的衣服,隐约见它紧勾着的爪上似有泥浆土,顺手团了碎衣护着手给它擦了擦,结果衣服棉线勾到了它的爪尖,这么一扯。
有什么东西“嘎巴”一声掉了下来,滚到了地上黑影里。
秦丹一怔,不由伸手拣了起来,就着火光看到是一枚牛眼大小的红中带紫的圆珠,入手温热,甚至还有些软,这是……
看到秦丹拿着圆珠,丑灰突然间鸣叫起来,本来就带着防备瞪着她的眼晴,顿时射出了凶狠的光茫,仿佛她侵占了自己所有物般,若不是此时翅膀被绑住,估计已经朝秦丹扑来。
秦丹微有些疑惑,但却不动声色,她看了看这枚带着微微血腥气古怪的圆珠,又想了想刚才的事,想到什么,才脸色一变,看着丑灰激烈的嘶鸣,顿了下手,才带着几分小心的将圆珠放到扑在石头上的丑灰嘴边。
从始至终,丑灰的眼晴都盯在这枚珠子上。
放到旁边时,它毫不犹豫的将珠子一口吞入腹中,吞完便不再鸣叫,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老实的仿佛是只小绵羊一般。
秦丹观察了半晌,直到火燃烧完熄灭,才走过去把它塞进帐篷里,待到重新换了干衣,窝进还温暖着的被窝,一时没了睡意,反复思量刚才那颗红中带紫的东西,想起在昼亮的闪电下,她看到的丑灰向那鱼头蛇尾之物冲去的情景。
所有的一切都让人疑惑,她的落脚地虽不是小岛中间,但也绝不在岛边,就算再古怪的鱼也不可能从海里跃至这里,那怎么会落到这里来?又是为什么被雷电击中?
想着种种理由,唯有它飞在空中才有这个可能,大自然是可怖的,雷电时,所有小兽都会藏到安全的地方,水中物更会沉入海底躲起来,它又为什么会飞到空中?也并没有看到它能飞翔的翅膀。
丑灰虽大,但与鱼头蛇尾之物比,仍有着不小的差距,又为什么要冒着被雷电击中的危险冲下去,她并不认为两人如此差距还能殊死搏斗,难道是为了那颗珠子?
或者,那只被斩成两截的东西,是传说中的鲤鱼化蛟?而那颗圆珠是未成形的内丹?
怎么可能?
秦丹对自己的想象力自嘲,但笑着笑着也就笑不出来,如果说在现代时有人说出这种事来是荒谬,但现在,好像出现什么,都不能让她惊讶了。
她虽然无声躺着,却还在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声音,直到再无声响,意识才慢慢沉入了已开的祖窍二宫中。
结果闭上眼还没多久,便被几声凄厉的嘶叫惊醒,她立即坐起来,辨别声音是来自帐篷里的丑灰,急忙掀开厚麻,到一角摸索,包在衣服里的丑灰,平日鸣耳悠扬的鸣声全变了样。
她伸手一摸衣服,竟是一手湿漉黏,腻,凑到鼻下,是湿热的血腥气,伤口恐怕又裂开了,明明之前已止了血,怎么会这样,想了想,她只得再次爬到帐篷外,寻了石头将草点燃。
火光下,丑灰全身的羽毛都不断的张张合合,腹部也一鼓一鼓,仿佛有东西在其中顶着,因为鼓动,腹部的伤口再次崩裂,血液流出来沾湿了整个腹部的绒毛,细毛。
这种突然恶劣的状况使得她束手无策,眼前丑灰的嘶叫声越来越痛苦,腹部的伤口因一鼓一鼓,鲜血不间断的流出,恐怕用不了多久,伤口就会撕裂开来,到时多少血液都不够流。
秦丹伸出手又缩回,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见它勾起的爪子,扇着翅膀不断冲她一声声不断的鸣叫,又觉得可怜至极。
想了想,之前明明还好,突然出现这个状况,唯一变故就是那枚它吞下去的珠子,
想到它之前只是抓在爪子里,或许在得到那枚珠子,已知道不是服用的最好时机,后来因自己无意间的举动,爪间的珠子掉落,怕被夺走才不得不强行吞进去。
如果这么说来,造成这种结果,她也有过错,秦丹想了又想,血流的更多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只得转身,取了她磨的简陋贝壳针,交抽出一段麻线,将股拆开,选平滑的细线,然后想尝试将伤口缝合,至少这样还能拖过一段时间,不至于在短时间里失血过多。
眼下没有什么消毒的工具,唯一的就一根针一根线,还有一个冒汗的秦丹,贝壳针虽坚,但不是铁,她不敢放到火里烤,直能直接上。
虽然情绪上极为紧张,但下针的时候,她还是专心致志让自己尽量不慌乱,可能腹内的痛苦大于皮肉之苦,也可能丑灰知道眼前的人能救它的命,所以缝合的时候,她并没有遭受到她曾想象中的攻击。
一切都还算顺利,随着缝好的伤口,流血量已减少,腹部那像气体一样一鼓一鼓的涨大也慢慢消减了些,等到她擦完汗,抹去一手的鲜血,丑灰已是匍匐在地,静静的一动不动。
偶而秦丹摸它脑袋时,它会轻嘶一声,似是回应,从来没有过乖顺。
秦丹总算松了口气,一脸汗津津的摸了摸它的头,虽然是一身毛的禽物,丢在外面不怕冻死,但现在身有伤口,便如去了毛般的人一样,受不得冷。
在踩灭了火堆,匆匆收拾了下,便爬进帐篷,将它塞进还有热气的麻布窝里。
窝很小,好在秦丹瘦小的像五六岁的小孩,一人一鸟挤在一起倒也够用,见它已安静无动静,她伸手摸了摸,腹部的鼓涨开始慢慢减小,这才略放心的将手埋进被里。
此时的时间已快天亮,秦丹一夜没合眼,可为了虚弱的身板,还是要睡上一会儿。渐渐从丑灰身上传来热度,居然比太阳晒的石头还要暖,她不由摸了摸入手温热的羽毛,看来暂时倒不必担心它会不会丢命的事。
但她伤口缝的粗糙,也没有做任何消毒的处理,今晚也许还能挺过去,但明日呢,一旦感染,就算野物再皮实,恐怕也要凶险……
秦丹睡过去的时候,心里有些忧虑。
可是,她却万万没想到,第二日醒来,自己的帐篷居然被撕开了一道口子,而丑灰竟然不见了,她看着那道透亮的口子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到外面一声接一声愤怒的鸣叫声,尖锐的能刺破耳膜。
她惊起,顾不上帐篷,就从口子里爬出来,移开斜放着,底下有缝隙的木板,眼前一幕让秦丹当即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只见昨天被她捅了数针,流了一滩血,奄奄一息的丑灰,此时身上拖着布条,在空中有力的扇着翅膀,如同一只护崽的母鸡一般,凶狠的驱赶着一群想分食它猎物的海鸟。
那生龙活虎的模样,可……真看不出有一丁点受过伤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