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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炉间袅袅升起轻烟,上好的安神香在整个房间缭绕,不由得使得身处其中的人安静下来。
透过绣着各种草药的屏风,朦胧可以看见躺在床上紧紧闭着双眼的女子,她湿透的蓝色衣裙已被换下,零乱而不失条理的黑发倾泻而下,她脸上平常一贯的天真娇俏此时被一脸沉静所压下。一双纤纤玉手自然地放在身着的白色里衣上,整个人的周遭都是静谧的气氛围绕。
她的脸色虽然没有昨天一般惨白得令人害怕,但还有点苍白,此时一点朱砂唇是她脸上唯一的点缀。
忽然一个青衣女子轻轻推门而入,似乎怕吵醒了躺在床上的人一样。
她的手里捧着一碗汤药。看见躺在床上依旧沉睡着的女子,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轻轻把汤药放在旁边的昙花檀香木桌上,汤药散发出一阵极苦的味道,桑枝和连翘特有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让青衣女子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她转头望向那一脸苍白的女子,眼睛里有着深深的怜惜,便一瞬不瞬地站在旁候着。
自己的命是被小姐救回来的,在自己的心里,小姐和主子都同样重要,他们都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三年前,紫苏接下委托,被密楼出派到雪霁进行追杀,而那时的她心高气傲,以为梅花镖独步天下。终究是因太过鲁莽而全然不知地跳入了对方设下的陷阱,反而被反追杀了几天几夜。
当时她自己身上的暗器全部用尽,而对方来追杀的人一批又换一批,她自己的武功在密楼中实在没有无心和追魄高,暗器是她的利器,没有了暗器的她,相当于一个只有皮毛武功的人,虽然她的轻功十分出色,然而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追杀却是让她消耗了身上所有的力气。
最后她自己终是在逃杀中体力不支在一户人家的门前倒下了,鹅毛大雪飘落在她的身上,她几乎以为自己就要葬身于那一片茫茫大雪之中,自己的意识涣散,眼眸失去了光芒。
但她还记得,那扇门吱呀——地缓缓打开了,从门缝里探出一个脑袋,眼珠子转了一圈,似乎确认了四下无人,才蹑手蹑脚地从门中走出。
那是个十分漂亮的少女,当年小姐才不过十三岁,但是却已经依稀可以看出是个美人胚子。
她看到晕倒在雪地中浑身是伤痕的自己,先是惊讶地捂了捂嘴,然后一阵风似的往她的方向跑来,扑通一声就跪在雪地上,十分费力地用那双稚嫩的双手把自己身上的积雪扒开,用小小的身躯把紫苏背起,一步一步地走向她自己的院内。
后来紫苏知道,那院子是小姐的院子,名为降香院。
后来的事情紫苏已经全都不知道了,但只依稀记得,是那个漂亮的女孩救了自己一命。
紫苏醒来时,看着一派清幽的房间,向窗外望去,看见了怒放的白梅,梅花特有的清香幽幽传入自己鼻中,稍微清醒了一点。
那女孩喘着气进门,手里拿了一大堆东西,看着醒来的紫苏,先是惊喜地笑了笑,温声说道:“你终于醒了。”
紫苏想要出声,然后才发觉自己喉咙十分干涩,沙哑地说不出话。见此那女孩又是开口道:“你已经昏迷了两天两夜了,你先别说话,我给你倒杯水。”
“你等一下要进食,我...我让厨娘做了比较温和的粥,你的胃不宜进食太多东西,先喝清粥对现在的你来说极好。”眼前的少女絮絮叨叨说着,一面把手上的东西放到桌上摆放整齐,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这...这是哪?”紫苏艰难地开口说道,喉咙虽然有了温水的浸润,但嗓音还是沙哑得厉害。眼前的少女把东西整理后满意地笑了笑,随即转头看向紫苏,轻声说道:“这是雪霁相府,我是林向晚。”
“这是刚刚我从外头买的一些东西,那两件衣服是我的,其余的是顺便给你买的。然后我去看看厨房的药和粥熬得怎么样了,你身体虚弱,再休息一会儿吧。”
紫苏愣愣地看着那小小的身影又一溜烟向外跑去,勉力掀开了盖在自己身上的丝滑棉被,发现自己的被鲜血染得发红的污衣已经被换下,此时自己身着白色里衣,而身上的伤口也已被包扎过,开始有了愈合的痕迹。
紫苏下床,看见一双鞋子静静地在床前摆放好,她穿上那大小适合的鞋,一步一步地走向那桌子,在桌前站定,看着桌子上的东西。
里衣,衣裙,首饰,鞋袜,金疮药,东西齐全,哪样都不缺。这哪是顺便给自己买的?那少女分明是不想让自己内心太过愧疚才故意那样说的,而且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刻意强调她是自己救命恩人的事实,对于她身上触目惊心的伤痕也没有提起半点。
紫苏轻轻拂过那些大大小小的东西,指尖在触到那青色衣裙时还能感受到微微的暖意。相必是刚刚那少女紧紧抱在怀里而留下的体温吧。紫苏的心底有一丝酸涩,眼角似乎有一点泪光涌出,她虽然还没有恢复内力,连常人的力气都没有,却有一阵驱动力让她把那青色衣裙抓得很紧。
所以她后来选择留下来陪在小姐身边,在一边收集雪霁各种情报时,有了另一个身份——相府四小姐林向晚的贴身丫鬟紫苏。
昨儿个小姐被送回府中倒是真把紫苏吓了一跳,紫苏想起自己昨晚在大街小巷都找不到小姐的身影的无力感和挫折感,几乎是马上就要不顾身份而动用密令出动整个密楼的人寻找小姐,幸好主子救了小姐一命......紫苏想到昨天主子抱着小姐落地的场景,实在把她吓到了,她不禁打了个冷战,一阵后怕。
就在紫苏还在回想昨天的情景时,她的余光扫见床上的女子微微动了一下,她紧张了起来,连忙向女子的脸看去。
林向晚悠悠醒来,只感觉头疼地发裂,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回想起来,竟是柳问卿那令人心惊的黑色眸子,里头似乎有火焰般的倒影,如同窥见深渊。
“是主...剑神断续救了小姐,小姐你不知道,你真的要把奴婢吓坏了!”紫苏因为焦急,不同平常的温柔,语气中含有难得一见的焦躁不安,她的语速极快,这让林向晚不由得愣了一愣。
然而紫苏只沉浸在差点失去自家小姐的恐慌中,她又继续说道:“下次可千万不能一个人单独行动,若是小姐有个什么意外...”紫苏微微哽了一哽,发出了极低的呜咽声,她是真的不敢想,若是主子没有及时赶到,小姐现在恐怕就...
她是真的把小姐当作自己的另一个主子,而且在自己内心的最深处,那情谊已经超越了主仆,她早把小姐当亲生妹妹般看待。
林向晚看着紫苏眼角的泪光和眼神里的怜惜,心中流淌过暖意,“你家小姐福大命大,再说了,现在我不是挺好的吗?身体倍棒,吃嘛嘛香。”林向晚踮起脚尖摸了摸紫苏的头,想要安慰她。
林向晚心道,紫苏该是愧疚了吧,身怀武功,却没能把我救下,此刻她的心里,定然不好受。
于是林向晚更加云淡风轻,没有向紫苏提起柳问卿奇怪的举动。她致自己于死地时仿佛没有了自己的意识,回想起那黑眸,忽然一阵寒意从她脚尖直往上涌,身上也起了鸡皮疙瘩,林向晚暗暗搓了搓手,想要把那寒意驱走。
紫苏看到了林向晚搓手的动作,认为她还是寒意未退,俯下身子温柔地给她掖了掖衣服,随即起身把屋内的窗关上。
窗外依然是大雪纷飞,纷纷扬扬地落下来,似乎无穷无尽,要把整个天地都覆灭在白色之中。林向晚往那方向看了看,那寒意并没有消退,反而是更甚。
白色,虽然说是纯洁的象征,但是此时,林向晚居然对这白色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那白色...是彻骨的绝望和无助。
在紫苏把窗关上的那一刹那,有一片雪花被寒风吹进窗子,它飘飘扬扬地旋转着落在窗台上,很快就融化成了小小的水滴,但又很快挥发到空气中,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林向晚把身上的衣服搂得紧了些,努力甩了甩脑袋,想要把这事抛之脑后。
很快地,她没有忽略紫苏刚刚话语中的重点,是断续救了自己?她旋即又想道,为什么是断续救的我,自己与他素未谋面,他却用剑尖指向我,随后又救了我?林向晚心里疑问重重,似乎有一团迷雾笼罩在她心头,挥之不去。
随即她又想起了柳问卿,她很想问,柳问卿呢?柳问卿去哪了?
受内心的想法驱使,她开口问道:“紫苏你可知道,柳问卿可在船上?在我落水之后呢?她又怎么样了?”
紫苏正在挑选着给林向晚更换的衣服,听此言,她挑选的动作顿了一下,她犹豫了一会才对一脸迷茫的林向晚说道:“柳家小姐...疯了。”
柳问卿疯了?为什么?林向晚心下惊骇,她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十分不安地抓住盖在她身上的蚕丝被子,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如此不安,她沉默了好一会儿,努力地平复了一下心情才缓缓开口道:“那她现在如何?”
紫苏答道:“她被送回柳家了,那柳家小姐说起来也是可恶!居然加害于小姐,幸好她疯了...不然,哼。”紫苏在听密楼传回来的情报时也十分生气,她差点忍不住飞奔到柳府想要找柳问卿算账,只是自家主子拦住了她。
当时主子一派云淡风轻,但脸色实则十分凝重,主子说,此事只适合暗中调查,切不可轻举妄动。于是紫苏只能默默收回了袖中的暗器。
“送回柳家...”林向晚低声喃喃道,她不知为何,在听到柳问卿疯了的时候竟暗暗松了一口气。她隐隐有一种感觉,仿佛,若是柳问卿不疯,会有更可怕的事情等着她,那是比她黑眸中的深渊,更加可怕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