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粉状的药物,比如炮甲粉, 三七粉之类的,是专门用大罐子装着, 需要的时候拿勺子挖。
中间有两面药台,用来分药装药,两边药台上分别放置了二三十个小簸箕, 长度差不多是二十厘米,用来分药和装药。
时隐之拿了七个小簸箕,一个一个的放好, 绕成一个半圈,而后又拿了一个小簸箕在手里。
药房的徐师傅随意拉开一个抽屉,是酸枣仁,称了些倒进时隐之手里的那个小簸箕里。
“分药很简单, 就是将药大致均匀地分到每个小簸箕里面, 需要手臂带动手, 而不是单纯的用手腕来摇。”
时隐之做了一个示范, 动作很快,行云流水, 每一个小簸箕里面的药都差不多。
“一开始学的时候可以慢一点, 先少后多的原则。如果一开始就倒的太多, 后面的药就不够分。”
点点头,宋伊表示明白了,看着分药还是挺有趣的。
拿了一个小簸箕,宋伊也试了一下,动作不大流畅,但是胜在晃的均匀。
“我会啦!确实不是很难。”
扬起手上的小簸箕,宋伊有些得意的笑着望向时隐之,眼睛里都是亮晶晶的。
轻笑一声,时隐之正欲再交代些,便有人过来提醒他的诊室来了病人。
不得已,时隐之只能先去坐诊,临走前又特地关照了声宋伊。
“累了就歇着,不要勉强。”
宋伊点点头,和时隐之挥挥手。
时隐之一走,丁文柏就活跃了起来,围着宋伊团团转,问东问西,双眼里充满着渴求的味道。
“女神!你和时教授什么关系?”
宋伊甜甜一笑,“病患关系。”
丁文柏眯着一双豆大的小眼睛,扶了扶眼镜,颇有些深沉地说道:
“不信。”
宋伊闻言也不多做解释,就甜甜地笑,眼睛也笑成了弯月。
杨灵羽从柜子里拿出自己的另一件白大褂,让宋伊穿上。
毕竟药房里面分药抓药什么的,药里的灰尘还是很多的,衣服脏了不好。
吴免真教授那儿的第一个病人很快便就诊出来了,去前台交了钱后,便拿着打印出来的药方到药房来了。
“十四十四!”
药房的阿姨杨灵羽拿了方子就喊着“十四十四”,宋伊才来,还不明白什么意思。
就见丁文柏已经熟练的将药台上的小簸箕抽出十四个来,交叉着摆放好,总共放了五列,每列三个小簸箕,还最后一列少一个小簸箕。
徐师傅和小徐师傅拿着笔就在单子上开始划线,他们要称什么药,就划掉哪些药,这样就能晓得到底哪些药没称过,方便其他药师来称。
称药的称子是金色的,很小,挂着一个秤砣,放置药物的称板前面有一个开口,方便挖去药材。
宋伊就看着两名徐姓师傅不停地在药房里穿梭,明明有好几百种药材,他们都不需要看,就一下子抽出那种药材所在的小抽屉。
另一位女性师傅杨灵羽在称阿胶,用电子秤称,另装。
称量的也很快,宋伊犹在愣神望着的时候,小徐师傅已经将称好的麻黄倒进她手里的小簸箕了。
麻黄虽然叫麻黄,但真免堂用的中药麻黄却一点都不黄,反倒是绿绿的。
均匀地摆动着手臂,让手臂的晃动带动药材的抖落。宋伊的动作有些慢,她有些担心如果分的不均匀,会影响了药效。
站在药台另一边的丁文柏也开始分药了,他分的是桔梗,中间是黄色,外边偏白,切片中央有一道明显的分界线。
丁文柏分药的速度很快,宋伊分的却比较慢,很快分药的速度便比不上称药的速度。
徐师傅从药台旁边又拿了两三个小簸箕,斜斜地放在一边,而后将称好的药材放进去。这样既不影响他们称药的速度,也不会影响了分药。
药房的三位师傅显然也是特别照顾宋伊,每次过来将称好的药材倒进小簸箕里的时候,都会说一下药材的名字,让宋伊能够记住药材。
等药都分完了,药房的师傅还得仔细地对着药单再次确认一遍。等确认无误后,才会装袋包扎。
“女神女神!拿一叠你后面的药袋!”
丁文柏咋咋呼呼地喊着,手指着宋伊身后一摞子的黄色纸质药袋。
药袋分大小两种,若是一副药的药量不多,便用小一号的纸袋子,也节省了纸质资源。
宋伊应了一声,随手那了一叠小的纸袋子出来。
这种黄色的药袋子是定制的,正面印刷了真免堂的简介以及地址和联系方式,反面则是关于如何煎煮药物的说明。
将小簸箕里的药倒进药袋里后,再将前面的口折叠一下,最后用订书机封口。
宋伊第一次在中药房帮忙,还有些不适应,等又来了几个药单后,才慢慢熟练起来,动作也越来越迅速。
一个人只要专心做起一件事情起来,时间就会流逝的很快。
宋伊努力地认识每一种药材,努力的分药,装药,等她得空抬眼望了下墙上的钟时,才惊觉已经十一点一刻了。
“小美女,坚持坚持,再过十分钟我们就上去吃饭咯!”
杨灵羽也是人到中年,精神不济了,她从早上干活到现在,也是累的慌。
宋伊点点头,拿着空药袋继续装药,忽然余光一瞥,看见时隐之从诊室里出来了。
“时隐之,你怎么出来了?”
“这边预约的病人都看完了。而且我在真免堂的班也只有今天上午而已。”
时隐之边说边脱掉身上的白大褂,将衣服搭在一边的臂弯里,进了药房。
宋伊同时隐之说话,手上动作也没停,将七副药摞成一块,而后拿着写了患者姓名的大塑料袋装好,打结。
“嗷!”
做的好好的,时隐之忽然敲了一下子宋伊的脑袋,这敲的栗子太疼,宋伊嗷呜一下都叫出声来了,眼睛里都泛着点点泪花。
“给病人的药打结要打活结,不能打死结。”
时隐之伸出手,将宋伊打了死结的解开,重新打了个活结。
医生是救人的,是要人活,而不是死。
如果打了死结,得敲打一下以示警戒。
“那你告诉我就好了啊!干嘛打我?”宋伊委屈巴巴的,简直脑壳疼,“而且打活结打死结这种不就是封建迷信嘛!”
时隐之瞥了眼宋伊,没多做解释。
很多经过西方学科洗脑的人其实很难接受中医的思维,他们将之称为封建。
殊不知中医和西医的理论就是不一样的,西医是还原论,任何病症都要追到细胞、基因上去;
中医是整体观,主要以藏象学说为代表,将疾病归经归脏。
九年义务制教育,生物、化学、物理等等自然学科,都是用的西医的思维,一个人如果习惯了一种思维,自然很难习惯用另一种思维去看待从未接触过的理论。
再直白点说,若是用中医的思维判断方式来看待西医,那西医也是毫无根据,一派胡言。
时隐之的母亲刁宝瑞教授就是知名的中医大家,十多年前就开始出现中西医结合的风向,风刮的太大,以至于刁宝瑞女士也将时隐之朝着中西医结合的方向培养。
本科、硕士、博士都是中西医临床医学专业,就连研究的方向也是和中西医结合有关。
研究的越多,时隐之越发觉,中医和西医是根本没办法结合的。
至多是在临床治疗上结合,理论上两者是压根不能也没办法结合的。
他从本科以来学习的专业书都是中医类归中医类,西医类归西医类,若是学的不精,就是中不中、西不西。
虽然现在n市中医药大学中西临专业据说开始试行使用中西医结合类的专门教材,但是时隐之翻过大三学生的教材,中西医结合内科学编的根本是中不中、西不西。
实际上不过就是把中医和西医教材上的东西汇合在一本书上而已,还汇合的不全面。
“行了,别恼了。微博上还有转发锦鲤的玄□□气事情,救人治病的时候迷信一样,你就当是美好的祈愿吧!”
看宋伊还在气鼓鼓的嘟着嘴,眼睛也是直直地盯着自己,时隐之也是怕了小祖宗了,只得先妥协一步。
旁边药房的徐师傅也帮忙搭话,“小姑娘,时医生说的是这个理哦,有的病人偏激,要是看到打的死结,会和你闹的。”
宋伊还是气着,鼻音发出一声“嗯”来,满不情愿。
见状,时隐之倒是忍不住笑了,不是轻笑,是很明显的笑容。
宋伊一直有注意着他,如此近距离地看着,倒是更忍不住痴了。
她一直觉得时隐之不笑时像个神仙,满目慈悲,又好像众生皆空,超脱俗世。
如今他真正笑起来,才知何为“清风入我怀”。
宋伊兀自愣神,沉浸在时隐之的美□□惑当中时,突然听到时隐之的话语,一瞬间就很想打人。
“走吧!附近有个自助餐厅,我们去那边吃饭,管你吃得饱吃得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