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知道一个人肯定会死,自己又还能不能如常对待呢?钱老三虽然平时性格粗放,但也有些感情细腻的时候。
一想起这连四也不过是被人逼迫,心中的怒气也就消下去了一些。一想到他也不过和自己一样,只是在江上跑船的,又多了些物伤其类的感觉。
连四只不过和自己相识,就平白无故卷进了此事,可能还要连带家人受累,想到这里,他心中也不好受。
但要救他吗?钱老三在心中自嘲的笑了笑,他不是菩萨,没有那样的心肠,能够以德报怨。况且也不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人,他心中也有些畏惧。
刚刚出发,便遇到了这件事,让钱老三对未知的前路多了几分担忧,他看了看江面,仿佛觉得天边那一丝光芒,似乎远远不能裂开这层层黑幕,那江面虽然平静,但是黑幕下面,又说不定是怎样的波涛。
夜幕还没有完全散去,不止钱老三,众人心中都有一丝不安,望着黑沉沉的江水,默然不语。
虽然梅逸尘已经说了放走连四,但连四还是吓得半点不敢动弹,一双眼睛不安的看着众人。
梅逸尘冷哼一声,道:“连掌柜,还在这坐着,难不成还要我们送你?”
钱老三见了,踢了他一脚,道:“还愣着干吗?还不走?”
连四回过神来,慌忙往左边爬了几步,远远的避开了梅逸尘甲板上的短刀。然后又扶着甲板想要站起。他刚刚站起来一点,突然又瘫了下去,也不知道是毒还未解,还是吓的腿软。
渡云见了,上前一步,伸手捞了一下连四,问道:“你怎么样?”
连四愣了愣,脸上一愣,很快又露出一丝委屈的神情,低声道:”大师......“
钱老三对连四带来的随从道:”还不来把他扶走,赶紧一起滚。“钱老三声音提高,他此刻也有些焦急,生怕连四不走,再生出什么事端。
那三四个人都被梅家的人围着,缩成一团,听到了钱老三这样说,谁都不敢动,而是在一起互相推搡。
陈素青也有些不耐烦,随意指了两个人道:“你们过来扶他一下,快点!”
那两个人也不敢再推,磨磨蹭蹭来到跟前,避着梅逸尘的目光,从渡云手中接过了连四,小心翼翼的往后退了几步,准备离开。
他们又看了看梅逸尘,梅逸尘也不睬他们,只是拔出了船板上的短刀,才轻轻扫了连四一眼。
连四和扶着他的两个人见梅逸尘拔刀,慌忙往后退了几步,几乎是跳着往后的。
梅逸尘冷冷一笑,道:“怕什么?”说着便幽幽的把手中的短刀收回了刀鞘。
连四战战兢兢的道:“那.......我们......走吧......”
钱老三对手下使了一个眼神,对手下道:“把他们的人和东西,都给他扔下去。”
连四忙道:“走.....走......马上走.....”
渡云叹了口气道:“施主,经此事后,往后要记得做善事,不要再做恶了。”
连四闻言,慌忙点头应了,但是他神色慌张,大约也是没有听进去的。
连四走后,钱老三和梅逸尘又清点自家的人数,发现没什么伤亡,毒又都解了,便收拾了收拾,起锚准备出发了。
陈素青望着江面,连四的船越走越远,知道消失在密密扎扎的芦苇杆和江湾之中,才收回目光,叹了口气道:“都一夜未睡,趁着天色还早,我们都去歇歇吧。”
她神色疲惫,语气倦怠,似乎已经不想对今天的事情作评价了。
她又看了渡云一眼,笑道:”今天又要谢谢禅师了。“她说这话时,语气虽然云淡风轻,但是心中却有许多疑虑,除了指使连四的人和钱老三站位之外,便是那些人为什么会突然退走,是因为渡云吗?
她想到这里,身体中一阵无力感升起,脚下也有些无力,险些没有站稳。渡云忙上前一步,站到她的身侧,问道:“陈姑娘,你还好吧?“
陈素青无力的摆了摆手,又看向渡云,天色乍亮,他倒如一道明光压倒黑暗,神色清明自若。陈素青被他的那派淡定到照的有些惭愧,他的行为做派,实在不该有半点疑心。
此时钱老三才稳住了心神,他也知道镇江这片水面事多,便慌忙吩咐手下的人,拔锚启程。船便趁着半明不暗的天色,缓缓劈开水波,慢慢前行。
梅逸尘见阿福伫在甲板上,望着江面出神,便走了过去,笑道:”阿福姑娘,吓坏了吧。“梅逸尘此时已经完全收去身上的狠戾之气,换上了一副和善的面孔。此时看他清秀的面容,实在想象不出他刚刚是如何三言两语,就把连四吓成那般模样,连钱老三也被他震住了。
阿福听他这样说,便将目光从江面收回,看向了梅逸尘,叹了口气道:”梅公子,那些人,也活不成了吧。“
梅逸尘见她神情严肃,倒有些不好回答,便含糊其辞的道:”怎么会呢。“
阿福微微抿唇,道:”刚刚陈姑娘也说了他们思虑周详,行动严密。我想这样的人,又有不能告人的事情,肯定不会留下活口吧。”
她说这话时,提及了人命,但语气却十分平淡,倒有些不同寻常的沉稳,让梅逸尘在心中对她也有了些改观。
阿福看了看正在和渡云说话的陈素青,轻轻扯了扯梅逸尘的袖子,将他往船的一边拉。梅逸尘心中还有些奇怪,但还是和她一起走了过去。
阿福四下在江面搜寻了一下,然后又找到了自己刚才一直盯着看的地方,指了指给梅逸尘看。
梅逸尘见那江面一片平静,只有几大簇芦苇,但也不像有什么异动的样子,实在不知道有什么古怪。他正欲发问,又看阿福神情郑重,便又转回去仔细看了看。等他看出了玄机,心中也是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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