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素青听他唤自己,心中更加难过。她本能的往前挪了两步,可是毕竟男女之妨,又觉得不好意思,有些情怯,便又站住了。
梅逸尘见了,几步上前便抓住了她的衣袖,连忙问道:“你真是青妹吗?”
陈素青看着梅逸尘的眼睛,轻轻拭了拭眼角的泪,点了点头。
梅逸尘闻言,眼中也泛出了些泪光,又上下仔仔细细看了看陈素青,才道:“你一切还好吗?”
陈素青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哭着道:“爹娘都没了,家也没了。”
梅逸尘见她满目盈盈,楚楚可怜,又为了躲避江湖风险,甚至逼不得已,要穿男子衣衫,心中也不禁泛起一阵心酸,于是连忙道:“别怕,哥哥来了。”
说完他拿出手帕,递给陈素青,又轻轻劝道:“别哭了,咱们兄妹能够重逢,是喜事。是姨母泉下保佑,咱们应该高兴才对。”
陈素青接过手帕,又抽泣了一时,才渐渐止住泣音。
梅逸尘又问道:“昨天夜里,你在客栈之中,是怎么回事?”
陈素青想起此事,心中又是一阵委屈,便将昨天夜里的事情捡重要的说与他听了,梅逸尘听了,往她手腕上看去,果然便能看见几道擦伤。
他见了那些伤痕,脸色一沉,又露出了些心疼的神色。微微叹道:“多亏渡云禅师救的你。”
陈素青点了点头,又往渡云那里看去,轻声道:“要不是渡云禅师,今日我也见不到你了。”
梅逸尘听了这话,神色有些复杂,他缓缓放下陈素青的手,又往渡云那里走了几步。渡云见他过来,刚要张口说什么,他却突然扑通一下跪了下去。
渡云见了,一下子愣住了,然后慌忙就要去扶,梅逸尘却死活不起来,他对渡云言道:
“昨夜里我在客栈之中,也见到了青妹受难,当时没认出她,只在一旁坐壁上观,若不是禅师,我.....”
梅逸尘说到这里,声音也有些哽咽:“若是那样,我不仅没法对我母亲和死去的姨母交待,就连我自己,恐怕也不知道要如何后悔。”
他说这一番话,语气十分哀痛愤恨,也有一些愧疚苍凉的意味,字字句句,情真意切,再联想起前因后果,使人唏嘘。
陈素青听到这里,心中酸楚,因为世事艰难,人与人之间多是尔虞我诈。兄妹二人竟然也不能互伸援手,差点被奸人所害,若不是渡云相助,还不知何等境地。。
想到这里,她也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疾走了几步,一下跪在梅逸尘跟前。二人泪眼对望,梅逸尘心中愈发难受,垂下头去,一连说了好几声“对不起。”
他和陈素青二人又哭了好一阵,经过阿福等人的劝解,才慢慢平复了心绪,相互扶着站了起来。
众人见在这里逗留已久,恐怕惹人注意,便又将这里又遮掩了一下,下了山坡,重新回到了潇碧山庄之中。
回到潇碧山庄时,已近日暮,庄中的人大多已经走了,只留了几小撮人。陈素青四处巡视了一番,见家中要值钱的东西都已经被搜罗一空,只有些带不走的大件,也被毁坏殆尽。
陈素青心中无奈,但居然没有多大感觉,只感觉有些苍凉。众人走到大堂之中,寻了些破损的椅凳略微坐了一下。
陈素青便对梅逸尘道:“逸尘哥哥,你怎么会来这里啊。”
梅逸尘又重新拿出那封书信递给她道:“七巧节那天,我母亲接到了你们家传来的这封信,我们才知道,原来姨父竟然亡故了。”
陈素青展信一观,果然是母亲写给姨母的报丧信,这才明白,原来是母亲写信报丧,表哥才会来的。她心中又觉得一阵悲哀。
母亲写此信时,还是为父亲报丧,自己读此信时,连母亲也不在人间了。一月光景,恍然如梦,这其中种种,只有她自己刻骨铭心,其他纵然也有感慨,谁又能真正和她一样感同身受。
她将信重新装入封内,将它递还给梅逸尘,并对他道:“我家中送信的人呢?怎么没有一起来?”
她心中始终还是不能完全相信,即便是自己的亲人,也怕他有其他图谋。
梅逸尘却不在意,叹道:“他一路连跑带奔,跑的太急了。又招了暑气,到了我家之后,就病倒了,我离家时还是昏迷不醒。”
陈素青闻言,微微叹了口气,又对梅逸尘道:“所以姨母让你前来吊丧的。”
梅逸尘点了点头:“母亲读了这信,知道你们所处的景况,心中实在着急,令我立刻出发来徽州。”
“我七月初出发,一刻不敢耽搁,但这里路实在不好走,山路又曲折。我们又不是很认识路,兜兜转转,蹉跎了一个月才赶到。”
陈素青抬起头来,看了梅逸尘一眼,心中感慨道:“辛苦你了,恰好是今天到了,咱们才能碰上。”
梅逸尘也感慨道:“正是啊!偏偏这么巧,可见是天地有知,可怜你我兄妹!”
说完之后,他见陈素青神色似有所感,又转过话题道:“临来时,母亲一再交代,如果你这里为难,一定要把你们姐妹接到蕲州去。眼下姨母也去了,你一定要同我去的。”
说到这里,他突然又想起了什么,道:“对了,冰妹呢?”
陈素青听他说起,姨母主动要接自己去蕲州住,心头不禁一热。她们在扬州饱尝人情冷暖,低声下气,还被人赶了出来。那时她真感觉自己姐妹二人就如同风中摇红,孤苦无依。
但此时情景转变,竟又有人可以依靠了,毕竟是亲戚,愿意伸出援手,为他们设想周全。
她想到这里,便有入神,等梅逸尘问她陈素冰下落时,她才回过神来,回他道:
“在扬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