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璾不以为意地说道:“我也说不上什么研究,东西方绘画之争由来以久,东方艺术是重表现的;西方艺术是重再现的。然而近世纪东方艺术由古典的、表现的转向现代的、再现的。西方艺术则由古典的、再现的转向现代的、表现的。而且我只研究过中国画,其实对西方绘画的理解并不深刻,这方面你还是多请教顾兄吧。”
顾然见众人把目光投向自己,也就讲了起来:“东西方绘画在艺术的各个方面呈现出不同面貌,在艺术语言的侧重上,西方绘画重于对面的刻画,而东方绘画侧重于对线的表达;在绘画材料形式上,西方采用厚重鲜艳的油画颜料为媒介,东方绘画以中国水墨为代表;在绘画的客观科学性上,东方绘画强调主观描述,西方绘画强调客观描述。”
吴泊舟听玩摇了摇头说道:“两位讲得是没错,可太过偏重于理论。对于我们这些不搞理论研究的人来说,颇为费解。我也知道不同的艺术门类很难分出上下,东西方艺术这么大的命题,争执起来要几乎得不到确切的答案。不如我们就这次的封面之争,说一下自己的看法如何?”
顾然知道吴泊舟挑起话题,最终会落到这里,也不在意说道:“这有什么好争的,结论已经有了,要说哪个好一些哪个差一些,范主席会全局把握的。呵呵。”
范卫道一听就急了,顾然你这叫什么话,好象事实不重要,我说了就算?虽然生气,脸上还是还着微笑说道:“顾总编此言差矣,结论是专家组的一致意见,我只是负责组织,业务上的事以专家组为准,我不参与。”
“意见一致?”顾然反问道。
范卫道面露不悦,冷淡地说道:“那是当然,会议纪要是要存档的,你可自己去看。”
顾然说道:“我没那个兴致翻什么会议纪要,我只知道艺术品的价值,从来没有因为一张纸上的几句话能定性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不相信组织,不相信上级?”
“组织流程我不比别人懂得少,现在我们在讨论如何衡量艺术作品的价值。请问范主席,协会的哪一条款、哪一流程可以确定艺术品的价值?如果真有这样的规定,我们还要拍卖公司做什么,直接让协会给所有艺术品定价就是了,大家都省事。”
“你这是强词夺理,我们什么时候以规定来衡量了?这次的事情,也是由专家组经过讨论才确定的,你如果不同意专家组的讨论结果,可以进行抗拆的。”
顾然摇了摇头,看着肥头大耳的范卫道,轻轻一笑说道:“有这个必要吗,多大点事?”
范卫道准备好的说辞,顿时没有了用武之地,张了张嘴,最后也没说出一句话来。吴泊舟一看,连忙接着说道:“今天我们这只是闲聊,互相交换一下看法吗?我是拥护协会的决定的,同时以我浅显的眼光来看,界画是要比素描重要的。”
“吴老,您的看法我不同意,除去美协的结论,您有别的旁证吗?”众人随着声音望去,见是个年轻人,站在风一墨的旁边,认识的知道这人就是马晖,一个艺大的无名小卒。这个场合本不应该有他说话的份,可他还就是说了。
“简单说吧,界画要求的技巧更高,作画难度更大。而且界画失传以久,对中国画的发展意义深远。而素描呢?只是学习绘画的起步,人人可以习之,也人人亦可画之。”吴泊舟虽不情愿,还得装作耐心地解惑。
这时候马晖应该表现出谦虚之意,然后大家再一片和气。可马晖却从来不按常理出牌,他摇着头说道:“那以您的意思,治癌症的药一定比治感冒的药重要?”
体息室一下安静了,这是哪跟哪呀,怎么药片子都整出来了。几秒之后,大家也都明白过来,这家伙说得很有道理。治癌症的药就代表着高难度、高科技的作品,治感冒的药都烂大街了,随便就能生产,连专利费都不用付。但这两个谁更重要呢?没有治癌症的药,我们过了几百年了,也就那样,可是如没有治感冒的药,世界会怎么样呢?如果人类只能在治癌症和治感冒中选择其一,谁都会知道怎么选。
风一墨等大家都反应过来,才笑着说道:“小马,越说越离谱,这都快扯出生命问题了。吴兄,你的意思,是不是想让我们这些老家伙都表个态?”
“风兄,我还真有此意,本来有协会的结论不会再节外生枝才对,怎奈网上的评论却各不相同,所以想看看诸兄的看法。”
风一墨说道:“行,我就先表个态:多大点事儿,呵呵。”
虽然看似风一墨不在意两作之争,可他却正面表达了看法:那就是与顾然看法一致。众人对此早有预料,也不算突兀。
吴泊舟转向钟鸣,眼神想询。
钟鸣哈哈一笑,说道:“我画画不灵,只会写字,所以觉这两幅作品……各有千秋。”钟鸣抽身而出。
黄璾这时主动说道:“我来说说吧,大家都知道,我跟顾兄从年轻时就在争,一直争到现在,也没个结果。但一直以来,我坚信从艺术上来讲,意象是高于具象的。如果是上一次的素描《母亲肖像》,我一定会投关青山的界画一票。”
休息室的气氛再次一紧,黄老说着说着,话头有点不对啊。一辈子的中国画维护者,在界画与素描之间,难道还需要思考如何选择?可这话头,分明是要说“但是”了。
果然。
“但是,这次的素描不同,我专程找到顾兄看了原画……唉,无法言喻,我虽然没有研究过素描,可这画的表现手法非同一般。普通人的感觉只有一个,那就是:象,真象。可诸位难道没有从画中读出更多的情感吗,我不是说更强烈的情感,而是大量的情感。
一幅画中不应该能够承载如此多的情感,可这幅作品偏偏就做到了。看画时甚至我有一时的恍惚,认为这画中有两个人,一个东方女孩与一个西方女孩的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