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扫动间,如刀削斧劈,可见干脆利落。
举手投足中,潇洒自如,又透着英气勃勃。
虽然容貌相较傀蜮谷初见之时青涩稍许,但不二仍是瞧出来了,这人正是十多年前的魁木峰。
满天迎面撞了魁木峰满怀,只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心中却是有些惊诧,须知修行到了他这般境地,若不是对手修为远高过自己,又或者用符箓法宝之类刻意隐藏气息,百丈之内风吹草动,多半是逃不过感识的。
若是连身后有人都察觉不到,恐怕他早就该性命不保了。
目光在魁木峰身上溜达了一圈,他忍不住暗自惊讶,此人年纪轻轻,但修为可着实不浅。
虽然他刻意内敛气息,但雄浑的法力锋芒难压,总在不经意间有些许溢出,可见雄厚有余,掌控稍欠,便无疑是宏然正宗的弟子了。
又寻思此人悄无声息靠近自己,只怕是别有用心。
倘若是荒郊野外,四顾无人之地,他一定要将其开膛破肚,取下颅骨的。
但此时此地,实在不宜暴露身份。
尤其是自己还带着时圆明这个拖油瓶,更是束手缚脚。
倘若惊动了常驻潭州城里的宗盟修士,他虽然未必会怕,但只怕也不好脱身了。
念及于此,他强摁住出手的冲动,双手合十一鞠,便要带着时圆明绕过魁木峰。
岂料得方走出两步,正与魁木峰擦肩而过。
便听对方说了一句:“满大师多年不在凡间走动,过得是否安好?”
满天心头一跳,浑身微震,不知自己何时暴露了身份。
但既至如此,也只好先下手为强,回头笑道:“施主此言何意?老衲听得不大明白……”
话未说完,便是毫无预兆地反手一抓,直捣魁木峰胸口。
事实上,魁木峰原先并不十分肯定他的身份。
方才说的那一句话,只不过是试探而已。
岂料得,这人反应如此剧烈,更做实了自己今日所得消息确凿无疑。
对于满天的出手,魁木峰自是早有防备,在其出手的一瞬间,跺足后倾,稍避锋芒。
右掌心却凝起一道泛着滚滚热浪的烛火,猛地向满天回击。
双掌激撞之下,烛火瞬时熄灭,对方的法力余威却是不减,逼得自己疾向后退了几步。
不二看得纳闷,怎么瞧这一趟过手,魁木峰的修为竟较自己初见之时大有衰减。
忽而想起,这是十几年前发生的事,这才明白过来。
魁木峰交过一手,只觉得这和尚的法力当真是邪气又浑厚,当比自己胜过二三筹。
其法力激荡而来的烈风,刮在自己身上阴森森的,直往骨子里钻,叫人浑身好不难受。
饶是如此,他却强忍住不适,不退反进,右步一垫,一闪身直冲满天身侧,双掌聚起十成法力,两道烛龙火光冲天,似拿在手中一般,以极其刚猛的姿态撞向满天,竟是一副拼了命的架势。
满天一瞧,便认出这是焚烛山“双龙决”中的一招,更认定了魁木峰就是焚烛山弟子,挡架之余便问他:“老衲和焚烛山从未结过恩怨,施主何必苦苦相逼?”
二人过招之时,虽有意控制范围,但偌大的动静,早已惊动四周。
附近大多数的百姓早已多的不见踪影,只有不多几个胆大好奇的藏在远处观望着。
按说凭满天的修为,短时间拿下这小子着实不大容易。
如此下去,迟早惊动宗盟的修士,他自然想以和为贵,全身而退。
哪晓得魁木峰冷笑一声:“你那珠串儿上穿了那么多颅骨,哪一个跟你有仇了?”
满天笑道:“原来是替天行道来了,阁下划个道,改日再战如何?”
魁木峰却对其示和之举根本不作理会,烛龙舞动之际,红光闪耀,热浪滚滚,气焰更添一筹,冲着他疯狂袭来,顷刻间杀得他左右难支,被动不堪。
满天这才动了真气,想这毛头小子得寸进尺,非要逼得自己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使出千莲幻咒来,骂了一句:“当佛爷真的怕了你这狗崽子?”
便唤出白骨木鱼和骨槌,铛地敲了一声,一道黑色圆弧自木鱼腹中小口而出,倏地向魁木峰荡去。
可再一抬头,立时吃了一惊。
只见魁木峰竟趁着自己召唤木鱼的一瞬间,疾速冲到时圆明身侧,一把抱起她,眨眼间向远处逃出五六丈。
满天这才晓得此人醉翁之意不在酒,摆出一副拼命的架势,竟然是为了伺机救人。
他当即暴怒难消,口中念念有词,唤出了煞白的骨珠串,摘下一颗微小颅骨,放在右手中指,猛地一弹,在半空中陡然胀大,电光火石间砸向魁木峰。
魁木峰见那颅骨来的忒是迅猛,自己又抱着姑娘,着实不及躲避,只有生抗硬顶一条路可走了。
当即将周身法力调至背上,下一刻便听见砰的一声闷响,那颅骨砸到背上,搅得五脏六腑翻腾,难受的苦不堪言。
魁木峰一口气没缓过来,一道血雾从嘴里喷出,落在怀里时圆明的脸上,变成个血人一般。
满天眼见对手吃了重击,脚步滞缓,连忙飞身疾追。
方遁了两丈,忽然觉见一股极其骇人的气势从天而至,吓得他面色大变,心头狂跳,连忙转身要逃。
却已然迟了,一只小山般的巨掌强压而下,裹挟着惊人的浑厚法力,似海啸般铺天盖地袭来。
满天只觉得浑身法力似被冻结了,四周的空气也近乎凝固,迈出一步也是千难万难。
“轰”的一声震天之响,那巨掌势无可挡地落下了。
下一刻,碎石乱飞,尘土激扬,一片混沌之中,那巨掌微微晃动之后,又陡然消失不见了。
不二透过飞扬的尘土瞧去,登时觉得心惊肉跳,难以言喻。
眼前凭空生出一个数十丈宽深的巨大坑洞,往坑洞内瞧去,满天的身躯置在中央,已然化作了一滩肉泥!
顺着那巨掌拍来的方向瞧去,只见坐北朝南的高楼屋顶上,一个灰衣老者,孤身一人坐着。
他面容古拙,身材高大,花白的胡须散落在胸前,眼神之中满是萧索落寞,像深秋渐凉的湖水反射着夕阳微薄的光。
手里拿着一个皮制的酒壶。
酒壶之上原本的颜色已被磨得看不清楚,只剩一片泛旧的黄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