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乃春见了他,便冷笑道:“好啊,魏不二你本事大,我的话说来不大管用罢!”
不二刚要解释,顾乃春一拍桌子,劈头盖脸骂起来:“混账,身为值夜,身负重轭,自当一丝不苟,尽心尽责。你倒好,目无宗规,玩忽职守,擅自离队,视本宗弟子身家性命如儿戏一般!你是个甚么东西?”
顾乃春越说越痛快,只恨魏不二没有干出更出格的事来。心道:“只凭着玩忽职守这一条罪,我不将你罚去玄冰窟挨冻,我的顾字便倒过来写!”
待他说得口干舌燥,不二才插得上嘴,将昨晚去了哪里,做了何事,一一道出来。顾乃春听了,大吃一惊,脸色由红至青,急转直下。暗自庆幸这屋里没别人,又将不二数落一番,才将其遣出去。
待不二离远了,他又觉得此事干系重大,便寻到月林宗方师叔商议,二人将此事报与宗盟在蓉城的驻守长老胡德第,觉得查个水落石出为好。
胡长老听了,却说:“开谷在即,万事皆要求稳,以免徒生事端。”只让二人回去后,多留心查看,以防角魔使诈。
方师叔回去后,大不甘心,便与钟秀秀说了此事。
秀秀心道:“那蒙面人既是从云隐宗营帐里溜出来的,即便不是潜伏在其中的内鬼,也与他们脱不去关系。只是我们两宗交好,不大方便将此事说出来。倒不如派人暗中查探,若是真有内奸,总免不了露出把柄。”便将自己的考虑说与师傅。
方师叔连连点头,叫秀秀明日带着宗内师姐妹,一起去办此事。
再说不二,被顾乃春指派去城中买一些入谷所需。他一口承应下来,便向驻地外行去,远远瞧见贾海子同婉儿正往门外走。
两个人说说笑笑,全未瞧见自己。
不二心头一酸,便琢磨二人在说什么,要去哪里,去干什么。但也不愿凑上前去问,只好远远跟着观望。
出门不远,便瞧见一个叫花子找上了二人。
那叫花子年纪不大,约莫十五六岁,脸上手上脏兮兮一片,已然看不清本来的面目。头顶扎着辫子,分明是个姑娘。眼珠子漆黑,转得十分灵动。一张嘴,露出亮白的两排牙齿。手里端着个豁口的破瓷碗,身上穿得破破烂烂,边走边说道:“仙长,大慈大悲的仙长,你们行善多多,福报多多,一定会结成百年的好姻缘!”
贾海子见这乞丐臭烘烘的,紧挨在眼前,一只手还紧紧拽着自己的衣袖,顿时勃然大怒,一甩手将那叫花子甩到了地上,骂道:“你这个脏东西,快给我滚开罢!”说着,忙将婉儿拉去一边,只顾往前走。
那乞丐赶忙爬起来,紧紧跟在身后,一手拿着碗,一手打着节拍,竟了唱起来:“
仙人高,仙人美,仙人长着大长腿;
丝绸华,锦衣棉,身上穿着绫罗缎;
没饭吃,没衣穿,眼前是个乞丐汉;
铺着地,盖着天,花子要饭走地宽;
不求金,不求银,一文铜钱很稀罕;
不求米,不求面,残羹剩饭赛神仙;
你不给,我不怨,身上无衣怨天寒!”
这首乞丐歌在宏然广为流传,每个乞丐都会唱一两句。
但叫这乞丐姑娘唱出来,声音竟然十分清脆悦耳,可内中情绪却满是凄凄艾艾,似诉惨淡人生的百般艰辛。加上她又是年纪轻轻的姑娘,竟然被逼得出来行乞,不免叫旁人觉得可怜极了。
婉儿心道:“这叫花子同自己一般大,但我高高在上众人来捧,她却要为衣食发愁。”同情之余,竟有窃喜之感。想了想,正要拿钱去施舍。
却被贾海子拦住,恼道:“天底下这般多的乞丐,你能给得起嘛?”又瞧见那乞丐不依不饶,揪着自己的衣衫不放,手里的脏汗清楚地在臂袖上留下一道脏手印。
他登时怒不可遏,手上运起一道法力,装作推搡的样子,暗向那乞丐背上拍去。
那乞丐被他一推,砰地一声闷想,竟立时飞了出去,脑袋磕到一处墙壁,擦破了皮,鲜血顺着脑门流了下来。
贾海子瞧她流了血,登时吃了一惊,暗道:“我明明冲着别处发力,怎么撞到了墙壁上?”
又瞧她捂着头倒在地上,痛苦不堪的样子,立时想起修士界两大禁忌,其中一条便是,恃强凌弱,杀伤凡人。
心里不由慌了起来:“她脑袋撞在墙上,只怕伤得不清,万一要了命,可就出大事了。”慌忙拉起婉儿的手,直奔正街而去。
边走边琢磨,万一出了事如何应对,但一想到有顾乃春扛着,如何也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耳朵里却不住地传来那乞丐哼哼唧唧的声音。
他一扭头,瞧见魏不二正在那乞丐身旁说话,不由地想到:“若是能将此事赖在魏不二身上便是两全其美了!”想着想着,人便拐入一个街巷不见了。
不二搀着肩膀,将那叫花子扶起,只见她额头上满是鲜血,忙用袖子擦干净。又从衣襟上撕下几条,帮她简易包扎一番。
那乞丐怔怔瞧着他忙活,半响才道:“我瞧你方才急匆匆的,是否找方才那二位仙长有事呢?”
不二叫她提醒,这才想起婉儿跟贾海子牵着手去了,心里的滋味当真难以言喻。却对那叫花子说:“还是你的伤要紧,我带你瞧个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