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佩就问:“你听说了吗?”
谨言点了点头。
悦兰一下子冲过去抱住谨言的胳膊:“走,咱们去求阿爹不要答应。”
谨言坐着不动:“五妹,我是自己愿意的。”
悦兰只使劲拉她起来,却没在意她说什么:“那突厥人又不知道谁是公主,随便塞一个给他不就好了!”
谨言大声道:“悦兰!我是自己愿意的!”
这次悦兰终于听清她的话,一下子呆在当地。
锦佩一下子想起上次谨言和于荣安说的那番话,“你上次说的那些话竟是真的?你真要去做这样…这样的事?”说到后来锦佩不知如何形容了,就含糊的问了出来。
谨言拉着悦兰坐下,另一只手又拉锦佩,锦佩也靠着谨言坐下来,谨言才说话:“我还以为你们两个定能明白我的。我心里有什么想法不是已经跟你们说过了?如今正好有这样的机会,我为什么不去争取一下?能有一个机会实现心中一直以来的向往,纵然需要付出一些代价,我觉得也是值得的。”
悦兰眼泪已经流了下来:“可是,你这一去……”
谨言揽着悦兰安慰,锦佩从旁说道:“三姐,你,你就不怕吗?”
谨言说:“怕什么呢?我曾经说过,只要你想做,没有做不到的。所谓有志者事竟成,我既想做出一番功业来,就不能再做闺阁儿女状,前怕狼后怕虎的。你们两个,难道也不信我?”
锦佩只好说:“怎么会?我三姐是天下第一的聪明人,想做什么我都信她能做成。”
悦兰跟着说:“就是啊,我就再没见过比我三姐还厉害的人!”
姐妹三个拥在一起,虽然嘴上说的笃定,心里却都有些凄然。不管怎样,谨言这一去,就是相见无期了。
从谨言处回来,锦佩就呆在自己的屋子里,一言不发,什么也不做,只是发呆。
谨言真的不是穿越的吗?一个土生土长的的古代女子,有这样的勇气和意志,太奇葩了!难道她是这个时空的则天式的人物?
反观自己,在想到自己可能是第一和亲候选人的时候,只有恐惧和无力感,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只知道等待那最终的结果。还是和前辈子一样啊,随波逐流,随遇而安,走到哪里算哪里,呵呵,还是这样没有长进,难怪总是被命运捉弄,永远不懂得主动去争取什么,只会像鸵鸟一样的逃避。
自我厌恶的锦佩把头深深的埋进膝盖里,借此蹭掉滚落的泪。为什么总是这么没出息,难道还没被骂够?
淑妃听说锦佩回来了,却没见她过来,就遣人去问,不一会来人回报说,四公主回来就把人都遣了出来,自己一个人呆在屋子里,看着似是不太高兴。
淑妃就起身去锦佩那里,到了门外先伸手敲了敲门,里面没动静,她不放心,推门进去,就见锦佩整个身子缩成一团,蜷在榻上,心里一酸,这孩子一不高兴了就这样。走过去伸出双臂将锦佩抱在怀里,轻声问:“娘的佩儿这是怎么了?”
锦佩靠在淑妃怀里,觉得异常的温暖,眼泪流的更快了。
淑妃也不追问,只是拿手轻轻的抚着锦佩柔软的头发。待得锦佩哭的够了,一个劲的抽噎的时候,拿出帕子细细的帮她擦泪,就像她还是个5、6岁的孩子那样,温柔仔细。
锦佩这时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自从成年以后就不习惯被人看到自己哭,自从穿越了之后,居然越活越小,真的把自己当了个小孩子一样了。
有些扭捏的跟淑妃说:“去看三姐,她说她愿意为了大周去和亲,我就觉得三姐怎么那么完美,人长得美,又有才华,又有自己的想法,好像做什么都能做成。”然后压低声音:“再看自己,却做什么都不成……”
淑妃一手揽着锦佩的肩膀,一手揉着锦佩的小脑袋:“三公主确实是出类拔萃,可我的佩儿也不是一无是处啊!又乖巧又听话,又会哄阿娘开心,又能带弟弟习字,况且你现在还小呢,还有很多时间去想喜欢什么、要做什么。再说,阿娘早跟你说过,只要你欢欢喜喜的过一生,就是阿娘最大的福气。”
锦佩窝在淑妃怀里,心情渐渐平静下来。想起自己曾想过的那个模模糊糊的想法,此时倒有了些思路,只是这事她现在还做不了,总要等成年开府以后。
做公主就是有这个好处,只要不用去和亲,就可自己开府,自己当家做主,至于选什么驸马,她有点无所谓,听话呢就对他好点,不听话就踢出去不管。她可从没想过成就一场什么穿越时空的爱恋。
这个时空的男人大多风流,也没有官员不许*的规定,反而身为名士没有个把名妓诗酒唱和都丢份,一般人家的子弟都姬妾成群,更别提她作为公主,将来要嫁的对象必然不是重臣之后就是勋贵出身,这样的人只要婚前没有庶子女出生就算是很不错的了。
除非像庭媛的驸马李程那样,出身寒门,媳妇都娶不上,自然穷的没有办法置姬妾。像元华的驸马郭宇尚主之前也很有一些姬妾在房里的,只是郭家乖觉,在大婚之前就把这些姬妾散了,最开始元华也听了皇后的话,没有计较这些,在怀孕的时候还安排了两个侍女给郭宇。
锦佩自觉没有玛丽苏大神罩着,估计无良的命运作者也不会好心的偏爱她,给她安排一个一见公主误终身的痴情男主,她也不会脑抽的来这个莫名的时代寻找什么爱情。在一夫一妻的现代都被甩了,何况这遍地美貌合法小三的古代!
这天晚上锦佩是和淑妃一起睡的,一夜无梦到天明。
礼部接了皇帝的命令筹办成德公主和亲一事,挑了三个吉日送上去都被皇帝否了,礼部官员苦哈哈的,摸不着头脑,就去尚书令那里寻主意,尚书令看了看礼部选的日期就说:“这眼看就到了皇后娘娘的千秋,等办完这个,天就热了,到秋天只怕公主的嫁妆也未必能齐,不过这么远冬天可怎么走啊!”摇头叹气的走了。
那官员琢磨半天,哦,感情是嫌选的日子早了,就又在明年春夏之交的吉日里选了几个,给皇帝呈了上去,皇帝看了看,这次没说什么,叫给突厥使者拿去,让登力可汗选一个。
登力对大周这边繁复的礼节很不耐烦,但也没什么办法,人家都大方的要把嫡出公主嫁过来了,何况人家的借口光明正大,要给公主好好准备嫁妆,只得挑了一个明年四月的日子。
如此一来,谨言还有□□个月的时间待嫁,她自然不用自己做什么嫁妆,每天都在忙的就是开清单,要带什么东西,要带什么人,这和皇后给她准备的嫁妆单子完全不同,她要准备的是能让自己在突厥站稳脚跟的班底。
锦佩和悦兰无事也过来帮忙,帮她拾缺补漏,核对清单,整天忙忙碌碌的,时间也过的飞快。到了年底的时候,一切终于是准备的差不多了。
皇帝就开始经常把谨言带在身边,朝臣议事的时候也叫她隔着屏风听,听完之后还会问她的感想。还叫她没事就去陪陪益阳长公主,多跟益阳请教。整个忙的是根本顾不得那些即将要分别的儿女情长。
紧接着是过年,过完了年很快就又要过上元节,元华就去跟皇帝和皇后说,这是谨言在宫中过的最后一个上元节了,她们姐妹都是自小长在宫中,未出嫁的都没有去看过长安城的灯市,这次她这个长姐想在十六那天把妹妹们接出宫去灯市观灯,晚上就宿在她的府里。
皇帝和皇后只看谨言也没有不允的。于是过了正月十五宫中家宴,第二天午后,元华就把谨言、锦佩和悦兰都接了出来,六公主才五岁,七公主刚会走,就没有带这两个小的。
元华先把三个妹妹接到了府里,又着人去请庭媛夫妇。姐妹几个等着庭媛的功夫就逗元华的儿子钧儿玩,小家伙三岁多,正是好玩的时候,经常语出惊人。
比如悦兰使坏问他:“钧儿,你们家是你阿娘厉害呀,还是你阿爹厉害?”
钧儿很不屑的瞥了悦兰一眼:“还用问吗?看着也是我阿娘厉害啊!”说话慢声慢气的,咬字还有点不准。
把姐妹三个笑的不行。
那孩子却不知道这三位姨母笑的什么,只睁着黑溜溜的圆眼睛左瞧右瞧。
锦佩也想到一个问题:“那钧儿,你看见过你阿娘和你阿爹打架么?”
钧儿伸着胖胖的小拳头,摸了摸头:“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是阿娘厉害啊?”锦佩继续问。
“阿娘说出去,阿爹就乖乖的出去了。”
“噗……哈哈……”悦兰直接喷了。
锦佩也笑的弯下腰。谨言一边笑一边指着锦佩和悦兰两个说不出话。
正在这时元华回来了,那三个看见她更止不住笑了。她摸不着头脑,这是怎么了,笑成这样。
就问儿子:“你是又出什么丑了,把你姨母们笑成这样?”
钧儿很无辜的摇了摇头。
悦兰强忍住笑,对元华说:“大姐当真好厉害,快快把驭夫之术教一些给三姐,可别叫她吃亏。”说到最后忍不住又笑起来。
谨言一听这死丫头连她都编排进去,就直接过去掐她的嘴,元华这才知道她们八成是哄着钧儿说了什么,也过来掐悦兰:“你这个促狭鬼,从小就这么可恶。赶明儿进宫我非得和阿爹阿娘说,给你寻个厉害的驸马,看管不管得住你!”
悦兰连连求饶,好容易缓过这阵来,外面来报说庭媛来了,元华叫请,姐妹几个坐直了身子,整理了一下仪容,庭媛就进来了,一看几个人都面色绯红,鬓发也有些散乱,就笑说:“这是锦佩还是悦兰又调皮了?”
锦佩立刻不依:“二姐,我何时调皮过了?我是最乖巧的那一个!”
悦兰马上拆台:“四姐又装好人,大姐,刚刚就是四姐问钧儿你平日是怎么收拾姐夫的。”
锦佩挑起来捉她:“你又胡说,我几时这么问钧儿了?”
悦兰跳到元华背后躲着:“大姐你看她,要杀人灭口呢!”
谨言就拉着锦佩:“好了,好了,快别闹了,外面怪冷的,二姐进来还没坐下暖和暖和呢,你们就又闹。”
元华也把悦兰按坐下来,又让庭媛坐里面来。庭媛坐下就去抱钧儿,哄着他说话。
不一会天色渐渐黑了,元华叫人上了吃食,几个人随便吃了点东西,都盼着一会出去玩,对吃的什么都不太上心。好容易时候差不多了,元华看着每个人穿好衣裳,谨言锦佩悦兰都是一色的白狐裘皮衣,另带了一件貂皮披风,就出门坐车,去往灯市赏灯。
此时正是华灯初上,满月初升的时刻,锦佩撩了车帘向外看,越往前走,街上人越多,前面灯火辉煌,亮如白昼,有很多华服的男女穿梭往来其中,不由得就想到那千古名句: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又走了一刻钟,车已经不能前行了,几个人就披了披风下了车,手拉着手往灯市里面去,两位姐夫在两边护着,后面跟着浩浩荡荡的公主府卫士。
长安城内,天子脚下,非富即贵的不知凡几,但他们这一行人依旧很显眼。无论是衣着气质还是随从,都显示出主人身份非同一般的尊贵,一路行来多有路人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