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他刚在湖里泡了大半夜的夏小乔怒气已消,但到底也没法再给这少庄主好脸色,就客客气气回道:“不敢当少庄主亲自赔礼,其实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也不在意了,只要大师兄不生气就好。”
程矫就偷偷看向中间坐着的许元卿,许元卿少见的板着脸,双目如电一样射向不着调的表弟,冷声说:“出去等我。”少庄主就灰溜溜的退了出去。
“我今日也有事,不能陪你们,一会儿用过早饭,你们就自己出去转转吧。要是不喜欢有人跟着,就用罗盘引路,庄主给的见面礼里有,无论去到哪,罗盘都会指向这里,总能回得来。倚梅山庄建造时暗合五行之理,有些地方设有奇妙阵法,你们正好去试试。”赶走了程矫,许元卿随即换了笑脸温声交代道。
夏小乔问:“什么样的阵法?不会给人家试坏了吧?”
“不会,其实是传送阵,可能会给你们送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但不会有危险,你记性好,又有一徒在,肯定回得来。”
夏小乔顿觉跃跃欲试,答应了之后,又问:“三师兄呢?他去哪了?”
“昨天当着元廷和一徒被我拎着扔进了湖里,估计觉得伤了颜面,躲起来了,你不用管他,自己去玩吧。”许元卿又交代了辛一徒几句,起身离去之前忽然想起一件事,“小乔把碧光珠拿给我,倚梅山庄的匠人手艺不错,我叫他们镶起来给你戴。”
夏小乔依言把珠子交给许元卿,等他走了,剩下的三个人一起吃早饭。
吃饭时夏小乔习惯性的又给慕元廷堆了好多东西在面前吃,还沾沾自喜的跟辛一徒说:“你看你慕师叔脸上是不是有肉了?”
辛一徒:“……嗯。”
慕元廷抬眼瞥了那两个一眼,非常难得的还口说:“我原本是个骷髅?”
夏小乔登时笑不出来了,嗔怪道:“慕师兄干嘛说得那么吓人?你原本就是很瘦嘛,皮包骨头!所以多吃点吧。”说着又塞了一块梅花饼过去。
“我吃饱了。”慕元廷终于吸取了教训,干脆站起身走人。
“慕师兄你去哪?不是说好了一起出去走走么?”
慕元廷头也不回:“你们去,我练功。”
“练功何必急在一时?早晚不是都做过功课了么?”夏小乔追上去,还压低声音偷偷说,“虽然山庄里灵气充裕,慕师兄你也还是不要太过用功为好,这是别人家,你万一像在四极宫一样,把人家屋子烧了、或是引来什么怪象,就不好了吧?”
慕元廷本来不理她,听到后面不由慢下脚步,回头冷冷的看向夏小乔。
夏小乔被这目光吓了一跳,也跟着站住了,并因承受不住目光的压力而微微低头,解释道:“难道那些事不是真的?可你住的山谷……慕师兄你别误会,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
慕元廷不等她继续说,转头大步离开,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
辛一徒跟过来站在小楼门口,看看门窗紧闭的东面厢房,低声对夏小乔说:“说起来,咱们出来这么多天了,还真的一点事故都没出,一切平常的都有些怪异了。”
“啊?”夏小乔本来有点懊恼,觉得自己说话不慎惹怒了慕元廷,听见辛一徒这么说,立刻转头问,“所以慕师兄身上真的会经常发生事故对吧?”
“对啊,我在乾辰洞听人跟师祖回禀过许多次。慕师叔后来之所以住在那个石头房子里,就是因为石头不怕火烧水浸,还有他常日在四极宫穿的那件袍子,也是师祖特意找的,既防寒保暖,又防水火侵袭,就这样,他手上脸上还是时常带伤,谁也不知道怎么弄的。不过这些天他的伤都好了,也没再添新的呢!”
对啊!夏小乔之前在四极宫见了慕元廷两次,他次次都狼狈不堪,这次出来反而什么事都没有,也看着有个人样了——虽然这样说似乎有点不对,但以前的慕元廷真的特别怪异,身上毫无生气,让人禁不住想要远离。
“难道说,他跟四极宫犯冲?”夏小乔猜测。
“不会吧。四极宫乃修真界最佳洞天福地,哪有跟四极宫犯冲反而出来什么事都没有的道理?”辛一徒摸着下巴说。
夏小乔就说:“那你说怎么回事?”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辛一徒喃喃道,“走吧,小师叔,咱们找传送阵玩去。”
想不出头绪,夏小乔只能先跟他一起出去,到院门口谢绝了侍女要带路的好意,先往大花园的方向走。她一边走一边还是忍不住想着慕元廷的事,就问辛一徒:“你的眼睛不是很特别吗,难道看不出慕师兄到底为何这样?”
“师叔,我才二十八岁,能控制这只眼睛不要看见不该看的东西,也只有这两三年,别的还得慢慢修炼呢。我能看见的,你也能看见,原本慕师叔身上就是一片死气,出来这一趟,却不知为何好得多了,该不会是因为你天天给他吃很多东西,他才有了活人气吧?”
夏小乔仔细想了想:“也许吧。”实在是想不通,还是等大师兄回来问他吧。
两个人一路说着话不知不觉就到了大花园,花园内伺候花草的侍从看见客人来了,很殷勤的剪了一串粉红色海棠花给夏小乔编了手串戴。
他们二人都已学过五行八卦、基础阵法,所以一路细心辨认着,终于在一个凌霄花花圃旁找到传送阵阵眼。
“你敢不敢试呀?”夏小乔笑眯眯的问辛一徒。
辛一徒乖乖站在她身后,说:“我听师叔的。”
夏小乔斜他一眼:“你不用装了,我还不知道你,论起滑头来,三师兄也未必比得上你,你先上去。”
辛一徒只得先走到阵眼中,夏小乔看他站过去没事,也跟着站到他身边,接着两人只觉耳边一阵风响,四周景物模糊旋转,头也跟着有点晕,等一切平静定住时,果然已经不在花圃中了。
面前是一片灵药田,田里面种了些珍惜灵药,夏小乔回头四顾,发现身后有三间茅草房,房前还有几只鸡在悠闲的捉虫子吃,而他们站立之处居然是一块原石磨盘。
两人忙先跳下来,此时茅草房里的人似乎听到动静,也走了出来。那人身穿外面凡人才穿的粗布衣裳,脚上一双草鞋,形容粗犷,就像个农夫,看见院中突然多了一对少年少女,也并不觉得惊奇,又见少女手腕上戴着一串海棠花,便微微点头致意,说:“两位可是庄中贵客,一时迷失了路途?”
夏小乔忙还礼说道:“打扰了,我们听说庄中有些有趣的传送阵法,就想试一试,不想转到这里来,扰了您的清净。”她看不出旁人修为,但此人不卑不亢,虽衣着普通,气度却不寻常,就不敢怠慢,十分有礼的回话。
那人道:“不敢当,贵客请自便。只是这里只能来,不能走,两位要离开,须得另寻阵眼,或是徒步出去。”他说着指指药田对面的林中小路,示意他们从那里离开。
这里确实没什么好看的,二人就告辞离去,绕过药田,上了那条小路。
默默走了一段之后,辛一徒问:“师叔,你猜那人是谁?”
“猜不到。”
“看着不像下人,修为也在我之上……”辛一徒低声分析,“可程家人口简单,也不收外姓人为徒,会是谁呢?”
“你管人家是谁?还不如找找路出去呢!”
辛一徒道:“师叔真的不好奇?”
“不好奇。别人家的事,你好奇了干嘛?”
“那师尊的事呢?师叔好不好奇?”
夏小乔疑惑:“大师兄能有什么事?”
见引起了她的注意,辛一徒便得意的说:“其实师叔也会好奇嘛,又何必总是鄙视我呢?”
夏小乔没好气的说:“谁像你似的?我说你爱扯闲话你不爱听,但你想想,除了长舌妇,谁会像你这样爱偷听还要记住别人的一切大事小情?”
“也没有一切……”辛一徒嘀咕,“我这是从前在外面时养成的习惯,因为身在底层,只能从各种细微小事中探寻出自己想知道的消息,久而久之,我就觉得这样蛮有趣的,就改不了了。”
“还可以这样么?那你倒是说说,你在紫霞峰听壁角都判断出什么事了?”
辛一徒左右看看,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说:“我跟师叔说了,师叔可别告诉别人。”
“你放心吧,我绝不跟人传闲话!”
“那好,师叔知道我入门之后就跟师祖学艺吧?所以我在这次出门之前,几乎没怎么跟师尊相处过,以往就也最关心师尊的消息。从侍僮偶尔的谈论里,我知道师尊处事公允,深得师祖信重,紫霞峰上下也都敬服。”
夏小乔打断道:“这还用你说?”
“师叔你别心急嘛!紫霞峰里是没有什么特别新奇的事,但是在倚梅山庄又不一样了。我听小院的侍女私底下嘀咕,说师尊这两日陪的客人,其实是庄主的至交好友、琴韵楼长老谭云天和琴韵楼楼主的弟子纯婳仙子。”
这个琴韵楼,夏小乔有些印象,“就是那个可以乐曲修炼并伤人的琴韵楼?”
“正是!师叔听说过纯婳仙子么?号称修真界中土三大美人之一,师叔你好不好奇?”
夏小乔还是有点好奇的,但她更想知道辛一徒接着想说什么,就点点头,问:“然后呢?”
辛一徒嘿嘿一笑:“师叔怎么知道有然后?”
“因为你一脸莫测高深,彷佛在催我问‘然后呢’!”夏小乔没好气的说。
被拆穿的师侄讪讪然,正了神色低声说:“据说程庄主和谭长老有意撮合师尊与纯婳仙子结成道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