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宸鹢的夫人是夏氏,也是夏家出身,但娘家一房早就出族,是以在上都祖宅并无什么至亲。这也是林琪瑢到了夏家并没有试图寻找这位四婶亲人的原因。
夏氏在第二天一早,就找到林琪瑢,嘱咐道:“你要出去游玩,四婶不会让你扫兴。只是嘉城必定与上都很大不同,四婶给你两个小管事,做跑腿的人。他们不但可以帮忙处理一些小事,更是本地通的所在,沿途有什么稀奇或忌讳,他们都知道,正好能够引路。
咱府上,在本地也算知名。多数嘉城人都认得,你只管好好玩耍,但要记得一定按时回府,不能夜不归宿!知道吗?”
林琪瑢对四婶连做两揖,百般答应着。夏氏看着这个侄子,一时无法,只得吩咐带来的四人一定要好好照应,不能出一丝差错。
及至林琪瑢领着十几人出了府,夏氏又叫来十多孔武有力的护院,在后头缀着。
等到四老爷林宸鹢在饭桌之上找不了林琪瑢,问夫人:“小六哪去了?”
夏氏将林琪瑢去向一说。
几个不大的儿女也是吃吃一笑,他们都得了林琪瑢如山的好处,昨夜里数了一晚上,此时一个个都沉默不语。
林宸鹢左右一看,知道都被收买,气哼哼漱了口,骂道:“你们三伯早早来信,托我将小六约束起来,不要到处惹祸!这下倒好,连影子也看不到了。以后你们也注意一些,都是堂兄妹,有些事要拦着点,知道吗?”
“是!爹——”
儿女草草应下,林宸鹢看出他们心不由衷,郁闷的一拂袖子,去书房了。
夏氏见丈夫走远了,才一挥筷子,对所有人小声道:“这个听听就可以。哪有来了咱家,不到处走走的道理!你爹太大惊小怪。”
“可不是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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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琪瑢带着人一到街上,便被当地独特的风情所染,就连长安也赞叹,“嘉城真是不错。”
十几人立刻就被旁边的各色商铺看在眼里,便有许多小厮、学徒得了吩咐,送上来几颗水果、枣子、山珍连着一个灿烂的笑容,以示欢迎。并没有见了外地人就要宰一票想法。
还有不少小姑娘上前来送花给不同的私卫,直接表示爱慕。如此大胆,活沷的性情,让所有人大开眼界心生好感。私卫们个个都扫了不少货到储物袋里。
岳胜手工业并不发达,瓷器都要从他国运来。当地却有一项名扬海外的行业:制陶;这种带着最古早气息的手艺,在嘉城依然绽放它最独特的芬芳,有着最旺盛的生命力与认可度。
岳胜家家用陶,嘉城更是岳胜最高制陶成就的荟萃之地。
林琪瑢看着一条条大街小巷上,渗透着原始、奔放与生命气息的各色陶品,不禁大呼过瘾。他决定,从这里搜摸几件陶品,给钟慕业那家伙带回去。他更要找些喜欢的。真是不同的天下,炯异的颜色!
他们乐不思蜀的徜徉在嘉城。到了第三天,大家全穿起了岳胜国的服饰,要不看肤色和语言,根本变成了本地人。
林琪瑢更认识了不少当地人。在这里并没有人知道世商大公子的事情。他们就是最普通一员,一样被善意的接纳,友好的相待。
“瑢公子,今天看好了什么?”一位七十多岁的老人,从街边铺子里探出头来,远远的招呼林琪瑢。
双阳大声回道:“哈!多奴大叔,您老人家这些天可向我们少爷兜售了不少了!怎么,这回是想卖铺子么?”
“切!阳子不要这么挖苦老人家。只是今天,我这里真的来了几件好东西,过不过来看看?不是好的,绝不让你们花钱!”
“真的?”
林琪瑢这些天出来,买的陶品,个个手艺绝顶,许多陶品甚至比瓷器还要巧夺天工!难得的是货真价实,卖家从不骗他们。有一说一,有二说二!
这样的经商风格,让他们受益良多。他们许多人早不知将“诚实”丢了多少年,如今重新拾起,置身在一片真诚的人群中,心灵、境地仿佛被涤荡得更加高尚清澈起来。
大伙一起向着多奴大叔的店走去。
苏勇对桂明羚道:“岳胜这地儿太好,无怪四老爷会定居这里。我也想在这里呆着。”
“不光你,你看少爷,更想在这里住下。”
两人看着林琪瑢。林琪瑢早就上前抱住了多奴大叔,老人有力的回抱了一下,拉着林琪瑢就往后间而去。林
琪瑢如此真心的笑容,他们在上都少见。两人急忙上前跟进去。
多奴大叔的铺面不大,后间只能跟进去两三人。除了他们俩,长生也跟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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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奴大叔小店后间,林琪瑢知道有一个五尺多高的玉柜,是收装最好陶品的地方。多奴大叔就睡在旁边的炕上,常年看守。
给钟慕业选得六件陶品中就有两件,是从这只玉柜里挑出来的古陶。
古陶都是极有年头与内涵的上古之物。甚至在上面,还被林琪瑢发觉了一丝极为特殊的气息。
他心知,钟慕业那家伙定会满意。这些天只专注为自己淘弄些,好带回去。
柜子内有三层,一眼的可看到各种颜色的陶体。多奴从最底下一层,连捧出三件,小心的放到桌上。
“古陶!”林琪瑢一下就来了精神。
他这些天在嘉城也不是白走的。古陶是上古流传下来的陶品。它们每一件,只要被冠以这两个字,就代表着价值不可估量。
古陶造型质朴、大气、少有繁复的花样。而每一个气息也不尽相同。
多奴大笑,“瑢公子才来几天,就有了这么厉害的眼力。干脆留下来开家店子,给人看货,一定红火!”
林琪瑢心中一动,有些意思!
“大叔要是能帮忙找到一个铺子,小子真想买一间。不为开买卖,就是能在来的时候有个落脚之地就行!”
“说定了?”老多奴有些意外。
“定了!请您老在中间搭个线。”
外来人要在嘉城买铺子、房屋,必须要有本地人做保,不然根本买不到地方。多奴从一接触林琪瑢,就知道这是一位大家公子,不缺银钱,他说要买,定是可靠。他也乐得赚些中间的银钱来花用。要知道中间人可以提成房产的十分之一的价值。
林琪瑢接过老多奴递过来的一只陶杯。
这是一件彩陶,色呈铁红色,绘以深棕色的鱼纹,胚体极薄,色泽鲜艳光亮,制作在当时算是极为精良。但是各方来看,都普通了一些。
林琪瑢倒置杯口,定睛向内一瞧,杯内居然密实内套了一枚一韭菜叶宽、如食盐般雪白的圆环。
砂玉!他倒吸一口凉气!
“那倒不难,隔两条街上有一间‘雪咄陶’,正愁卖不出去。青布刚死了,剩下的一个小孙子,才十二岁,不会经营。他老伴就想卖了铺面,回山里。可是雪咄陶不小,近前的铺面虽是不少,但有实力的不想吃,想吃的没实力,正为难呢!”
林琪瑢将陶杯还给老多奴,他又将另外一件二碗大小扁圆的陶瓮接了过来。
这是一件黑陶,三寸圆口,没有花纹,没有内嵌,内外只是一个“黑”字。倒是将黑、薄、光、细的特色,发挥到了极致,制作水平堪称巅峰之作。比上一件彩陶杯的工艺要高档不知多少。
“那就拜托多奴大叔了!嘉城晚辈来了就不想走了,真是山水这方独好啊!”他小心翼翼的将黑瓮交还给老多奴。
老多奴放下黑瓮,又扶起最后一件。
乍一看就是一只长圆的米白色陶饼,十分厚实,厚约三寸。这与陶艺追求的薄、细、光亮的精髓明显背道而驰。边缘雕出了一串串的果实与藤蔓,中间老大的地方空闲。立起来高竟然有三尺二寸,宽也有一尺八。
“这么像镜子!还像砚台!”长生不觉说了出来。
别说,不论是陶镜还是陶砚!他们还是首见!
不过,陶镜、陶砚能用么?长生在它面前扭了几扭。灰陶上面虽然很光亮,但影像也极为模糊,做为镜子,远不如一盆水来得实用。
就是砚台,这也太大了,更别提硬度根本不够。长生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能不耐退下。
林琪瑢这回可不敢把这般巨大之物捧在手里,只能与老多奴一起扶着,仔细观看。
他认真感知了一下这件灰陶,发现气息混杂,也不知经历了多少年代。历史之久,可以说是三件当中最高的。
他眼前一亮,一条几不可辨的细纹在右边藤蔓之内,完全延着藤、叶的走向而成,比发丝还要细小!
他用手指一点,“多奴大叔,这处裂纹什么时候的?”
老多奴一惊,他收的货都要反复查看十多次,这件大物,他看过是完整的,收购的价格也是按整品出的。怎么会有裂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