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峰听到这个咧嘴一笑,在火光的映照下面,对方的匪首看起来却觉得凉气从心底直直的冒将上来,朝前膝行爬了几步,被后面的两个铁丁一脚踹翻踩住,陈聋子在地上挣扎嘶声说道:
“大人,大人,真的不知道是您,要是知道,打死小的也不敢动手,不要杀我,饶了我这条贱命吧!”
江峰从济南府回来,除了给刘芳蕊带来一些刘府家中的礼物,还有给苏家姐妹买了些衣服和首饰。此外还带了颇为让人惊讶的东西。匪首陈聋子还是被五花大绑的捆在马鞍上被带了回来。
在登州府邸里面,江峰没有顾得上是休息,在安顿下来就派人把刘十二请到正堂议事,赵秀才早就是被叫了过来,两个人一进正堂的时候,却看到江峰满脸的笑容,都不知道发生了事情。
“咱们前两个月说买的粮食,有多少是官粮?”
这个问题问得赵秀才倒是一愣,连忙回答说道:
“东家,这个时节除了常平仓的粮食,那里还有粮食买,咱们买下来的这些粮食,全是官粮!”
听到这个预料之中的回答,江峰在那里禁不住苦笑了几声,不过一想却是不对,登州营这里,用种种名目买来的粮食虽然是众多,可是距离刘顺骅所说的二十五万石的缺口还差了一大半,那么剩余的粮食都是跑到那里去了呢,这时候,这么花钱买粮食的除了江峰自己有别的打算之外,确实是想不出。
边上的两个人看到他问,都是知道还有下文,没有出声,江峰慢慢的把在济南府应承下来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听江峰说到一半的时候,赵秀才已经是脸色灰败,在那里垂头丧气的低声说道:
“大人,这些粮食就算是把咱们的储备吐出去,也远远不够啊,这,这如何是好。”
刘十二没有出声,江峰心里面又是对他的看法高了一些,这才跟着说道:
“不过,从前咱们一直商议要把福山的两个盐场搞来,这次算是有了眉目,趁这个机会我跟刘大人提了出来,一个八品的官员,他既然是有求与我,万万不会不答应,只是说要等那个盐课的从事出缺。”
说到这里,江峰狞笑了一声:
“出缺,等我安排好了,马上就有缺要出了。”
江峰回来之后第十天,在烟台山下的军营里面,就立刻举行了校阅。一千六百名步兵,三百名骑兵,还有一百名铁丁都是在校场按照操练。在四名千户和各级军官的号令下面,这些精锐进退有据,杀气冲天。
土台上面观看校阅自然是这些人的首领江峰,不过和往常不一样的是,江峰的身边有一个家丁打扮的人在那里跟着观看。当然没有人会质疑江峰领着什么人来看,校场上全都是江峰的家丁私兵,江峰要做什么他们没有权力管。
江峰看着下面的训练,在官道上和马匪的遭遇战已经是跟杰森详细的说了,关于火绳枪兵的替换轮转在战场上容易导致混乱的缺点,已经是得到了改进,今天的操练就是按照这个方法进行,而且江峰看来,在这个方阵里面,是不是刀牌手的数量应该更多一些,这些想法都是这里得到验证。
上面的一切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跟着来看的那个家丁,他就是陈聋子,陈聋子刚上山落草的时候年轻气盛,天不怕地不怕,做下了许多大案,自然是招惹了不少的官兵围剿,好在是跑的快,人虽然在喽罗面前装出一幅义薄云天的模样,不过真正遇到事情,那是出卖背后下刀子无所不为,所以才是安然的一直呆到今天。逃跑的次数多了,自然见到的官兵也是不少,知道什么是强兵,什么是草包。
陈聋子现在浑身冷汗的看着校场上装备精良的卫所士兵们,在那里整齐而有沉默的变换队形,朝着草木的靶子刺杀或者轰击,杀气弥漫,浑身上下都是禁不住战栗起来,他根本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江峰不杀他,而是待他过来。
若是痛快的一刀下去,也是干净利索,可是这般莫明其妙的关押了自己十天,今天却把自己带到这个校场上来换上家丁的衣服,一同观看,陈聋子自诩头脑灵活,可是到现在根本不明白对方到底要干什么,心中没有底气,越发的害怕起来。
“你看我这兵壮如何?”
正在那里疑神疑鬼的时候,猛然听到在前面的江峰慢悠悠的问道,陈聋子浑身一个激灵,连忙回答说道:
“大人的兵马满天下恐怕都不会有这么强的了,从来没有见过啊!”
陈聋子说的也算是发自心底,可是越来越糊涂江峰到底要干什么了,第二个问题随后又是抛了过来:
“若是打你的山寨,胜负如何?”
“自然是轻松拿下,小人手下那些乌合之众怎么能抵挡大人的神武之军。”
谁也没有料到江峰接下来的话语居然是这么说的:
“我会给你三千两银子还有各种军械,你重新把你的杆子拉起来,我找人给你训练,不过,你得帮我作些事情。”
听到这个话语,陈聋子后背瞬时间就是被冷汗湿透了,这么多年的草莽生涯,和官府打交道也是不少,自然知道什么事情能干,什么事情不能干。前面跟他不紧不慢说话的江峰身为指挥使登州都司,而且绿林道上都是知道这个江峰煞神颇有生财的本事,手下有这样的强军。
如此人物居然还要让自己拉杆子去作一些事情,那些事情岂不是要抄家灭门杀九族的大罪,陈聋子落草到今天,不过是图个自在快活,手中不缺银钱,喝酒吃肉,可是真正这样杀头的买卖他如何敢作。
心里面这么想,话说出口却变成了:
“大人既然吩咐下来了,小的自然听命,万死不辞。”
不过陈聋子心里面也是打定主意了,老子拿了钱就带着一家老小搬到外省去,到时候你就是来也找不到我,老子那时候可就从良为民了。
“你的老娘和家小我都给你接到登州府来了,今后既然跟着本都司干,自然是不会亏待你的家人,等一下校阅散了之后,去府城看看家人吧。”
江峰淡淡说出的几句话让在那里打着鬼心思的陈聋子如坠冰窖,浑身瞬间楞了下来,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来,一会才是木木的说道:
“大人看得起小人,自然听命,万死不辞。”
声音特别小,在校场上的火铳声音掩盖下几乎听不到……
登州府现在是知道有江峰,没有人知道有王知府。在福山县,七品的县令知道的人没有几个,但是管着福山盐场的盐场从事周宇,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官办的盐场每年出盐多少都是定额。
而且各地盐场所销售的地点,都是有严格的规定,没有盐引,不在规定地方贩卖的,就是私盐,关于贩卖私盐大明律的处罚颇为的简单——砍头。
但是这点盐那里够吃,于是盐场为了天下苍生能够吃盐,自然是大量生产,这些超额生产的盐,自然是不用向朝廷支付什么赋税,可是价格不会比官盐低太多,如此一来,自然是财源滚滚。
周宇虽然是在个小小的福山县里面,但是他的吃穿用度,绝对不会次于江南富庶地方的地主豪绅,他府邸甚至比起在济南府的几个世家都要豪奢。山东山西辽东的盐商都得客客气气的和他交往。
原因就是他控制着盐场,按照律条,每一个盐场有盐丁十五名。可是周宇自己花钱养了一百五十多个家丁,这些人都是江湖上的亡命之徒,对周宇是言听计从,有钱有兵,不要看周宇只是一个小小的盐课从事,但是在福山县也是跺跺脚就四周乱颤的大人物。
自然,平头百姓那里能做到这样的职位,周宇的堂兄就是登莱巡抚,真正的一省首长,不过前一段时间因为青州衡王的事情,已经是养病等着换人了。身后的靠山一倒,盐课从事周宇心里面也是明白,这种肥差断然没有还能做下去的道理,不过他也没有什么后悔之类的情绪。
在这里捞了五年,也算是足够了,现在就是搬到扬州苏杭,好好过下半辈子就是了,不过周宇心里面也是明白,越是这个时候,自己这种丰厚的身家越是危险,所以不光是手下的亡命之徒增加了不少,还从盐场搬到了福山县城里面,县城虽然是城墙低矮,毕竟是有官兵和衙役守护。
而且不管你是多么胆大包天的匪盗,劫掠村庄还不算是什么大事,若是进攻城池,特别是有城墙的城镇,那就是公然造反,官兵必然要大力围剿,而且绝对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这种歪风邪气不可以助长啊。
到了嘉靖七年的十一月份,登州也是寒风凛冽了,周宇在那里吃饱喝足,屋子里面的火夹墙把整个屋子烘的热热乎乎,周宇搂着自己的第八个小妾在那里睡的正香。隐隐约约的听到外面闹了起来。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