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凡这个年头的读书人都是有帮着写状子,写文书什么的。毕竟不可能不是人人都是大富大贵的家庭出来的,总得忙些事情贴补家用。
赵秀才当年可是颠沛流离,这样的事情真是没有少干,若干烟台山上的苦主汇集自己的血泪写出来的状纸,当真是看着让人触目惊心。王知府开始时候在周围的利刃逼迫之下是不得不看。
到了最后却是面色凝重的仔细阅读下去,状子上面说的都是实实在在的大案,王知府虽然是油滑,可也是多年官场经历,自然是分清真假。眼前的事情,先不说把许多良善子民破家灭门,而且在山上驱使卫所募兵为奴隶,看这个情景,恐怕也会有人命的官司在里面。
当然了,各个卫所的指挥使和大小军官,同样是把下面的军户和士兵当作农奴来使用,一年到头下来,练兵的时候少,大部分都是在给军官们忙碌私产,可是做这些事情的人是军官。
在王知府的印象里面,董千平的两个儿子,老大董龙是在济南府里面做个推官,老二董虎在登州府城周围的某个卫所里面当兵。当兵的事情他心里面大概倒是知道些缘由,董虎在府城里面一向是横行霸道,说他是无恶不作还算是轻了,而且市井之间都是传言董虎和城外的某些江洋大盗有这样那样的关系。
可是半登州董千平这尊神摆放在这里,谁还敢多说什么话,登州府城从前不是没有敢于仗义执法的官员,结果怎么样,月黑风高的时候全家被灭门了,事情不了了之。
董虎四年前因为看上了登州府某个秀才的老婆,强逼不成,那个女的上了吊,本来这事情如果到此为止也就是算了,一个穷秀才还能翻上天去。可是董虎却凶性大发,领着十几个人把秀才一家上下八口人都是杀了干净。
谁也想不到,那个秀才也是有些当了官员的故旧,事情越发的闹腾了起来,登州知府衙门不得不拿人的时候。董千平给王知府送来了二千两银子,要求很简单,缉拿的海捕文书晚三天下达。
落了好处也不得罪人的事情自然就是做了,结果第二天就听说董虎被卫所募兵,这下子凶杀案子从民政变成了军政。闹腾了一段时间也许是打点到了也就是悄无声息。接下来的时间也就是安静了下来。
董虎也没有听说过什么作孽的事情,虽然是周围的无头的凶杀案多了一些,可是山东地面上那一年也没有太平过,无头公案就是没有苦主,既然没有人告发,谁还理会这些事情。没想到竟然是在今天这些状纸上面得到了原因。
要是把这个案子办了也许是大功一件啊,但是想想董家在登州巨大的势力,城外的庄园里面调出来上千的护院,想想那些,想到这里王知府禁不住浑身发冷,刚要说什么迟疑的话语,还嵌在桌子上寒光闪闪的大刀,悄悄的咽了一口唾沫,心想,还是把眼前这一关先过去了吧。
王知府做出怒气添胸的模样,一巴掌重重拍在状纸上面,开口喝道:
“当真是无法无天,本官糊涂啊,治下的地面上居然出了这样无法无天的事情竟然不知道,江百户,你看,董家的势力在登州颇为巨大,捉拿他也不是本官自己能作主的事情,还要和下面的同知,通判商量才是?”
这里也是有个心眼,到了二堂,那可是公众地方,你们这些人在怎么猖狂难道还敢行凶。
江峰在那里看着王知府目光闪烁,也不说破,点点头符合说道:
“事不宜迟,那就一起去二堂商议。”
然后回头跟着张亮说道:
“董家在登州势力大,我们要慎重,王大人的每位夫人门口都是安排人保护一下,你可知道了。”
王知府瞬间又是垂头丧气,不过脸上还是挂着尴尬的微笑,开口说道:
“那就是多谢江百户的关心了……”
江峰微微一笑,从怀里面掏出几张银票放在了桌子上,笑着说道:
“大人不必忧心,我们这里也是有理有据。”
王知府低头一看,桌子上面赫然放着三千两的银票,有道是官见了银子,那就是蚊子见血,登州知府王大民的眼睛刷的就亮了起来,连连的点头说道:
“有理,有理,本官一定是尽心查案。”
说完之后,刚才有些畏缩的王知府竟然是颇为有精神起来,站起来,在前面领路朝着前面衙门的二堂走了过去。
江峰和张亮走在后面,张亮在那里有些火大的低声骂道:
“娘的,开始推三阻四,原来是没有见到银子,什么东西!”
江峰的脸上却是挂上了微笑,没有回答后面徒弟的咒骂,只是在那里自言自语的说道:
“只要是拿钱,说明还是办事的人啊。”
虽然知府老爷过了中午就是不在前面府衙办公了,可是同知,通判,推官还是走不开,总是要晚点走,江峰他们前面出来后面进了知府的家门,并没有耽误太多的功夫,所以在被知府领进二堂的时候,所有的官员基本上没有走。
状纸摆在那里,在座的都是官油子,心里面都是明白这是板上钉钉的案情了,可是董家在当地的势力这样的大,也是得罪不起,谁也不愿意先开这个口。却没有想到几年来怕董家好像是怕老虎一样的知府老爷今天却是慷慨激昂。
口口声声说着要为民主持公道,在知府衙门的说的上话的大小官员里面,颇有几个和董家交情不错的,可是大家也都不是傻子,看到站在边上名为苦主实际上像是杀手的十几名大汉,谁还愿意多说一句话。
一个个的都是正义起来,也许这天下午是登州知府办事效率最高的一次,一张缉拿大盗董虎余党扑盗文书就是下发了下来。
江峰看到这个文书,立刻是拍着自己胸脯说道:
“我们卫所的士兵都是受地方上百姓的供养,董家这样的大盗藏身地方凶险异常,地方上的衙役去缉拿想必是有些人手不够,我们千户所的精兵愿意助大人一臂之力。”
地方上若是有事从卫所中调拨人马,也是需要走手续。现在的局面自然是现场办公,王知府和江峰都是拿着印鉴在上面盖上,一切都是走完了手续。下午做了这样多的事情,江峰回头看看天色,约莫也就是过去了大半个时辰。
距离天黑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江峰转头看看屋子里面坐着的十几位官员,有的脸上阴晴不定,有的面色镇定,有的满脸惶急的模样,欲言又止的在那里坐立不安,看起来是想走可是不敢动弹的样子。
二堂和前面的衙门大堂中间还是有一个院子,江峰略微抬高声音,开口对着一位铁丁说道:
“把山上的那些东西,和人都领过来吧。”
那名铁丁点头答应了一声,转身跑了出去,张亮已经是安排下面的人去准备马匹,进来这里有三十几个铁丁,现在后院留着六个,剩下的人全在这个院子里面。江峰回头冲着二堂上的人微笑一下:
“各位大人,先稍微等待一会,有些事情要给大家看看。”
坐在那里的通判已经是有些着急起来,坐在那里大力的拍着茶几,在那里叫骂道:
“本官公务繁忙,哪有这么多的时间和你耽搁……”
“通判大人不要生气,稍等片刻。”
听到吵嚷的声音从前面传过来,不多时候,一百多名苦主鱼贯的走了进来,每个人手里面还是捧着一个木盒子。这个时候的空气里面,隐隐出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好像是有石灰,硫磺,还有写说不清楚的味道在里面。
在前面的一名铁丁说道:
“这些就是被董虎抢掠到山上做牛做马的良善之民,我和手下的兄弟们将他们解救出来!”
那名通判压根不理会江峰的解释,在那里气哼哼的说道:
“这些关本官何事……”
江峰扭过头去摆摆手,那个通判看着江峰如此的态度,更是怒火满胸,他也是五品的文官,那里看的上面前的小小百户,刚才连喝骂都是坐在椅子上,现在气就要站起来。身子刚刚的抬起来就是重重坐下去。
那些苦主们颤抖着双手把一颗颗人头摆在院子里面,天气还比较寒冷,所以没有什么太令人恶心的味道,明显是用石灰和硫磺处理过这些首级,边上的张亮粗声粗气的介绍说道:
“这是那些盗匪的首级,把那边摆着的是赃物。”
屋子里面所有人的眼睛都是死死的盯着院子里面摆成一个塔状的首级堆,不知道谁忍不住‘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江峰回头对着那个通判问道:
“还没有请教大人名姓?”
“本官,哦,下官姓董,江大人不要误会,我和董千平那个贼徒没有什么关系,宗族之中也是出了五服,不要误会,不要误会。”
通判的声音已经是有些颤抖,浑身瘫倒在椅子上,挣扎着说出那些话,江峰笑着点点头,大步走出去,一边口中喝道:
“留下十个人照看各位大人和苦主,咱们现在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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