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等弊端,积习已深,而且牵扯甚广,各部院大员官吏皆有好处,四人虽是心知肚明,却也无人敢进言,便是号称‘官屠,的都察院左都御史赵申乔也不敢去揭这个盖子,那得罪的人可就海了,而不是一个二个。
贞武扫了四人一眼,沉声道:“此次赈济,钱粮皆丰,未免一众龌龊官员上下其手,层层截留,侵吞克扣,令富宁安及户部、刑部尚书,都察院左都御史四人总揽赈济事宜,从都察院十五道监察御史、六科给事中抽调三十人,另从国子监抽调二百名品学兼优之监生分赴各府州县镇进行监督。敢有从灾民口中夺食者,不论官吏,满门抄斩,此例着为永例,记入《大清会典》、《户部则例》。”
四人听的心里都是一紧,康熙是以宽为政,这主子看样子可不象是宽仁的主,可千万别行苛政,这主子可正是风华正茂,身体又好,随便也能做个三、四十年的天下,若是实行苛政,康熙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宽松氛围可就一扫而光了。
见四人呆怔着,贞武不由脸色一沉,道:“怎么,断了你们的财路?”
四人皆是吓了一跳,因为旨意中有富宁安的差事,他也不敢多想,急忙磕头道:“奴才尊旨。”
施世纶则叩首道:“小忠,大忠之贼也,小利,大利之残也,小慈,大慈之贼也。侵吞克扣嗷嗷待哺之灾民钱粮,旦遇大灾,必然导致无数灾民饿毙,对此等丧心病狂之官吏,不能以常理度之。皇上此举实乃大仁之举。”
见施世纶如此说,张鹏翮忙躬身道:“皇上,对侵吞克扣赈灾钱粮之官吏,微臣亦毫无怜悯之心,其罪确实当诛,然其家人何辜?微臣恳请皇上只诛首恶。”
王项龄亦是紧跟着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微臣窃以为,犯过之官吏,当按《大清律》依律惩处。”
听的这话,贞武不由瞥了一眼这两个心腹大臣,微微沉吟,才缓声道:“朕非是残暴之人,亦不愿推行苛政,但侵吞克扣赈灾钱粮已是积重难返,不如此不足以震慑一众贪官污吏,不如此不足以让他们心生敬畏,官吏是人,灾民也是人,一人侵吞可能导致数百人甚至上千人饿死,这对灾民不公平!”
说着,他又看向富宁安道:“最重要的还是监督,既是对灾民负责,也是对官吏负责,朕之所以要派谴国子监的监生分赴各地监督,便是因为他们未沾染官场的恶习,不会官官相护,不会欺上瞒下,心中还有丝天良未泯。经历赈灾对他们也是一种锻炼,读万卷书,不如行百里路,让他们多了解一下民生,对他们对朝廷都有益处,对这些监生,要严令地方加以保护。”
富宁安此时哪里还敢多言,忙躬身道:“微臣尊旨。”见气氛沉闷,他抬起身,便有意的引开话题,道:“皇上,此次输捐,有各商号和盐商带头,必然应者如云,自然少不了士绅富户,朝廷已经多年没有捐纳,又恰逢皇上改元,能否开纳以鼓励输捐?”
一听这话,施世纶不由暗骂他糊涂,一开纳,岂不是把皇上的功劳抹杀的干干净净?
听到捐纳,贞武的心思立时是被吸引了过来,捐纳制度是朝廷选拔官吏的重大途径之一,与科举、荫袭、保举并行。这一制度可谓是大清的一大败笔,大清之亡与这一制度也不无关系。
贞武之前也未想到富宁安会突然冒出这个话题,对于捐纳,他是深恶痛决,不过,他却是没有急于表态,捐纳始于顺治,康熙也曾几次开纳,此事他不能贸然表态,至少不能太急进,微微沉吟,他便扫了张鹏翮、王项龄、施世纶一眼,道:“你们是何看法?”
施世纶立即不假思索的开口道:“回皇上,微臣以为不妥,如今朝廷并不缺钱,再说,此次输捐无须开纳也足以筹集大笔善款,何须节外生枝。”
张鹏翮、王项龄两人对这个问题也是始料不及,皆是沉吟不语,见这情形,贞武不由微觉奇怪,这捐纳难不成还另有名堂?他瞥了两人一眼,点名道:“王项龄,你是何意见?”
见贞武点到自个头上,王项龄忙躬身道;“捐纳制度始于世祖章皇帝,太上皇讨伐‘三藩,之乱时,因度支一时不继,曾经开纳,允许士民纳赀捐官,复因西安、大同饥馑和修浚永定河及增置通州仓,数开捐例,数次捐例,除了翎衔、封典、加级记录外,不仅可以捐知县,还可捐道、府实缺官。
为平‘三藩,和赈济西安、大同饥馑两件事开纳,是因为朝廷财力紧张,周转不继,但修浚永定河及增置通州仓廒却并非急务,而且当时国库颇有盈余,微臣对此亦颇为费解,想来太上皇此举顶有深意。”
听的这话,贞武不由微微一楞,这捐纳制度还真是别有用意?康熙再怎么说,那也是一代贤主明君,不可能如此短视,在国库充盈的情况下还为区区数百万两银子开捐纳官,他不可能看不到捐纳的危害,为何还要先后数次开纳?这背后有何深意?难不成还有不得已的苦衷不成?
张鹏翮听的这话,却是暗骂了一声“滑头。”这王项龄非是不知情由,而是看出贞武对捐纳不喜,有意回避,却又挑起贞武的兴趣,让自己来出头解说。
暗自腹诽了几句,张鹏翮便抬头看了贞武一眼,见他眉头微皱,心知他不知道这段公案,为捐纳一事,当初在朝堂之上曾经公开辩论过,持反对意见的,便是以王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