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张鹏翮保和殿大学士,无形中就将他抬到了首辅的位置,上书房一众大学士都以他为尊,多年的宦海生涯,身居高位的张鹏翮早已是荣辱不惊,面对这份突如其来的殊荣,他沉稳的起身跪下道:“臣,谢主隆恩。”
在座的都是人精,心里都清楚,张鹏翮获授保和殿大学士绝非是一言获幸,贞武也非是兴之所至,随意封赏,这不过是贞武调整朝中大员的延续,看来,朝中大员的调整远未结束,各地的督抚大员也势必有一番调整。
贞武微微点了点头,顺着先前的思路说道:“天道自然,非无迹可寻,所谓天道轮回,即自然规律,万事万物皆是周而复始,生生不息,细心观察,勤于探索,善于总结归纳,便可一探究竟。
着上书房会同钦天监,将历史上各个时期寒冷期,天灾密集爆发期进行总结归纳,指出北方春旱的形成原因,并揭示近些年气温变化与天道轮回的关系,就以天道自然为题,撰写文章在京报刊发,允许进行辩论。”
贞武这是未雨绸缪,为即将到来的春旱找理由,这本是题中应有之意,众也不觉为奇,张鹏翮、富宁安两人忙躬身领命。
贞武却是说的兴起,微微沉吟,又说道:“凡事有弊必有利,有利则必有弊,正所谓多难兴邦,大旱一场也未必没有丝毫益处,朕已飞鸽传书噶罗巴,命南洋总督陈鹏年前往暹罗、安南、缅甸大量采购粮食,并六百里加急传谕上海、厦门、广州,一应赴南洋商船,回航必须粮食满舱,粮食进港,免征一应费用。
赈济的粮食无须担心,但各省也不能坐待援助,必须积极展开自救,你们都谙熟政务,抗旱的举措,朕就不再赘言,朕提醒几点,一则是借此大力推广高产抗旱作物,二则是预防由干旱而形成的虫、饥、疫多重性灾害,三则是严查各地储粮备荒的常平仓、义仓,旦有亏空,必须严惩不贷。”
说到这里,贞武看向工部尚书王项龄,道:“对水旱灾害的管理向由工部负责,各地的水利工程,都是朝廷花大气力修建的,务必要要保证在抗旱期间能充分发挥既有之作用。
另,远在秦汉之时,就已经认识到,斩伐林木亡有时禁,水旱之灾概有此起,旱灾频频,虽系严寒所至,但未尝不能稍加改善,澳洲移民空缺出的贫瘠之地,要逐步恢复林木,这些暂由你工部揽着,把植树造林列为北方各省官员政绩考核之中,朝廷在随后几年,稍稍宽裕,会划拨专款用于此项。”
张鹏翮、富宁安、王项龄、方苞等人听的这番话,心里都是一松,只要有粮食赈济,再旱也出不了大问题,一众人忙叩首领旨。
贞武扫了几人一眼,才道:“对于此次旱灾,如何将损失降到最低,如何化害为利,你们下去仔细琢磨一下,先跪安吧。”
待张鹏翮四人退下,老九胤禟微微欠身道:“皇上天姿明睿,圣虑深远,庙算周详,无远不照,无微不察,挥洒之间,化害为利,实令臣等大开眼界。”
贞武看了看老九和老十六,微微一笑,道:“九哥,没有外人,别摆出一副奏对的架势,朕一天到晚跟他们端着个架子,就已经够累了,随意点。”说着,他便除了头冠,端起茶盅轻呷了一口。
一见贞武摆出这架势,胤禟亦是一笑,道:“皇上,臣是真心敬服,古来帝皇能有几人,能有气魄将大旱化害为利?”
“那是有南洋藩国这个大粮仓,还有日本的战争赔款,否则朕何敢如此泰然?”贞武含笑道:“九哥来天津半载,便清减了不少,可是差事太繁?”
说到差事,胤禟不由苦笑了一下,道:“这些个旗人在京城里是脚底泥,到了天津,却是楞充大爷,一个个都眼高于顶,做事情拈轻怕重,脏活苦活不愿意干,技术活又做不好,胡吹海侃,倒是人人拿手,这些年是真的惯坏了他们。”
说到这里,他轻叹了一声,道:“臣清楚皇上对旗入军工作坊寄予厚望,不敢稍有懈怠,然而管事的工头换了一茬又一茬,却似那走马灯一般,换去换来都是老样子。
臣私下了调查了一番,最根本的原因还是一众旗人都心知朝廷此举是为解决他们生计,因此都是有持无恐,皇上刚刚登基,臣不忍败坏皇上的兴致,打算再拖一拖,待禁卫新军初具规模后再上奏,不料皇上圣驾却到了天津。”
怎会没有积极性?贞武不由大感诧异,微觉奇怪的问道:“他们不想转为正式工匠,不想拿二两银子一个月的工钱?”
“涨工钱谁不想?”胤禟没好气的道:“他们以为熬资历,便可转为正式工匠,说了无数次要通过考核才能转为正式工匠,却是没多少人相信。”
这些事情贞武都清楚,此次前来天津,这也是原因之一,旗人之所以如此玩忽懈怠,根子还在‘恩养’二字上面,跟吃大锅饭一样有些相似,没积极性,不过,胤禟的手段也柔弱了一些,对这些个旗人须得恩威并重。
微微沉吟,他才道:“这批旗人入军工作坊已经半年,就这二日公开考核,与军工作坊的所有工匠同一个标准,过关的转为工匠,未过关的再给三个月时间,三月后,若仍是过不了关,其亲属或是子弟从禁卫新军中开革,一家人发往盛京。”
略微一顿,他又补充道:“将朕的旨意用白话文书写,张贴在各作坊大门口,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军工作坊容不得半点马虎,考核敢有徇私舞弊者,流放澳洲。”
一听如此严厉,胤禟不由迟疑着道:“皇上,是否严苛了点,臣担心他们闹事。”
“闹事?”贞武不屑的道:“朕正愁找不到人立威,有胆敢聚众起哄者,流放宁古塔,与披甲人为奴。”
胤禟心里暗自嘀咕,若是有得一半人闹事,这禁卫新军岂不是废了?微微沉吟,他才问道:“若是有人不愿意,要回京城,该如何处理?”
“允许。”贞武毫不犹豫的道:“不过在禁卫军的家属子弟同样要革退。”说着,他看了胤禟一眼,道:“不要担心,他们又不傻,禁卫军是统一发放马甲的饷银再加上军工作坊的工钱,一年的收入超过一户上等人家,这笔帐,他们自己会算,这些年,朝廷对旗人太过纵容,如今必须得严苛一点,眼下大清国力蒸蒸日上,日趋富庶,将会迎来数十年,甚至是上百年的太平,如是对旗人继续宽纵,数十年后,大清将无可战之兵,咱们不能只顾眼前,得为后世子孙着想。”
胤禟不敢多言,忙躬身道:“皇上圣虑深远,臣尊旨,后日便举行公开考核。”
贞武点了点头,便看向老十六胤禄,含笑道:“十六弟,你今年虚岁已经二十,在海军也已呆了两年,有何打算?”
胤禄没想到贞武留他下来,竟是为的此事,不由微微犹豫了下,才欠身道:“回皇上,臣弟没仔细考虑过这个问题,臣弟在天津海军学院两年,感触颇多,所谓慈不掌兵,情不立事,诚非虚言,臣弟自问没有领军的才能,但臣弟又想呆在海军,因为在海军才有游览四海的机会。”
见胤禄说的实在,贞武不由微微一笑,道:“十六弟倒是实诚。”
“在皇上面前,臣弟岂敢虚言?”胤禄却是毫不拘谨的微笑道。
微微沉吟,贞武才沉吟着道:“去年,朕让你网罗人才,在天津建立从事火器改良的研究室,进展如何?”
“回皇上,研究院已经建起来了。”胤禄说着,表情有些不自然起来,迟疑了下,才接着道:“不过,大家对火器接触的少,不知从何处着手改良,如今,仅是在研究火炮的仰角与射程,对炮膛的的膛线虽然很感兴趣,却是不明原理。”
听说已经建了起来,贞武甚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道:“研究火器改良非是朝夕之功,无须急噪,既是对膛线感兴趣,你们不妨大胆的尝试,试试增减膛线会是什么效果,试试增减膛的缠角会是什么效果,研究改良就是通过不断的尝试取得突破的。
刚起步,不能急,先找准研究目标和方向,例如火炮身管的长短、口径的大小变化与射程的关系,火炮的后装密封问题如何改进等等,你们不能闭门造车,要多与士兵交谈,多听听士兵的抱怨,了解火器有那些地方不足,才能有针对性的改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