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祥却是吓了一跳,以禁卫新军取代现有驻京八旗,那得花多大的代价?不过,他很快就冷静下来,凝神想着冒名顶替一事。
禁卫新军管理训练都极严,担任基层教官的五百名海军士卒对各自手下的二十名士卒也是了若指掌,即便有八旗子子弟冒名顶替,也不可能再调包混进禁卫新军来,不可能带坏禁卫新军的风气,影响禁卫新军的战斗力。
冒名顶替进来的士卒虽然不是八旗子弟,但从贞武在海军中推行不分满汗蒙回的举措来看,他对此应该并不会很在意,他在意的是什么?
想到这里,胤祥立刻明白过来,贞武这是要借此机会大做文章,是震慑各旗的旗主王公,以使他们不敢干涉禁卫新军?还是要借此开始整顿旗务?怕是两者兼有。
微一沉吟,胤祥便沉声说道:“八旗子弟雇人冒名顶替入伍,影响极为恶劣,不仅败坏旗人的声誉,也有损朝廷的威严,务必严惩不贷。臣有失察之罪,臣不敢推委,然各旗征招新兵皆有所属佐领举荐文书,户籍证明。
如此情形下,仍出现冒名顶替之事,显系各旗佐领循私舞弊,禁卫新军还将不断扩招,臣恳请皇上严惩冒名顶替所属之佐领,严惩臣二人,以儆效尤。”
听的这番话,胤锇不由暗暗欣喜,老十三脑子就是好使,一下就将主要责任推到佐领身上去了。
贞武颇为赞赏的瞅了胤祥一眼,老十三的反应不满,转瞬间就能看出自己的目的何在,在朝堂上好好历练一下,将是一大臂助·略一沉吟,他才道:“起来,坐下说。”
待两人落座,贞武才道:“当时征招时间紧迫·也不容你二人有仔细甄别的机会,此事的根子确实在各旗的佐领身上,不过,你二人失察之罪是免不了的,会有小的惩戒。”
听的这话,胤锇、胤祥两人都不由松了口气,贞武这话的意思是要门内撒土,迷外人眼·两人忙躬身道:“皇上圣明烛照·赏罚分明·臣等钦服。”
略一沉吟,贞武便沉声道:“命人马上将禁卫新军所有士卒所属佐领统计出来,朕要请他们前来观看禁卫新军的考核,另,马上展开自查,查明究竟有多少冒名顶替者,顶替何人,所属何旗·在哪个佐领之下,给朕切实查清楚。”
胤锇、胤祥忙躬身道:“臣等尊旨。”
贞武又接着道:“冒名顶替者皆系贫苦之人,但凡主动承认者·允许参加考核,合格者,朕给他们抬入旗籍,继续在禁卫新军披甲,拒不承认者,依法重处。”
听的这话,胤锇、胤祥不由精神一振,有这道旨意,这事就好办多了,冒名顶替者会抢着主动承认,两人忙又躬身道:“臣等尊旨。”说着便躬身退了出去。
出得门来,胤锇便嘀咕着道:“十三弟,你说那些个八旗子弟吃饱了撑的是不?这禁卫新军又不是强迫征招,名额根本就抢不到手,那些个富家子弟不愿意到军中吃苦,不报名便是,何必要玩什么冒名顶替,这不是没事找事嘛?”
“无非是名利熏心而已。”胤祥不以为然的说道:“皇上一手创建的海军官兵一年数迁,朝野上下谁不眼红?皇上为鼓动旗人入军工作坊,对禁卫新军大肆宣扬,一众旗人谁不心动?
征招新兵时,咱们挑选严格,一众富家子弟平日里养尊处优,懒散惯了,情知通不过选拔,又不愿意放弃这难得的出人头地的机会,自然就会找人冒名顶替。
他们以为禁卫新军与驻京八旗一样,待正式成军后,花点银子上下打点一番,就能够从容的调包顶替入伍,这生意可谓是一本万利。”
“嗬,他们这算盘倒真是打得精。”胤锇说着,左右扫了一眼,道:“上三旗有没有?要不要明列出来?”
上三旗没有旗主,是由贞武亲领,若是也有冒名顶替之事,贞武脸上可不好看,老十这一问,胤祥不由犹豫了一下,若说上三旗没有这事,下五旗的旗主王公谁也不会相信,略一沉吟,他便道:“单独列出来,由皇上去定夺。”
两人一路说着,已是出了演武厅,一直候在月台旁,眼巴巴指望着有面圣机会的年羹尧,岳钟琪见两人出来,忙一溜小跑上前,躬身道:“十爷、十三爷,有何吩咐?”
胤祥望了他二人一眼,道:“击鼓,**全军。”
年羹尧,岳钟琪还以为是贞武要训话,忙兴奋的道:“末将尊令。”
“咚咚”的鼓声很快就响彻整个军营,正在训练的各队士卒立刻纷纷聚集而来,大教场上立刻便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号令声,报数声。
很快,队伍就集结完毕,胤锇、胤祥两人登上月台,扫了一眼台下黑压压的一片排列整齐的士卒,胤锇沉声命令道:“命令各队小队长·以上的队长到前面**。”
演武厅内,听的鼓响,贞武站起身推开窗,饶有兴致的看着禁卫新军**,眼见**迅速,队列整齐,他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支新军,他可是寄予厚望,他不仅要靠这支军队去四方征战,还要籍这支军队来打破八旗的兵制,不单是融合各旗,而且还要融合满汉蒙回各族,由兵制去推动八旗革新,这事得一步步来。
驻京八旗必须得逐步削减压缩,将精锐溶入到禁卫新军来,这又牵扯到旗人生计,抽空得去天津实地看看,了解下进入军工作坊的旗人情况,民用作坊也该打着军工后勤的幌子建起来了,才能安排更多的人,否则裁军就是一句空谈。
不过,驻京八旗也不能放任自流,该好好整顿一番了,这事怕只有老十三最为适合,康熙要去热河避暑山庄长驻也要调拨兵马,让护军营前去驻防,一万多人足够了。
正自想的出神,衍潢躬身进来道:“皇上,天色已经不早,今晚是回京,还是在顺义,还请皇上示下。”
贞武转身踱了几步,回京,这么多人,人多口杂难免走漏风声略微沉吟他便道:“不回京了,住在军营也不妥,去蟠龙山行宫。”
“奴才尊旨。”衍潢忙躬身退出。
衍潢一退出去,胤锇、胤祥两人便急步走了进来,行礼之后,胤锇便躬身递上一份名册,道:“皇上,已经统计出来计有八百二十三人系冒名顶替。”
八百二十三人,贞武脸色不由一沉,接过名册仔细的翻看了一番眉头不由微微一皱,道:“怎么不见有上三旗的?”
听这一问,胤祥忙上前递上一份名册道:“禀皇上,这是上三旗名册,也不少,计有三百四十五人。”
贞武瞥了两人一眼,接过名册看了看,便放在一旁,沉吟半晌,才开口道:“朕鼓励旗人入军工作坊,是为解决底层旗人生计问题,不想竟被一众富足旗人占了一千多名额,还真是没有嫌银子多的。”
胤锇不由暗自腹诽,谁让您把工钱银定那么高,最高可以拿到十二两一月,谁不心动?银子多了又不压手。
胤祥却是躬身道:“回皇上,臣稍稍询问了一番,雇请人冒名顶替的,也不尽是富足旗人,底层旗人也有,因自问不熟骑射,难以入选,便让亲朋好友顶替报名,以免浪费名额。”
贞武点了点头,看来,连底层也烂了,略略沉吟,他才喝道:“达春。”
听的喝声,达春急步跨了进来,躬身道:“皇上有何吩咐?”
贞武微一沉吟,便道:“传旨,着在京入值的上书房大臣、兵部大员、各旗旗主、王公、贝勒、贝子、统领、参领及所有的佐领明日一早赶到顺义参加禁卫新军的考核暨成军仪式。”
“奴才尊旨。”达春忙躬身道。
考核提前一天?胤锇、胤祥都是微微一楞,却是不敢多问。
待达春退出,贞武的心情已经平复下来,看了眼兀自躬身站立的胤锇、胤祥两人,含笑道:“十哥、十三哥不必拘礼,坐,随意点。”
一听这话,胤锇、胤祥两人心里一松,称谢之后,便坐了下来,胤锇微笑着道:“皇上不怒自威,臣这心里此时还有点忐忑。”
贞武微微笑道:“任你官清似水,奈何吏滑如油,十哥,十三哥以后可是要多加警惕下面的官员,如今这些官员,龌龊不堪,万不可大意。”
“皇上训诲,臣等铭记在心。”胤锇、胤祥两人忙躬身道。
“说了不要拘礼。”贞武含笑摆了摆手,道:“这不是宫里,没人记档,朕也乐的松懈下。”说着,他端起茶盅呷了口茶,才看向胤锇,随意的问道:“十哥,可愿呆在军营?”
听的贞武语调轻松,胤锇也松懈下来,微微一笑,便道:“皇上,臣既不懂经营之道,也耐不得政务烦琐,思来想去,只能是在军中为皇上出点力,一众兄弟都各有差事,臣总不能闲着京城无所事事。”
“十哥何必自谦。”贞武含笑道:“十哥若是喜欢军伍,你就呆在禁卫新军,若是不喜欢,朕整顿旗务时,让你去管理旗务,另外,十哥有什么想法也可以直接提,但说无妨。”
听的这话,胤锇心里一热,果然是自家的兄弟好,微微沉吟,他才道:“皇上,臣没什么志向,也没什么特别喜好,在禁卫新军也行,管理旗务也不错,臣任由皇上安排。”
武轻笑道:“等稳定下来,朕任你为领侍卫内大臣,微服私访时也好有个伴。”
胤锇登时眉开眼笑,道:“皇上,这差事臣必定能胜任。”
见气氛轻松,胤祥插话道:“皇上,您要带十哥微服私访,那可得多带几名随身护卫,他可是见了石头都要踢三脚的。”
“有必要如此埋汰十哥?”胤锇不满的白了老十三一眼。
老十三这话不错,老十可是个惹的胚子,贞武微微笑了笑,又看向胤祥,道:“朕登基已有半年时间一众兄弟的安排,我亦时时在考虑,十三哥文武全才,朕想征询下你自己的想法这里没有外人,就我们兄弟,尽管直说无妨。”
“臣不敢当皇上如此赞赏。”胤祥微微欠身说道,这事他也早有琢磨,禁卫新军虽好,但他极力推荐的年羹尧在这里,他再留在这里,却是大为不妥略一沉吟他便从容道:“臣倒是喜欢禁卫新军奈何西北、俄罗斯皆是苦寒之地,皇上一再提及臣的鹤膝风,臣揣摩着皇上也不放心让臣远征西北等苦寒之地。
既是不能领兵出征,臣自是愿意去海军,朝中历练一番也行,臣听从皇上安排。”
贞武含笑道:“你的鹤膝风,非是朕不放心,实是太易复发西北、俄罗斯苦寒之地,朕实不放心你前去,海军如今正大举练兵造舰朕如今准备整顿驻京八旗,十三哥暂管理兵部,领丰台大营,负责整顿驻京八旗。”
管理兵部、领丰台大营,负责整顿驻京八旗?胤祥微微一楞·忙躬身道:“微臣尊旨。”
贞武点了点头,道“禁卫新军扩军在即,十哥继续坐镇禁卫新军。”
胤锇也意识到贞武要开始出手了,忙神情肃然的躬身道:“微臣尊旨。”
贞武接着又问道:“海军与八旗子弟相处的如何?”
“回皇上,很好。”胤锇欠身道:“禁卫新军军纪严明,等级森严,自第一天除名十二人之后,再无人敢违反军规。”
贞武点了点头,道:“禁卫新军成军后,马上便要进行火枪火炮射击训练,朕已从上海、天津两地的海军中抽调了一千名精擅射击的士卒押运大量的火枪火炮及弹药前来顺义,这两日应该就会到,你做好接收准备。”
一千名精擅射击的士卒?这是准备编入禁卫新军?胤锇微微怔了下,忙欠身道:“微臣尊旨。”抬起身,还是忍不住问道:“皇上,这批海军是否编入禁卫新军?”
“暂时充任教官。”贞武颌首道:“禁卫新军随后将扩招一万人
次日一早,还不到卯时,朝阳门便缓缓打开。
在一长溜灯笼映照下,一排大轿和驮轿鱼贯出了城门,逶迤而行,径奔顺义而去,稍后则是规模不一的骑队。
这些人正是接到旨意的一众上书房大臣、兵部大员,各旗的旗主、王公、贝勒、贝子、统领、参领、佐领,听闻皇上已经提前赶到了顺义,预定的考核日期又提前了一天,而且还要所有佐领前往,不少人心里都微觉奇怪,参领参加也就罢了,何以让佐领也参加?
心中疑惑,一些旗主王公也有谴人打听询问,却是毫无头绪,冒名顶替非是小事,一众佐领都是收了好处的,谁也不愿意自己抖落出来。
顺义距离京城五十里,快马半个时辰左右可到,但坐轿子可就慢了,直到巳时四刻,一众王公大臣才陆续赶到顺义大营。
闻报人已到齐,贞武才从配殿缓步而出,接受朝拜后,直接就带着一众王公大臣上了演武厅门前的月台,人数众多的佐领则只能在月台两则站立了。
见贞武落座,点头示意,敦郡王胤锇立时便转身喝道:“擂鼓。”
“咚咚咚”浑厚的鼓声立刻响了起来,随着鼓声,四面营房大门洞开,一众禁卫新军如潮水一般涌向大教场,在各自划分的地段上整队**,整个大教场立刻便响起了接连不断的口号声,报数声。
上书房大臣、兵部大员、各旗旗主、王公、贝勒、贝子、统领、参领、佐领却都看的面面相觑,禁卫新军士卒都是清一色灰色的号褂,各个方阵也没一面旗帜,根本就无从分辨下面那些方阵的士卒是属于哪一旗的。
一众人心里都是暗暗琢磨,皇上此举是何意思?难道禁卫新军不分八旗?这岂不是公开抢夺各旗的丁壮?禁卫新军若是不扩军,这也不是不能忍,一旗不过就一千多人,送了也就送了,可禁卫新军明显是走的海军扩张的路子,再扩到几万规模,各旗的丁壮,岂不是被抽调一空,那还是八旗吗?
胤锇却未理会众人,挥动令旗,禁卫新军的第一个考核项目——20里徒手跑,在一阵紧凑的鼓声中,各分队依次跑出了大教场。
待鼓声停歇下来,整个大教场已是空无一人,正红旗满洲都统镇国公普奇却是率先出列,躬身道:“禀皇上,奴才一事不明,禁卫新军皆是我八旗子弟,但奴才却不知士卒所着号褂是我大清八-旗哪一旗的?”
正.红.旗旗主顺承郡王布穆巴一见,不由气的暗暗骂.娘,这么多人都是瞎子?就你普奇能耐,忍一忍会死?上次咱们旗就是出头鸟,这次又来,如今老十四可是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