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接连不断恍如雷鸣般的呼喝声,隆科多亦是大觉意外,他还真未料到京师百姓竟然会爆发出如此疯狂的热情,想想也是,大清入主中原七十余年,虽然战事不少,却都是倾尽国力而战,劳师糜饷不说,百姓也跟着遭殃,与俄罗斯一战,虽然胜了,但最终却只是签了个《尼布楚条约》不仅没占到便宜,反而还开了商禁,可说是虽胜犹败。
但海军征日却是既不扰民也不花国家一个大子儿,不仅胜得漂亮也胜的彻底,《江户条约》更是让人扬眉吐气,七千万两白银的巨额赔款更是前所未有,不论从哪方面来说,这一战都是大清从未有过的辉煌战例。
隆科多骑在马上,望着沿街两旁热血沸腾高呼口号的百姓,心里也是颇为激动,难怪太子爷谴人吩咐他高调入城,这二百二十万两黄金实在是太振奋人心了,有什么能比真金白银更能动人心弦?太子爷此举,不仅仅是为了激励民心,应该是想籍此来展示海外征战所能带来的巨额财富,以此来刺激大清发动更多的海外征战。
想到这里,隆科多亦是一阵兴奋,登时就热血上涌,沉声喝道:“传令,车队原地停下,各车揭开上面档板,露出黄金。”
随着命令,整个车队缓缓的停了下来,大街两旁的百姓不知出了什么变故,登时就安静下来,待看到装载黄金的马车拆开罩篷,卸下顶板,露出了叠码的整整齐齐的金砖时,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在阳光的照射下,一车车的黄金闪耀着令人目眩的光芒,再没有比这更能刺激眼球的景象了,所有的人都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一车车黄金,大清历来最缺黄金,陡然看到如此多的黄金真实的展现在自己眼前,所人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大人,会不会出现意外?”一名亲卫颇为担忧的问道。
隆科多摇了摇头,含笑道:“这内城大多都是我八旗子弟,能有什么意外?”说着,他扫了一众目不交睫的盯着金车,脸上皆是震惊之色的百姓的们一眼,扬声喝道:“海外有取之不尽的黄金白银,海外征战,征战就能获得数不清的黄金白银!”
“征战!征战!”早被一车车黄金刺激的眼睛发红的一众百姓立时就狂热的吼了起来。
车队又缓缓的动了起来,望着眼前令人热血沸腾的场面,隆科多不由暗自得意,八旗子子弟还是血性尚在,嗜血好战的,并未完全丧失进取之心,所欠缺的不过是足够的利益驱使而已。
小汤山行宫。
康熙完成例行的晨练沐浴之后,便一直呆在大殿里,随时听取来自京城的快马汇报,京城到小汤山的快马二刻一报,源源不断将京城的情况传到康熙手里,即便在得知聚集在大街上的旗人都已经散去,他仍然是要求二刻一报,并且要求严密注意各旗旗主的举动。
老十四虽然在早朝以限制海军、禁卫新军的征招对象和海外封国的保护要挟逼迫一众旗主和王公勋贵低头,但康熙却是丝毫不敢松懈,允许旗人军工作坊务工,不仅是触动到八旗制度,也触及到了各旗旗主和王公勋贵的利益,这些个旗主和王公勋贵应该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老十四当初提议旗人入军工作坊时,绝口不提对八旗制度,他也乐的不问,大清皇权与旗主的权利冲突历来已久,能够加强皇权,削弱各旗旗主的权利,他自然是乐见其成。
这两日,他越琢磨越觉的老十四这步旗走的妙,不仅可以有效的解决八旗生计问题,而且还可以逐步削减旗主对旗下的旗民掌控,想来,老十四是准备以这种办法逐步的架空各旗旗主和王公勋贵。
在接到隆科多解押二百二十万两黄金进京,并且开箱展示黄金在内城引起轰动的消息,康熙不由微微一笑,暗道这老十四会造势,这批黄金进城的时间也是恰到好处。如今就看各旗旗主会是什么反应,是忍气吞声,还是暗中捣鬼?也不知道老十四还有没有后手?
*西直门,顺承郡王府的银安殿此时亦是热闹非常。
正.红.旗下的一众王公勋贵正为旗民入军工作坊一事争的不亦乐乎,旗主顺承郡王布穆巴闷闷不乐的端坐上首任由他们争论,他今日在早朝可谓是闹了灰头土脸,他实在没料到太子竟然当众以不保护海外分封来威胁,昨日八爷他们可没提起这茬。
限制旗人进入海军和禁卫新军,他倒是不怕,康熙素来讲究个平衡,朝中如此,八旗各旗间也是如此,康熙不可能让那一旗独大,但是海外的封国,康熙绝对不会多加过问,而且他也管不了,美洲封国,唯有太子能说了算,海军现在已成尾大不掉之势,康熙也难以插手。
现在看来,这海外分封倒象是个陷阱,可如今已经投入了众多的人力物力财力进去,即便明知是个陷阱,也得捏着鼻子往下跳,毕竟封国的诱.惑太大了,谁也不愿意退出来,即便是因此而被太子要挟,估计也没人肯退出来。
听一众人争了半晌,都是反对旗人入军工作坊务工,却是想不出具体的办法来阻止,布穆巴不由更为烦闷,正在这时,却是闻报十阿哥胤誐到了,他忙亲自迎了出去。
胤誐昨日和老十三胤祥在顺义为禁卫新军勘察营房,这些事他纯粹就是个外行,到了顺义,他才知道,老十四把他塞进去是为了征地的事,因此,在顺义转了一圈,歇了一晚,今日一早他便径自回了京,岂料一回京,八哥就打发他过来探听虚实。
听闻布穆巴在朝会上吃了憋,胤誐心头不由暗乐,这家伙,与老十四对着干,能有好果子吃吗?一众兄弟中,就他属于正.红.旗,这事也就他最适合,问清楚情况之后,他便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
胤誐一进门,便见布穆巴带了一众人迎了上来,也不好打趣他,含笑与众人见了礼,进屋落座后,布穆巴便道:“敦郡王来的正好,你们有什么意见只管给敦郡王提。”
合着是想把我当枪使来着?胤誐微微一笑,暗忖正好摸摸底,当下便扫了众人一眼,含笑道:“诸位有何不满,尽管说出来,本王也是正.红.旗的人,断没有胳膊往外拐的道理。”
话一落音,二等公洛噶山便开口道:“十爷,这旗人入军工作坊也就罢了,可偏偏还要到天津去,这岂不是脱离了咱们的掌控?听说在天津还给他们安排房子,时日一长,这些个旗民还归咱们管吗?”
“就是这理,听说军工作坊要几万人,这不是成心削弱咱们的实力嘛?”另一人紧接着道。
“话可不能如此说。”胤誐沉吟着道:“军工作坊建在天津是早就决定下来的,海军的弹药消耗有多大,你们想必也知道,听闻海军征日,一战就消耗了五船的弹药,再则,天津也方便原料的运输,总不能将就旗人,将所有的军工作坊迁到京城来吧?这笔帐,可是怎么也算不通的。”
略一沉吟,他又接着道:“让旗人逐步的掌控军工作坊,皇太子这也是为大清的万世基业着想,咱们总不能盯着眼前的一点蝇头小利不放,你们想想,皇太子这些年的做所为,那一件不是考虑长远之事?再说了,不就损失一部分旗民嘛,解决了旗民的生计,旗民就能快速繁衍,这人口十来年不就补回来了?何必斤斤计较于一时?”
“十爷,帐可不能这么算。”洛噶山一口就顶了回来,“这是此消彼长的事,旗民进入天津的军工作坊,各旗都是鞭长莫及,这批旗人究竟如何管理?会不会抬旗?又归属哪个旗?各旗的实力如何均衡?这都是大问题。”
听到这连珠炮似的问题,胤誐不由一阵头大,他本就没有急智,登时便不知该如何应对,微一沉吟,他便道:“入军工作坊的旗民不在少数,大清也没如此大规模抬旗的先例,再说,抬旗是大事,必然要皇上做主。”
皇上做主?一众人心里都不由暗自腹诽,皇上恨不得一口将八旗全部吞掉才好,从皇太极到顺治再到康熙,哪一个不是绞尽脑汁的削弱他们下五旗的实力?这几万旗人到了天津,康熙不想方设法的纳入他上三旗才怪,没有大规模抬旗的先例?多尔衮当年连混编两旗的事情都干过,大规模抬旗又算什么?
稍一犹豫,一等候胡什布欠身说道:“十爷,此事牵扯甚大,能否转告皇太子稍延时日,商议出一个妥善的法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