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之前的谈话,常青盛已经知道俄罗斯极为希望大清组建商队去莫斯科贸易,而且当着皇太子和九皇子的面,他也底气十足,当然,他也想借这大好的机会抬高自己的身份,以免日后被这些俄罗斯人看轻。
略一沉吟,他便用俄语说道:“我们中国有句俗话,叫见好就收,事情起因是阁下先动手,希望阁下能考虑清楚,俄罗斯不是欢迎大清组建商队前往莫斯科贸易吗?实话告诉你,眼前这位贵人,一句话就可以禁止俄罗斯与大清的贸易,当然,他一句话也可以让两国贸易兴盛,你自己掂量着办。”
斯拉维也夫可不傻,常青盛虽然没有点明胤祯的身份,但一句话就能决定俄罗斯与大清贸易兴衰的能是什么人?他瞟了胤祯一眼,如此年青,不可能是高官,犹豫了片刻,他才迟疑着道:“这位年轻人是大清的贵族还是皇子?”
常青盛未得许可,哪里敢把胤祯的身份透露出来,当下也不言声,该说的,他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商场跟官场一样,都是言多必失,常家好不容易遇上这彩虹难逢的机遇,他可不想在胤祯两人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
见常青盛不言声。斯拉维也夫心里也是明白了七、八分,且不管这年青人是谁,既然能够决定俄罗斯与大清的贸易前途,他就不能够得罪。稍一沉吟,他便大步走到胤祯前面,被达春和罗静拦住之后,他便恭敬的深鞠一躬,道:“尊贵的绅士,我是来自俄罗斯的客人,不知贵国风俗,还望阁下见谅。”
待常青盛翻译之后。胤祯微一沉吟,却是问道:“常青盛,作为一名与外国贸易的商人,你们最大的依靠是什么?”
常青盛未料到胤祯突然有此一问。不由稍楞了一下,他们常家虽然久与俄罗斯贸易,但作为商人而言,历来考虑的都是信誉和财力,何曾会去考虑什么依靠。他们有依靠吗?朝廷还是官府?对商人而言,朝廷和官府只是盘剥他们的存在
想到胤祯的身份,常青盛顿时就觉的后背凉飕飕的,这话如何回?他倒也乖巧。立时就跪了下来,叩头道:“草民愚昧。还望十四爷点拔。”
胤祯微微点了点头,这小子伶俐。反应也快,这年头,别说普通的百姓和商人,就连一般的官员心中也根本没有国家的概念,别说国家,就连民族的概念他们也没有,晋商虽然谙熟官商,但他们从没有,也不可能将朝廷和官府做为依靠,能依靠的只有他们自身。
略一沉吟,胤祯才道:“俄罗斯人有求于我们的贸易,你们常家应该感触不深,但常年与日本贸易的范家应该是深有体会的,大清强盛,大清的商人不管走到哪个国家,都可扬眉吐气,生命财产都有足够的保障,大清积弱,谁都可以肆意的欺凌盘剥大清商人。”
常青盛听到这里,那里还能不明白,立即便叩首道:“十四爷训诲,常家世代铭记,对外贸易,朝廷才是草民们的依仗和靠山。”
“这些道理,日后,你们会有深刻的体会。”胤祯微一沉吟,又接着道:“既能遇上我,也是你的缘分,赏你七品顶戴。”
胤禟在旁听的暗自感慨,老十四驾驭人的手腕越发的熟练了,又是敲打又是赏赐,常家感恩载德之下,岂能不竭心尽力?如此破格赏赐,亦会吸引其他晋商投入到对俄贸易中来。
常青盛亦是万未料到,竟然会得到皇太子亲口赏赐官身,朝廷虽有捐纳制度,可随着天下太平,已是数十年不曾开捐纳官了,这个官身可是扎扎实实的厚赏,他一张脸登时就胀的通红,连忙沉稳的磕了三响头,道:“草民谢十四爷天高地厚之恩。”
胤祯微微点了点,道:“告诉这个俄罗斯的领队,大清乃礼仪律法之邦,既入我大清境内,便须谨守我大清律例,胆敢寻衅滋事,扰乱治安,定当严惩不贷,敢有以身试法者,大清不介意杀一儆百。”
斯拉维也夫不懂中文,鞠躬赔礼之后,见对方不压根就不理睬自己,却是与常青盛说个不停,不由暗自气恼,见常青盛一个接一个的磕头,也是大为不解,不知道对方究竟在弄什么玄虚,正自疑惑,却见常青盛起身,用俄语说出这番措辞严厉的话来,不由大为郁闷,被打的是我们,受伤的也是我们,这话怎么说的,倒变成我们的不是了?
俄罗斯与大清的互贸来之不易,打打谈谈好些年,才得以顺利进行贸易,斯拉维也夫可不敢贸然得罪这个可以决定俄罗斯与大清贸易兴衰的年轻人,他抬头望了一眼胤祯,虽然心里忿忿不平,却仍是恭敬的道:“我们都是尊纪守法的商人。”
胤祯不由暗笑,这年头,别说是俄罗斯人就是欧洲的跨国贸易商人都是一群亦商亦匪的强盗,尊纪守法?真是笑话,略一沉吟,他才道:“咱们辽东盛产皮毛、蒙古盛产呢绒、皮革,牲畜更是不缺,与俄罗斯贸易,纯粹是照顾你们,希望你们清楚的认识这点。今日,你们的冲撞行为,我很不满意,是否追究或者是限制两国的贸易,取决于你们日后的表现。”
常青盛听的暗自感激,皇太子这是给俄罗斯人带套,为保证赴俄贸易的安全增加筹码,他忙大声的翻译过去。
斯拉维也夫听了之后,只感觉怨的慌,不过是伸了下手,一众人白白被打了一顿不算,对方还可能将此事闹大到制裁两国贸易的地步,这大清也太跋扈了,让我见好就收,你们为什么不见好就收?
胤祯却根本不理他,达到了敲打的目的,他也不愿意多留,转身便出了酒楼。
出了‘玉芦酒楼’,胤禟先行赶回庄子去准备,胤祯却随兴在东区逛了一转,专找小巷窄胡同转悠,了解底层旗人的生活情况。
他以前根本没心情,也没兴趣了解洞察底层的旗人生活,这一便服走访,不由大为感慨,这些年天下太平,战事极少,京城的满族旗人繁衍较快,各条胡同小弄都能看到大群的孩子在外嬉戏玩乐,小的四五岁,大的六七岁。
满族规矩,小孩到了八岁,就得去‘功房’观看兵丁练功,十二岁正式进入‘功房’习练武功,年满十八岁,就参加三年一次的‘放缺披甲’,考取者就可成为马甲或小甲,就能按月领饷,养家糊口,这是底层旗民最主要的一条出路,这是武路。
另一条文路就是参加科考,或者是到各衙门做笔贴式,由于名额有限,这条路更难,大多旗人子弟都是选择当兵,只要能够披甲,一家的温饱是不用愁的。
实际上,由于没有战事,兵丁的数额已经逐渐变成了固定的,各旗为了平衡,也为了保证旗人的生计,基本上是采取每户保留一名甲兵的办法,考核已经变成了一种形式,旗人也都渐渐懒散,骑射练的再好也没用,没有录用的机会。
不过,这两年,随着海军的不断扩招,所有的旗人又看到了一丝希望,不仅开始积极的督促练习骑射武功,而且还多了一项必学必练的——游泳,为的就是能够进海军,海军不仅升迁容易,薪俸也高,家中子弟有人在海军,说话都格外的大气。
由于旗人除了当兵,不能从事任何行业,也不能随意里开旗地四十里,所以大量没有差事的闲散旗人每天都是闲荡,熬鹰玩鸟,养狗斗蟋蟀,那是大家子弟玩的,他们这些底层旗人一个大子儿恨不得掰成两个花,哪有闲钱玩那些?
又闲又没银子,这些闲散旗人只能在街头巷尾摆龙门阵吹牛,或是下棋、打牌,大把年轻人象老人一样混吃等死。
胤祯转了半天,越发坚定了要办作坊吸纳旗人务工的念头,八旗制度革新也必须尽快的推行,而且还要在京城大力推广社学和义学,吸纳更多的旗人子弟入学。
京城东郊二十里处,关家庄。
关家庄是个大庄,有五百多户人家,胤禟的新庄院就坐落在这里,他将西郊的庄子卖了之后,便在这里购了块地皮,重建了座庄园,因为距离京城较近,他不敢太过张扬,规模就远不及西郊的,但是同样是富丽堂皇。
胤祯一行骑马进了庄园,胤禩、胤禟、胤誐、胤祥、胤禑几人闻报便齐齐迎了出来,还不待胤祯下马,胤誐便大声抱怨道;“十四弟,今日微服去俄罗斯馆何以不带上我,白白错过了一场热闹,您也太便宜那几个洋毛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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