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这一封赏,胤祯虽无太子之名,却有太子之实,十四党一众大臣自然欣喜不已,十三阿哥胤祥、十五阿哥胤禑亦是大为兴奋,胤祥在兴奋的同时,倍感轻松,如此一来,四哥将会彻底死心,他总算不用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了。
简亲王雅尔江阿、裕亲王保泰、克勤平郡王纳尔苏、顺承郡王布穆巴等一众原是八党中坚的皇族宗亲同样是暗松了一口气,如此一来,八阿哥亦将彻底死了争储之心,他们可以毫无顾忌的支持十四阿哥了。
李光地却得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康熙既是属意十四阿哥,为何不名正言顺的立储,却半遮半掩的弄了这么一出,真是为了革新立储制度?那纯粹是掩人耳目,若说之前,立储制度不适用,也还说的过去,可如今这局面,十四阿哥已是一览众山小,更将六名皇子拉入了阵营,一众皇子谁还能危及到他的地位?
康熙如此做,唯有一个原因,不放心十四阿哥,想想也是,十四阿哥财雄势大,又手握重兵,康熙能放心他才是咄咄怪事。
想到这里,李光地眉头微微一皱,十四爷不是安份的主,海外分封,海外扩张不可能停下脚步,如今又有太子之实,一众皇族宗亲、王公勋贵,文武大臣必然会大肆依附,如此一来,他与康熙的冲突便在所难免。
康熙虽然春秋已高,但身康体泰,不知道十四爷能熬得过这些年不?会否落得跟二阿哥胤礽同样的下场?冠顶东珠的增减,不过是康熙一句话的事,不立储,始终是名不正,言不顺。
如今,诸皇子之争已见分晓,但是康熙与十四爷的较量才刚刚开始,不知何时才是个头,自己年逾古稀,可得看真切了,好为后世子孙避祸求福。
立储之事被如此轻轻揭过,一众朝臣虽然颇感失落,但多少也有些欣慰,康熙好歹也算是表明了态度。立储之议,可说纯粹是个意外,今日早朝,不少人都是冲着海外分封而来的,出征美洲既然已经定了下来,那这分封是否也该定下来了?这可是首次群封!这才是大多数人最为关心的事。
一众朝臣静下心来,等着康熙开口,不过,还不等康熙开口,房大臣嵩祝却是站了出来。
一众朝臣登时无语,今儿是怎么了?那么多事?先是出了个明安,奏请立储,这嵩祝又有何事?
嵩祝哪里知道众人会如此烦他,略微沉吟便朗声道:“禀皇,我大清入关至今已七十余载,旗人生齿日繁,兵丁数额又皆有定限,废除圈地之后,旗民田地亦无增长,致使新增旗丁无法按原有之规定计口授田,不少旗民生计日艰。
如今天下承平多年,出征作战日益减少,旗民原有淳朴勇武之风已荡然无存,而崇尚奢华、安于游惰之风大盛。终日沉湎梨园、遨游博肆之八旗之弟比比皆是,酗酒、唱戏、赌博、斗鸡、斗鹑、斗蟋蟀、茶馆等恶习,已是愈积愈深,愈演愈烈,蔚然成风。
风气堕落,则导致生计艰难,由此而引发旗人违法乱纪,做奸犯科之事层出不穷,长此以往,实为堪忧,奴才恳请皇早做策划,妥善解决八旗生计,扭转八旗颓废之风。”
一听嵩祝提议整顿旗务,一众皇族宗亲,宗室勋贵,文武大臣的眼神都不由有些怪怪的,这可是一篇绝大的政务,况且这情形也不是最近才出现的,有必要赶在年前这时节说?这嵩祝是哪根筋不对了,突然将这事扯了出来?今儿这早朝还真是事多。
张鹏翮听的却是一怔,整顿旗务可不是小事,嵩祝怎会无缘无顾的提起这茬?别说是他们房大臣,满朝大员,谁不知道旗务这潭水深的很,这事怎么看掉都透着些许古怪。
旗务整顿这挡子事,胤祯倒不是很心,虽然终清一朝,旗务都是老大难问题,但历来整顿旗务都是皇帝的事,他现在连太子都不是,哪会去操这份闲心,这可是件极其棘手的政务。
然而,令人诧异的是,房大臣王掞却紧跟着出列道:“微臣附议。天下承平不过二十余载,京师奢华逸乐之风便日益滋长,城内戏园子、赌档、茶楼、酒楼、青楼日渐增长,八旗子弟征逐歌场,消耗囊橐,习俗日流于浮荡,平日也惟知鲜衣美食,荡费成风,旗人贫乏,率由于此。
一边是生齿日繁,一边是生计维艰,时日一长,必导致人心浮动,京师动荡,微臣祈恳皇防微杜渐,早做筹谋。”
见王掞也跳了出来,张鹏翮心里不由一紧,看来,这事背后的推手定然是康熙了,这王掞竟然是直接倒向了康熙,康熙在这时候抛出整顿旗务这么一个天大的政务,是何意思?难道真要下决心整顿不成?
胤祯对于朝堂之争不太敏感,但王掞这一说却是涉及到了正确引导奢侈之风及京城工商杂税革新,他担心康熙会借此而整顿这些奢侈消费行业,从而影响到京城工商杂税的革新,京城若是叫停,江南定然大受影响。
八阿哥胤禩却是隐隐嗅出了点味道,嵩祝、王掞二人都不是八党、十四党中人,如此一致的倡议旗务整顿,难道是康熙刻意冲着老十四来的?可是让老十四整顿旗务,这不是刻意的加重他的权柄吗?康熙为何要采用这种方式?
康熙出招了!一见这情形,李光地便敏锐的感觉到,康熙出手了,他定然是欲借整顿旗务来分化皇族宗亲对十四爷的支持,消耗十四爷的钱财,既压制十四爷的财力势力,又借机整顿了旗务,可谓是一石二鸟,表面看,还是对十四爷恩宠有加。
由此看来,康熙是早已经开始在策划遏制十四爷的势力了,不知十四爷会如何应对?李光地颇有些忧心,旗务乃大清根本,限制太多,以康熙之威信才干,亦不能根绝,十四爷又能如何?唯有革新,可一旦触及旗人的根本利益,必然会爆发激烈冲突,此事,实为堪忧。
王掞话一落音,康熙便开口说道:“八旗从前风俗,最为近古,迨承平日久,生齿日繁,渐及奢靡。朕屡有所闻,八旗兵丁不知勤苦进,钱粮恩赏随得随尽,逞一时之挥霍,而不顾终岁之拮据,快一己之花销,而不顾全家之养赡,更有甚者,以房产交易,致使生计荡然。
八旗子弟,国之世仆,朕历次动用国帑赏赐、救济,数额累计高达千万余两,不意竟是毫无改善,此实乃风气败坏所致,若放任自流,必然一发不可收拾!欲令旗人返朴还淳,扭转每况愈下之旗风,必得严加整顿。”
说到这里,康熙略微顿了顿,而后才接着道:“皇十四子胤祯,公忠体国,清正廉洁,长于实务,擅于经济,着总揽整顿旗务、策划八旗生计之事宜。”
胤祯听的一怔,康熙这是什么意思?就这样把自己留在京城了?整顿旗务、策划八旗生计,你还高高在,我怎么整顿?虽然迷糊,他还是赶紧的出列道:“儿臣领旨。”
一众皇族宗亲、王公勋贵,文武大臣都不由一惊,康熙要大力整顿旗务!而且还是让十四阿哥揽总?他可真是会挑人,现在谁敢得罪十四阿哥?这次怕是要有大麻烦,十四阿哥可是出了名的爱革新,他若是在旗务也来个革新,这好日子还有没有,可就难说了。
待胤祯起身,康熙又接着道:“吏部尚富宁安,内行修笃,事亲至孝,廉洁奉公,明敏干练,勇于任事,着授武英殿大学士,入值房,仍兼吏部尚。”
八阿哥胤禩、萧永藻、张鹏翮、马齐等人都是一惊,这富宁安从不参与党争,康熙在这时节将其擢拔房,明摆着是要平衡房的格局了。
李光地不由暗叹了一声,这不过是个信号而已,康熙随后想必还有一番大动作,他倒是对十四爷这个对手挺重视的。
又提了一个大学士,房大臣!胤祯微微一楞,富安宁这个吏部尚的情况,他不可能不清楚,此人系满洲镶蓝旗人,大学士阿兰泰子,初为笔帖式,提拔为侍卫,历官正黄旗汉军都统,改授左都御史,迁吏部尚,以孝闻名,操守好,居官清廉,从不参与党争。
康熙此时将富安宁提房,是为平衡故?还是另有想法?难不成康熙现在就开始布局防范自己了?那整顿旗务是不是也是出于这个原因?
富安宁也未想到竟然一下被授予武英殿大学士,入值房,这可真是喜从天降,赶紧的出列谢恩。一众大臣也都不是省油的灯,一个个很快就嗅出了味道,这风向要变了,这难道就是十四党和八党完全合流引发的变化?
三阿哥胤祉、四阿哥胤禛二人却是暗暗欣喜,看这情形,康熙对老十四是很不放心,这可是个好兆头!胤禛不由暗忖,是不是先不去欧洲,看看事态发展再说,这念头一闪,他不由苦笑一声,如今哪里还由的他,去不去欧洲,根本就由不得他做主。
若是装病留在京城,老十四定然会尽极挑拨之能事,全力打压他的秘密势力,那可就有些得不偿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