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吊桥放了下来,瓮城券门也打开了,九阿哥胤禟低声道:“八哥,咱们好歹也跟了来,总不能一点功劳也捞不上吧?”
八阿哥胤禩瞅了他一眼,嗔道:“什么意思?你想率骑兵攻城?”
“有海军在上面牵制,骑兵也不是不能够攻城。”胤禟轻笑道:“此时,可是大好招揽人心的机会,不论是否能解救那些官员,咱们冲进城去转一圈,既可出风头,又可让那些官员知道,咱们可是打头阵来救他们的。”
“十四弟说的可是攻下阜成门,并未说进城。”八阿哥胤禩沉吟着道:“若是因此而激怒太子,大杀人质,我们在十四弟面前可就不好交代了。”
“不就溜一圈嘛,多大个事,一句下面将领不听招呼,不就塞搪过去了。”九阿哥胤禟蛮不在乎的说道。
这道也是,总不能白来一趟,寸功未建,对下面的将领也不好交代,胤禩稍一犹豫,便点点头道:“让鄂伦岱领兵去,反正他跟老十四有过节。”
“还是八哥虑事周全。”胤禟眉开眼笑的说道。
六门山地榴弹炮才装上马背,骁骑营五千骑兵便轰然出动,如旋风一般卷了进了瓮城,城楼上下登时就箭如雨发。
胤祯眉头不由微微一皱,八哥也忒急了点,难道怕自己不给他立功的机会?这一来要死多少人?
隆科多此时却是从城墙上吊了下来,一阵急跑,胤祯知他定有重要事情,立时就催马迎了上去,隆科多喘着粗气道:“十四爷,末将刚刚问了个俘虏,太子已经将所有被挟持的官员、宗亲放回各自的府邸。”
胤祯听的眉头一扬,自昨日内城封闭,就再没有消息传出,他还以为那些被挟持的朝臣宗亲仍然被关押在地安门,因此才计划先占领阜成门,以做为桥头堡,既然这些人都已经被放出了府邸,攻破了阜成门,岂不就能够安全解救他们?
想到这里,他立刻下令,“传令,不计代价,强行攻击,必须尽快拿下阜成门!”说完,又对隆科多道:“步军营所有士卒,立刻进入瓮城,一俟城破,立刻进入内城维护秩序,安定人心,切记注意,不得滥杀俘虏!”
“喳,末将领命。”隆科多躬身一揖,起身又道:“皇宫怎么办?”
胤祯知道他是问太子,他是生怕八哥将太子抓住,不由略微沉吟了下,忠于太子的兵马仅仅只有天津带来的一万二千人,京城的那一万多人马未必会跟他一条道走到黑,阜成门一战,不知道会损失多少,但预计还是会有大几千人。
一旦城破,太子会做出什么决定?退入皇城?可能不大,内城守不住,皇城他同样守不住,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那么退守皇宫?也不可能,皇宫里还有内务府三旗的数千兵马,退入皇宫,他将面临两面夹击的处境,他不会冒此风险。
那就只有出逃了,他会走哪条路逃跑?向东不可能,通州还有不少后继的兵马前来,向西更不可能,数万兵马堵在这里呢,向南,是外城,估计可能性也小,那就只有向北!
想到这里,胤祯沉声道:“将你手中的骑兵交给我,命令衍德,一旦城破,立刻赶往德胜门,安定门与我汇合。”
“尊令!”隆科多登时放下心来,转身前去传令。
达春却大为担忧的道:“主子,步军营骑兵可是只有四千余骑,太子再怎么说也有近万之众,会否太冒险了?”
“无妨。”胤祯轻笑道:“败军之将,何以言勇?正所谓兵败如山倒,他在惶恐之下能收拢多少残余人马?其中骑兵多少?步卒多少?有四千骑兵衔尾追杀,足够!”说完,他又吩咐道:“你率一千骑兵,前去北面德胜门、安定门观察,看太子到底是在哪个门集结?我率大队人马随后就到,阜成门已经无须再看。”
“尊令。”达春一拔马头,径奔骑兵队而去。
阜成门城头,衍德一见骁骑营冲入瓮城与城楼上对射,不由破口大骂,却又惟恐骁骑营伤亡太大,胤祯责怪,也不再等待火炮,当即就命令海军整队稳步向前推进,从上下两方同时夹击。
这一来,冯长贵立时压力大增,下面的骑兵是不断的奔行骑射,箭如暴雨一般,而城墙上的海军更为恐怖,枪声一响起来,便未断过,密集的铅弹打的木板、柱头噗噗直响,惨叫声更是不绝于耳。
一众守军本就被海军打的胆怯,此时一见这波攻击比起先前更为凌厉,都不由大为恐慌,更何况这杀去杀来,杀的都是自家人,一众士卒早就不愿意再打下去,他们可不象那些当官的,谁做皇帝,他们都是小兵一个,心里不愿,一众人的手脚自然就不知不觉中慢了下来。
冯长贵亦是老营伍出身,一瞥之下,就发觉不太对劲,不过,此时,他却不敢再杀人,怕引起兵变,当下就高喝道:“大家再坚持一刻钟,西直门的援兵马上就到了,太子登基,大家都连升三级!”
话音才落,“轰轰轰”的炮声又响了起来,却是山地榴弹炮的炮手们在瓮城内架起火炮轰击,城楼上登时就硝烟四下,倒了一片,一众守兵此时那里还顾的上什么官升三级,先保小命要紧,呼啦一下,立时就往城楼下跑去,这一有人带头,谁还会傻傻的留在城楼吃炮弹,登时就逃了个精光。
冯长贵一见这情形,知道已经是无力回天,只好跟随众士卒一起逃下了城楼,一见对方溃逃,衍德大喜,立刻命令打开城门。
而此时传令兵才堪堪赶到,衍德一听胤祯命他赶往德胜门、安定门汇合,打开了城门,便带着三千海军沿着城墙赶往就近的德胜门。
阜成门下,西直门的三千援兵奉命刚刚赶来,就遇上大股的溃兵蜂拥而出,立刻就被冲散了队形,眼看城门在缓缓绞起,一个个都大为犹豫,恰在此时,太子的传令兵赶来,大声喝道:“太子有令,所有兵马到安定门集结。”
一听这命令,乱兵和援兵登时就放了羊,一哄而散,都撒开脚丫子往北城奔去。
鄂伦岱率领五千骑兵,本来只准备到西安门去兜一圈,一见对方已经溃不成军,登时就见猎心喜,领着一众骑兵随后掩杀。
一听后面响起了如雷鸣一般的马蹄声,一众溃兵哪有不清楚厉害的,立刻就往小胡同、小巷子里逃命,逃不及的立刻就跪地求饶,都是八旗子弟,很多人也不忍痛下杀手,大多数跪地求饶者得以捡回一条小命。
太子胤礽出了皇宫,一路收拢人马,往安定门急赶,心里是又气又苦,万没想到,入京城才三天,就被老十四赶的狼狈不堪的逃出京城,一路急驰,他一路默想,该何去何从?若是康熙未死,西北、东北都是死路一条,康熙的威望在西北各地实在是太高了,一道谕旨,他就会被西北各蒙古部落追杀,东北就更不消说了,除非是进山当野人。
但若康熙已经驾崩,那么,凭借着皇太子的身份,他大可以在西北招募蒙古各部落的骑兵,组建大军,再杀回京城,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他毕竟是皇太子,占据着大义。
阜成门被攻破,骁骑营骑兵满城追杀溃兵,步军营则在隆科多的带领下迅速的控制各条主要街道实行戒严,以防发生骚乱,随着步军营一万多士卒逐步的推进,一条条街道很快就控制住。
内城里各王公大臣、宗室亲贵一见这情形,不由长松了一口气,立刻也将各自府邸的家丁仆从组织起来严守各自府邸所在的街道。
两相一结合,整个京城倒未出现多大的乱子,很快就逐步的平静下来。
朝阳门。
火器营掌印总统大臣马高鸣率领着火器营三千骑兵赶到时,正逢太子的兵马撤离,找人进城一打探,听说十四爷率兵攻打阜成门,阜成门不到一个时辰即告失守,他不由大感鄂然,这也太令人难以置信了点。
紧接着,又传来了太子败走安定门的消息,马高鸣不由大感头痛,是进城好?还是不进城好?这一进城,无异于就站到十四阿哥的阵营了,正自犹豫,却听的哨探来报,“十五阿哥、十六阿哥前来拜访。”
马高鸣闻言一楞,这十五阿哥是十四党的,京城人尽皆知,难道是十四阿哥派来的说客?有心不见,正欲回帐躲避,却见两骑快马如飞而至,抬眼一望,便知是二位爷到了,他不由一阵苦笑,看来是躲不过去了,忙迎了上去请安见礼,心里却是奇怪,这二位爷怎得跑到后面去了。
十五、十六两人自天津之变后,便一直未回天津,而是沿河打探康熙和胤祯的下落,这两人若是不幸遇难,他俩兄弟的日子可就难过了,因此抢了两匹马后,便一直沿河往下游寻找,倒是侥幸躲过了太子的兵变。
而后两兄弟就跟随亲军营和前锋营的人马往京城赶,昨日半夜才到达通州,听到海军北上进京的消息之后,十五阿哥胤禑就想为十四哥争取一部人马,立份大功,亲军营、前锋营,两人都试过,没能成功,便把希望放在了火器营身上。
十五阿哥胤禑远远便见城门大开,亦不见有守城兵丁,心里暗自奇怪,待马高鸣起身,他便问道:“高大人,城内是何情况?”
马高鸣心道,这二位爷原来还在我后面,看来,并不是十四阿哥的说客,当下就放下心来,立刻原原本本的将知道的情况说了一遍,一听十四哥已经进京,太子败走安定门,十五阿哥胤禑心里一跳,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立时就问道:“城门大开,高大人何以在门口徘徊?”
这事情,马高鸣实在不好开口,不由打着哈哈道:“我在等后继部队,一起入城。”
十五阿哥胤禑微笑道:“我两兄弟在宫中自幼就颇受荣妃照应,荣妃跟你是堂兄妹吧,今日就送你一桩天大的富贵。”
天大的富贵!马高鸣心里一跳,不由疑惑的望向胤禑,十六阿哥胤禄甚是机灵,一听十五哥信口开河诓骗马高鸣,便笑着道:“十五哥,咱兄弟人微言轻,说的话,高大人未必肯信呢?”
“哎哟,两位爷可是奴才的小主子,这话可折杀老奴了。”马高鸣立刻陪着笑脸道,这些个爷,他是真得罪不起。
十五阿哥胤禑笑着一催坐骑,两人便向前冲去,马高鸣刚刚松口气,胤禑却又一拨马头,转了回来,笑道:“现在告诉你,还算落个人情,也算是还了荣妃一个人情。”他含笑道:“告诉你,皇上在海军,在河中受了寒。”
啊!马高鸣登时就睁圆了眼睛,迟疑着道:“那为何一直没有消息?”
胤禑笑了笑,道:“马大人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这其中原因,你之前猜不透,难道现在还猜不透?”
马高鸣略一思忖,便犹豫着道:“难道是为了解救被挟持的宗亲,大臣?”
“高大人真是一点就透。”胤禑笑吟吟的说道:“别告诉别人,这可是好机会。”
马高鸣越想越是那么回事,登时就激动起来,康熙在海军安之如素,这意味着什么?他身为火器营的掌印大臣,亦是成精的人物,立马就反应过来,这确实是难得的机会,眼见胤禑圈马要走,他急忙叫道:“十五爷。”
“还有事?”十五阿哥胤禑明知故问,心里却是大为紧张。
“十五爷。”马高鸣马上就定下神来,道:“太子败走安定门,十五爷不想捞份大功?”
胤禑眨巴了下眼睛,道:“太子有多少人马?冒险的事,我可不干。”
“不多,哨探说也就二千人。”马高鸣现在是生怕这小爷不去,既然是要去堵截太子,自然要把这两位小爷带上,这才名正言顺。
“那还等什么?”胤禑立刻一挺胸膛,道:“痛打落水狗的事,爷最喜欢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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