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祯一进京,便温言宽慰了方苞、丁尔戬、吴明军三人一番,而后才命达春将三人送往刑部,并让他关说一、二,他自个便径往皇宫而去。【-无弹窗,永久网址:,!】
到的景运门,递上牌子,胤祯便在心里默想,待会见了康熙,该如何回奏。此时,日刚过午,在景运门还另有几个官员等着候见,见到十四阿哥回京递牌子觐见,一个个不由暗暗叫苦,十四爷在扬州的事,他们早有耳闻,他这一递牌子,康熙肯定是要先见他,他们今天怕是没有觐见的机会了。
虽然心里叫苦,但几个官员却是不敢失礼,一个个忙凑上来给胤祯请安,胤祯扫了几人一眼,都面生的很,略略点了点头,亦不多做理会。
乾清宫,康熙闻报说老十四回来了,眉头一扬,不过很又皱了起来,沉『吟』了下方道:“让他跪在外面候半个时辰。”
李德全一听,忙躬身道乘抬头的机会,飞快的瞟了一眼康熙的脸『色』,才匆匆出去传旨,到得景运门,他一眼就看见了胤祯,忙上前说道:“皇上有旨,着皇十四子恂郡王胤祯跪候半时辰。”
胤祯一听,不由苦笑着跪了下来,康熙这是对自已在扬州的行为不满?还是借此表明他已经处置过了,以防止其他大臣再行弹劾?
见胤祯跪下后,李德全才对胤祯使了个没事的眼神,然后赶紧的转身回去覆旨。
那几个官员见胤祯被罚跪,不由都是面面相觑,他们都是刚刚才经历了八党与太子党的火拼,个个都是小心谨慎之辈,立时就远远的站了开去。
也是凑巧,才不过两刻钟,八阿哥胤禩、九阿哥胤禟,十阿哥胤誐三人连袂而来,也在景运门递牌子准备给康熙汇报京城整改的情况,三人一见胤祯跪在门外,都是一楞,老十四怎么回京了?
胤祯见三人走了过来,亦不由苦笑,想不到竟然是在这种场合遇见他们,胤禩走上前,淡淡的道:“一年不见,十四弟可好。”
“十四,给八哥、九哥、十哥见礼了。”胤祯稍稍一揖道。
“别介,你九哥可不敢当。”胤禟阴阳怪气的说道。
胤禩眉头一皱,轻声道,“这是宫里,九弟。”
胤祯心里暗忖,康熙现在最不喜看到的怕就是他们四人一团和气,当下亦轻声道:“八哥,没事,九哥、十哥心里不痛快,骂几句亦无妨。”
胤禩、胤禟都是心思灵敏之人,一听这话,便意识到老十四匆忙自立一党,背后肯定另有隐衷,胤禩给老九使了个眼『色』,便轻“哼”了一声,转身去找门口的太监了解情况。
老八一走,老九还没开口,老十就抢着说道:“十四弟,你十哥本来挺佩服你的,可你做的事忒不是地道了,知道我们被你弄的多惨吗?亏我们如此帮你。”
老九也道:“听说你在扬州闹的挺欢的,平日里还真没看出来,十四弟还真是胆大包天。”
老十最憨直,胤祯一言不发自立十四党,对他们当时而言,打击得确不小,因此,他也骂的最欢。
胤祯一脸木然,既不还口,也不看他两个,早有机灵的小太监发现情形不对,忙溜了进去禀报。几个官员更是离的远远的,不敢靠近,却又都竖着耳朵细听。
康熙闻报,含糊的嘀咕了一句,才道:“叫老八他们三个明日再来,让老十四进来。”
胤祯一进屋,便磕头给康熙请安,然后摘了帽子放在一边。
康熙见他主动摘了帽子,不由冷“哼”了一声,“怎么,你还知道怕?公堂之上,你就胆敢妄自摘了两个地方督抚大员的顶戴、剥了他们官服,你眼里可还有朝廷纲纪?你这是肆意蹂躏朝廷的尊严,你置官员的体面、朝廷的体面于何地?”
见康熙果然为此事恼怒,胤祯却是不慌不忙的回道:“回皇阿玛,儿臣此举实乃事急从权的无奈之举。江南科考案涉案官员众多,涉案金额巨大,拖延时间又长,若是不以雷霆手段当场拿下噶礼、梁世勋二人,有他二人从中阻扰,此案不知将是何局面,一众贪官污吏亦有可能逍遥法外。
儿臣冒天下之大不韪,一举扫除两名巨贪,正是为了维护朝廷的尊严和体面,有违朝廷纲纪之处,还请皇阿玛降旨严责,以儆效尤。”
“以儆效尤?除了你,朕看也没谁还有这个胆子。”康熙原本也无意就此事责备胤祯,他心里也清楚,这事的主要责任其实还在他自个身上,竟然将两个涉案贪官任命为主审官,胤祯说的确是实情,不以雷霆手段拿下噶礼、梁世勋二人,江南科考案,就是拖到明年也结不了案,最后,很是可能就是不痛不痒的杀几个替罪羊了事。
康熙一见面就以此发作胤祯,无非是想敲打敲打他,以免他日后胆子越来越大,见他请责,康熙也不已不为甚,但转念一想,也不宜过纵,瞅了仍跪着的胤祯一眼,他才道:“接旨之后,绕道江宁于前、装病赖在扬州于后,轻慢君父,至于如此,该当何罪?”
胤祯闻言,不由一阵无语,不就是慢了几天,至于这样上纲上线嘛,我又不是游山玩水,而是帮你破案去了,有这么不讲道理的吗?不过这条确实是被康熙抓住了把柄,他亦没法抵赖,只得磕道:“儿臣有罪,祈望皇阿玛责罚。”
见胤祯终于服软,康熙眉头扬了扬,才缓声道:“念你扬州破案有功,就功过相抵,不赏不罚。”
“谢皇阿玛保全。”胤祯轻吁了口气,忙叩谢道,有了康熙这句话,自然就不会有人再以此事弹劾他了。
康熙挪动了下身子,吩咐道:“李德全,赐座,赏茶。”
待胤祯谢恩起身落座,康熙才问道:“你特意绕道江宁,带方苞入京,可是想要用他?”
“回皇阿玛。”胤祯欠身道:“儿臣在江南久闻其名,此人不仅才学过人,且至诚至孝,儿臣确是怜其才,惜其德,其实……。”胤祯说着抬头看了康熙一眼。
康熙手微微一抬,转头吩咐道,“张廷玉,不要记档。”说完,又对胤祯道:“说,把心里想的都说出来。”
祯一欠身道:“皇阿玛,儿臣窃以为,《南山集》一案,朝廷无须大动干戈,皇阿玛励精图治五十年来,对天下士子、大儒、前明遗老多加笼络,六下江南、三谒明孝陵,又采取‘诏命举山林隐逸’、‘特开博学鸿儒科’、‘开明史馆’等举措,才使得天下士子归心,文风得以昌盛,此实乃盛世之象,朝廷之所以能有如今局面,皇阿玛可谓费尽了心血。
《南山集》案,朝廷若是重处,皇阿玛多年的心血,不敢说毁之一旦,至少也破坏了眼下难得的大好局面,儿臣更为忧心的是此风一开,会越演越烈,这既不符合皇阿玛以宽为政的宗旨,亦会给皇阿玛的盛世留下一笔重重的败笔,儿臣以为,皇阿玛开创的盛世,不仅是政治的,经济的,也应该是文化的盛世。”
康熙听的微微颌首,胤祯这话确实是说到他心里去了,开创一个政治、经济、文化,全面的盛世,他亲政以来,夙夜孜孜、不自暇逸,一则是为江山永固,二则亦是希图能在自已手中开创一个旷古盛世,名留千古。
翰林院检讨张廷玉在后面听的亦是心折不已,十四爷果然是名不虚传,竟然从盛世这个角度来劝谏,可不正是挠到了圣上的痒处,只不知道,十四爷下面该如何打消圣上对《南山集》的忌讳。
见康熙颌首,胤祯胆子也大了起来,“皇阿玛,《南山集》案发之后,儿臣仔细的将《南山集》读了一遍,其犯忌的地方不少,但是,却也不是胡编『乱』造以中伤、攻讦朝廷,儿臣不孝,大胆妄言,世祖爷将朱三太子这个包袱留给了皇阿玛,皇阿玛难道也想将这包袱留给后世子孙吗?儿臣以为堵不如疏……。”
见康熙脸『色』立时沉了下来,胤祯赶紧的闭嘴,先乖巧的跪了下去,李德全听的后背全是冷汗,跪的比胤祯还早,连在最后面的张廷玉亦是赶紧的爬起来跪下,心头暗自惊骇,都说十四爷大胆,还真是胆大包天了,竟然敢这么跟圣上说话,难怪他敢当场摘了噶礼的顶戴。
出乎三人的意料,康熙竟然没当场暴怒,反而是长时间的沉默,殿中的气氛一时间沉闷、压抑到了极点,首当其冲的胤祯心里亦是惴惴不安。
康熙虽然恼恨胤祯的语气,却也被那句反问所吸引,朱三太子确实是世祖留下来的包袱,难道真要把这个包袱再留给后世子孙?三年前还有人冒充伪朱三太子的儿子,难保以后不会再出现朱三太子的儿子、孙子、曾孙、玄孙。
《南山集》一书,刊发了十年之久,前前后后翻刻了数次,即便再禁,也不可能禁的绝,这是已经发现的,没有发现的不知道还有多少?天下悠悠之口,岂是如此轻易就能堵塞的住?
第176章劝谏康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