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长兄当父。
也就是说父亲去世之后,兄长在家中的角‘色’就相当于父亲,乃是一家之长,所有的兄弟都必须听命行事,否则就是悖逆,要受到社会舆论的谴责,严重的时候,还将受到法律的惩处。
所以,汤于文丝毫不觉得从弟弟手头拿到骑兵军的军权有什么难度,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即便汤问行已经自立‘门’户。可他一日姓汤,就得接受自己这个大家长的约束。
皇上此举英明啊,汤于文由衷地敬佩弘光这一决策。
有明一朝,除了开国时的太祖成祖实行严格的中央集权,以后则多是皇帝和官员集团共同管理这个国家。皇帝就算想独裁,也是有心无力,没办法,国家实在太大了。
近的且不说了,即便是在秦朝,始皇帝独揽大权,每天所需要看的竹简就有上百斤,工作量极其浩繁。估计有些竹简秦王赢政也就随便扫一眼,提笔批示,根本就没有‘精’力再做思考。这也是从汉朝开始,宰相权力日益坐大的原因。
明朝的人口和经济体量不知道比起秦汉时要大上多少倍,成祖之后,皇帝也没办法独揽大权,只能将权力分给手下的官员们,这才有所谓的“士大夫和天子共治天下”的理论基础。
不过,依汤于文看来,那些通过科举入仕的官员其实同大明朝也没有任何渊源。真说起这国家,乃是先祖和太祖高皇帝一起打下来了,咱们勋贵才有权力和天子共治天下。实际上,这江山,归根结底是天子和咱们勋贵的,只有自己的东西才懂得珍惜。
以勋贵领军才是未来的趋势,不信可以看看建奴,历次入寇时,统军大将多尔衮、济尔哈朗、多铎、阿济格、准塔、岳托,谁不是贵族,可也没见建奴就起内‘乱’了。就算朝堂之中有‘激’烈的权力争斗吧,可人家却是越争越强盛。相反,咱们大清朝对勋贵和皇族诸多猜忌,都将大伙儿养成了一群废物,国家也这么衰败下去。
不得不说,弘光天子已经敏锐地认识的这一点,认识到谁才是真正值得信任的。是勋贵,而不是外镇的武夫。
汤于文也知道,这事自己若是做好,那就是为国家立下第一大功,将来在朝中的地位必将与刘孔昭比肩,甚至尤有过之。因为,自己手头捏着一支强大的军队,捏着孙元部的‘精’华---骑兵军。
是的,在冷兵器时代,骑兵才是最犀利强悍的兵种,冲击力强,又有极好的机动行。
至少汤于文和同时代的所有人都这么认为。那是因为在同建奴将近三十年的战争中,在野战的时候,明军吃够了建州八旗铁骑的苦头。由此上溯到北宋,因为失去了北方产马地,强悍的北宋西军被对金战斗中被打得一败涂地。
这才有所谓的关宁铁骑的由来,想的就是以骑破骑。即便是李自成的闯军,在势力膨胀之后,第一时间也是大量招降明朝边军,组建骑兵集团。
而养活一支骑兵需要耗费大量的钱财,一般来说,一个骑兵需要配两个马弁、辅兵,所需的供给足够养活七个以上步兵。
自家兄弟汤问行所率的这支骑兵有五千余主力战兵,一万多辅兵,已是一个规模庞大的野战军团。究其战斗力而谚,抵得上四万人马的步兵。这个力量只要掌握在朝廷手中,再加上宁乡军百战甲士强悍的战斗力,足可以震慑所有军镇。
不过,汤于文毕竟是一个古人,并不知道,其实要克制骑兵,并不一定要用骑兵。孙元在战场上就用步兵给过建奴很多次教训。
未来军事的发展趋势是大炮、长枪、火铳,是钢铁一般的纪律,是现代武器的火力投送。当然,骑兵还有几百年的施展舞台,但在战场上的作用会被逐渐削弱,直到机枪、坦克出现时,才会彻底退出战场。
宁乡军各兵种都是相互配合的,并没有谁是‘精’华的说法。
一想到这么一支强大的的骑兵即将成为自己囊中之物,汤于文心中就起了万丈‘波’澜。他也可以想象,孙元在知道自己将他手中最可依仗的军队拉走时究竟是什么表情。
只怕到时候会恨自己入骨吧,反正迟早就成为不共戴天的仇敌,汤于文也懒得同孙元废话,甚至连孙元的中军老营也没进去,就借口要去见自己的兄弟汤问行,急冲冲地赶到赵州。至于宁乡军监军这个职司,也就是个幌子,汤于文也没当回事。
也因为这样,汤国公现在对于宁乡军究竟是什么模样还是一无所知。
这个时候,一进骑兵军的军营,他才起了好奇心,定睛四下看去。
不但是他,就连随汤于文一起来宁乡军的勋贵子弟们也都好奇地打量着骑兵军军营,口中唧唧喳喳地议论个不停,就好象是一群谷仓库中的麻雀。
“小侯爷,听说你家兄长在滁州大战的时候曾经进过军营,也不知道当时的宁乡军究竟如何?”
“小侯爷一说还请休要再提,是我家兄长继承了家中的爵位而不是我。当年,兄长在南京军军营的时候也见过孙太初一眼,那时间的孙太初不过是一个前户,貌不出众。听兄长说,他为人很是恭谦小心,还有些猥琐,惟恐得罪人一样。”
“哈哈,孙太初猥琐,这种说法还真是有趣。”
“对了,当时的宁乡军看起来如何?”
“也没什么出奇,装备也差别,看起来跟叫‘花’子一样。”
“那现在的宁乡军怎么强大成这样?”
“废话,孙太初能搞钱啊!只要有足够的钱,什么上好的器械、马匹‘弄’不来。只需将‘精’良的铠甲往身上一套,任何人看起来都像模像样的。所谓,佛靠金装,人靠衣装。”
“我说,这次如果能够立下功劳,朝廷若是叫咱们带兵,可如何是好?”有一人苦着脸,他姓刘,是刘孔昭诚意伯伯爵府的子弟。
“带兵不好吗?”有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咱们来这里就不是为带兵做大将军的。”
那个姓刘的勋贵子弟气恼地说:“咱们这里许多人都有爵位在身,若是带兵,这官职怎么定。难不成还去做一个普通的百户千户?你看着骑兵军也就万余人马,主力战兵也就几千。咱们这几十人这么一分,除去信国公亲军,一人能落到一两百个手下就算是好的。难不成,如堂堂的伯爵甚至侯爵,只能带这点人马,传回南京还不叫人笑话。”
“是啊,是啊,我们一人带一两百人确实有些可笑。”
……
众勋贵子弟仿佛已经视骑兵军如囊中之物,说起话来也是肆无忌惮,也不避人。
汤于文知道不好,横了众人一眼。
可也没人理睬他,依旧对着骑兵军的营寨指指点点,闹个不停。
“信国公,走这边,走这边。”领汤于文来赵州的罗如意却是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一脸讨好地坐在马上为汤于文指点方向。
罗如意这次是作为向导来给汤于文带路的,代表孙元负责接待信国公和一众勋贵子弟。
作为孙元的‘侍’从,从老营到赵州这条路,他走得熟了。这一路上接待汤于文也非常殷勤,再加上他天生就是个自来熟的‘性’子,早就同一众纨绔子弟称兄道弟打得火热。
汤于文对这个识趣之人慢慢地生起了好感,对他的殷勤也非常满意,渐渐地就失去了警惕。
“有劳了。”
汤于文点头示意,冬风扑面,如同一把刀子刮在脸上。眯着眼睛看去,满营都是黑‘色’旌旗猎猎起舞,发出巨大的声响。
只见营中到处都是刀枪剑戟,闪闪的铁甲之海在冬日‘阴’霾的天‘色’下亮得耀眼。没有人说话,骑兵军的士兵都并排列队于行道两侧,目光整齐地随着汤于文一行人的移动而移动,里面全是绿油油的光芒。
一刹间,汤于文仿佛置身于曼谷草原里,正好落到一群饥饿的苍狼之中。
这强烈的肃杀之气,惊得方圆十几里地看不到一只飞鸟。
似是受到了感染,先前还嬉笑打闹的勋贵子弟们都下意识地闭上了嘴巴,惊疑地看着这整齐划一,如同克隆人一样的军团。
有人紧紧地抓着战马的缰绳,身体微微颤抖,也不知道是恐惧还是冷。
走不了两步,突然,一个浑身铁甲的骑兵军大将提着一把斩马刀迎了过来。
还没等汤于文说话,那人就大喝一声:“军中禁止驰马,下来!”
这一声如同霹雳在耳朵边炸响,惊得群马纷纷尥起蹶子。众勋贵子弟急忙用双手抱着马颈,惊叫连连,‘乱’成一团。
汤于文也感觉耳朵里嗡嗡响个不停,暗暗吃惊:这人好到嗓‘门’。
但心中却是恼怒,喝道:“你什么人,知道我是什么人吗?让开!”
“骑兵军,军法官韩敞。我管你是谁,下马,否则军法无情!”那军官冷冷道。
“一个小小的军法官,竟敢对某无礼,放肆!”
汤于文正要叫人将他拿下,罗如意连忙“哎哟”一声,叫道:“韩将军你休要无礼,知道这是什么人吗?这位是信国公,也是汤问行将军的兄长。”
韩敞淡淡道:“军中只有纪律,所有人都必须遵守,违反了,就要受到惩处。即便是汤问行军在这里,我也是这句话。信国公请下马步行,否则末将只有得罪了。”
汤于文大怒,提起鞭子就要朝韩敞头上‘抽’去。可一看到他手中的斩马刀和一双如同蟒蛇般没有人类表情的眸子,却是惧了。他立即知道,只要自己这一鞭子‘抽’下去,韩敞会毫不犹豫一刀挥来。
可是,如果这一鞭不‘抽’下去,自己的威信将‘荡’然无存,还谈何将这支军队掌握在自己手中。
一时间,汤于文的手凝在空中,手指的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