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南门,整个瓮城和主门的城楼已经烧成一片,大团的白烟腾空而起,弥漫了整个瓮城城门和主门之间的空地。棉花糖
凄厉的号角响了起来,箭雨在空中飞舞。除了了士兵的惨烈叫声之外,还有一接接一阵的咳嗽声。
混混沌沌却是看不清楚,到处都是汹涌的人潮,铠甲、兵器相互撞击,乱得不能再乱。
一声呼啸,大约几十个士兵退了下来,挤在瓮城城门口,进退不得。
孙元站在瓮城城门口也被挤得动弹不得,只能无奈地看着眼前惨烈的一幕
。义军的又一轮进攻失败了。
瓮城之内,战斗还在激烈的进行,先冲进城来的义军士兵提着简陋的兵器大声呐喊着朝南门扑去,试图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和敌人断兵相接。可惜,还没有等他们冲上城去,就被密密麻麻的箭雨和倾泻而下的滚石擂木打翻在地,到处都是士兵的尸体和不住蠕动的伤兵,地上已经积了一层血水,仗打得分外残酷。
还好,崇祯朝实在太穷,几任徐州知府又实在太贪。在南门被黄河夺淮冲塌之后,重建工程一直没有完工。城墙上有两处大豁口,可容义军登城。否则,这四面八方一通箭雨射来,大伙儿也只能灰溜溜地退出瓮城,放弃打下徐州的企图,徐为之图。
“怎么会变成这样?哎,肯定是义军预先埋伏在城中的内应被李率泰给发现了,特意在南门这里设了个口袋给义军钻。谢迁他们也真是愚蠢,攻打徐州如此要紧之事,竟然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内应死士身上,这也太不慎重了。”孙元也是看着那些惨叫的义军士兵,忍不住苦笑出声,心中又是自责:“谢迁他们做事故意太毛躁,可我在进城的时候却忘记提醒他们,哎,我也是太急着进城,上了李率泰的当了。”
没错,的确是上当了。
先前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城楼上确实有人用镜子反射阳光给义军传递信号,然后城门缓缓打开,好象一切正常。
按照事先的约定应该是手下的骑兵军打头阵的,以最快的速度冲进徐州。如果真那样,即便冲进瓮城,发现情形不对,还可以第一时间调头撤出城来。以骑兵军的极快的速度和严明的纪律,要做到这一点并不难。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意外发生了。棉花糖
看到城门打开,突然间,有义军士兵大喊一声:“城门开了,咱们的内应控制住南门了。弟兄们,冲啊!”
“杀呀,杀进徐州,杀了李率泰!”
“杀了李率泰呀!”
“夺取徐州的第一功俺们要了!”
“弟兄们,侯爷就在咱们身后,干一仗漂亮的给侯爷看看
!”
一夫振臂,万夫响应,只听得“轰隆”一声,如同雪崩一般,所有的义军都失去了控制,人人奋勇争先,如同山洪一般朝瓮城中涌去。就连孙元的骑兵部队,也差一点被挤散了。于是,这些四条腿的骑兵反被两条腿的步兵给挡在了后面,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满眼的人潮不受控制地向前,向前。
已经彻底失去了建制,刚开始义军头领们还试图约束部,到最后见实在约束不住了,索性也参加到入城的狂流之中。
孙元的中军大旗几乎被义军给撞倒,战马也长嘶着向前飞快冲锋,不片刻,就连孙元也陷在那片人肉沼泽中,直到被堵在城门洞里再也动不了才停下来。
“这,这什么垃圾部队!”汤问行恼了,提起枪杆子不住朝前抽着,可又如何抽得动。
孙元也禁不住跌足叫苦,这情形还怎么打仗啊。如果敌人这个时候突然杀来,大家都会变成一群待宰羔羊。
他打了十多年仗,什么样险恶的情形没有遇到过,可落到如今天这般境地却还是第一次,脑袋里顿时蒙了,不知道该如何才好。
眼前这几千义军士兵的秩序和纪律之坏简直……简直是比当年的李闯还糟糕。想当年自己在凤阳被李自成的闯军俘虏的时候,也在他那里呆过几日。那个时候的闯军虽然依旧军纪败坏,可已经开始走上正规,有正规部队的模样。眼前这些义军,活脱脱就是流寇。
念头刚闪过,突然间,一声呐喊,瓮城之中,城墙上突然出现黑压压的清军,呐喊声中将羽箭不要命的射下来,顷刻之间就射倒了一大片义军。然后,又是一大片灰瓶、火罐、烧滚的粪汁。又有人将大片柴草和硝石火油扔下来,顷刻,瓮城之中就燃成一片。到处都是倒下的士兵,到处都是烧黑的尸体。
如果是在野地里,这几千义军如果遇到伏击,立即就会散得干净。好在瓮城的城门实在太小,堵得水泄不通,就这样,后面还不断有进攻的部队源源不绝朝城中挤来。先冲进去的士兵要想调头逃跑,也没有去路,只能在头领的大声喝骂中硬着头皮朝前猛攻。
这种情况若是换成孙元的正规军,却是无发可想了。不得不承认,义军中还是有不少本领高强之人的,在仓促之间,就有人将士兵们手中简陋的武器和农具集中起来,捆成一具具简陋的攻城杆,直接搭在豁口上
。
这种攻城杆说起来很简单,就是将几根锄头用腰带捆在一起,又在旁边绑上几根横木棍,士兵则踩着这些横木棍朝上攀登。
一群又一群士兵沿着攻城杆朝上爬,然后被清军扔下来的滚石击中,悲鸣一声重重跌落在下面的人海里。
豁口下面,更有人撬掉了包砖,提着锄头不住地刨着里面的夯土,试图扩大缺口。只要缺口足够大足够低,大队人马就可以一冲而入。
同时,先前被义军步兵裹进去的有大约二十余个骑兵。毕竟是沙场老卒,一声令下,所有的骑兵都让战马跪了下去,抽出火枪先射了一轮,然后又换上反曲攻和城墙上的敌人对射。
可以他们是仰射,又如何射得中目标,况且,四面八方都是敌人,根本就没地方夺。只一会儿,骑兵们身上都插满了羽箭,若不是身上的铠甲坚固,说不定已经全军覆没了。
“消息走漏了,一定是张泰瑞将义军在城中预先埋伏内应,要在今日黎明开城的事情告诉了李率泰,李率泰就在这里设了个口袋等着咱们来钻。空前惨败,空前惨败!”这个声音同时在孙元和所有义军头领的心中响起。
是的,败得实在太惨了,死了好多人。
在瓮城和主城门结合的地方,因为同时受到城墙上敌人的两面夹击,已经堆了一大堆尸体,有的人将死未死,却无力呼救,只将手从人肉缝隙里伸出来,手指痉挛,试图要抓住什么。
有人头上被火罐击中,刚开始的时候还在地上不住翻滚,到最后随着火势变大,再不动了,空气中全是人肉的焦臭味,中人欲呕。除了人肉的焦糊味,还有滚烫粪汁淋下的恶臭。惨叫声听得人毛骨悚然,心中阵阵发凉。
农民军也不只是被动挨打,随着骑兵们将一阵火枪射出去之后,也有人点了火箭朝上射去,不片刻,南门的城楼门子就烧了起来。
但是,这对大局没有任何帮助。进城的义军士兵被敌人压制得趴在地上,躲在队友的身后。
一匹战马被滚烫的粪汁淋中,长嘶一声跳起来,直接将主人踩在地上,然后在人群中乱跳乱蹦,满耳都是士兵们骨折的声响,偏偏又无处躲闪
。直到一柄火枪顶着受伤战马的脑门砰地一枪搂火,巨大的马尸才倒了下来。
这个时候,在城门洞子里面,孙元就看到瓮城之中的城墙上面密密麻麻地伸出无数清军士兵的脑袋,看着下面义军的狼狈模样,齐齐发出一阵哄笑。
李率泰的军队在清军作战序列中并不属于一线野战军团,在战场上也没有到什么象样的对手。他们以前在征讨朝鲜的时候,可是打出骄横之气来的。心中对谢迁等人的义军本就瞧不起,觉得这不过是一群泥腿子,见他们被收拾得如此之惨烈,忍不住大声嘲笑。
翟五和尚性格暴躁,在城门打开的一瞬间,他已经忘记了自己是一个带兵大将军,大吼一声,率先冲了出去,此刻他已经被敌人的箭雨压制在豁口下面抬不起头来。
他的头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掉了,锃亮的光头上全是黄土和汗水,在人潮中显得分外醒目。因为,他只要一露面,就有无数的羽箭和滚石向他招呼。
此刻,听到敌人的嘲笑,翟五和尚气得哇哇大叫:“****的,****的,是谁,是谁?”
这个时候,在豁口上面出现了一条不算高大的人影。
孙元的旁边一个义军头领叫道:“侯爷,那人就是李率泰,末将上月潜入徐州远远见过这个贼子一面。”
听到这话,孙元定睛看去,却见李率泰生得黑黑瘦瘦,年纪大约四十上下,看起来像是个小老头,貌不出众,属于丢在人群中立即就会消失的那种。
李率泰身前有被一面盾牌护中,手中提着一把反曲蒙古弓,一开口就如同洪钟一般:“我是李率泰,你等如今已经落入我的包围中,立即放下兵器跪地投降,或可饶你等一命。那个光头,你是翟五和尚?”
“爷爷正是翟五。”翟五和尚将脑袋探出来:“有种你下来,毒计伤人算不得好汉,有种就同我正大光明地打上一场……”
话还没有说完,李率泰就“咻”一箭射下来,直接射中了翟五和尚的脖子。
可怜翟五和尚如同米口袋一样倒了下去,显然是活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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