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呢,此人的性格同费洪倒有些相象,属于三脚踢不出屁来的那种。但他做起事来却非常认真,有的时候甚至不近人情。按现代社会的说话:就是一个眼睛里只有规矩的人。
韶伟若到他手下,倒是不错,至少能够得到平等的对待。
韶伟当初在凤阳可是将费洪他们欺负得厉害,甚至将费洪打得卧床不起。若是将这个小舅子派去其他对当兵,遇到犟驴子这样的军官,估计会将他折腾得够戗,搞不好还会弄出事来,这却已经有违孙元让他去当普通大头兵的初衷了。
打发掉韶伟,看看天色已晚,孙元就回院子吃晚饭。
孙元和母亲的晚饭倒也简单,也就两菜一汤。这可是他难得和母亲坐在一起说话的机会,今日孙李氏却一脸忧虑,沉默了半天,才道:“伟哥儿今天是怎么了?”
“他想当兵。”孙元大约地将刚才所发生的事情同母亲说了一遍。
孙李氏听完,犹豫片刻,这才道:“阿元你如今也算是个官了,公家的事情,我一个妇道人家原不好插嘴。不过……不过……”
“又有什么不好说,母亲有话但说无妨。”
孙李氏:“亲不亲一家人,怎么说伟哥儿也是你韶姑娘的弟弟,和咱们也算是亲戚。有句老话,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还是自家的人使起来放心。伟哥儿要做军官,就算让他当也没什么要紧。”
孙元也不管母亲能否听明白自己的意思,说:“娘说得是,韶伟倒是有些胆气,是块好材料。更难得是,他读过私塾,文化程度也高,确实是个难得的人才。而我千户所,正缺这样的人物。世人都瞧不起咱们军户,别说秀才举人,但凡识的几个字的人,也不可能来投效于我。如此一看,韶伟这样的人物,更是难能可贵。”
“不过,这小子性子太急,又喜欢惹事生非,现在让他带并,保不准惹出什么祸来。到时候,不处置他吧,军心不服。处置吧,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所以,得下到军队里历练历才行。关键是,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带路人。”
孙李氏叹息一声:“阿元你已经长大了,如今又是个千户军官,娘回想起以前的阿元,再看看你现在,感觉就像是一场梦,生怕这梦有一天会醒。你做的事情,自然有你的道理,也不用同娘说,娘只有个心事放不下。”
孙元一惊:“娘你有什么心事,快说。”
孙李氏:“你也老大不小了,十九岁了吧,也该说门亲事成个家了。若你还是当初那个阿元,娘自个寻个媒婆,替你做主。可你现在好歹也是个五品的官,怎么这也得名门望族的千金小姐才能配得上你。可老婆子我又哪里去认识什么小姐,这事你得自己上心,看看能不能找个一个合适的。”
听母亲说起自己婚事,孙元就头大如斗。
支吾了几句,只埋头吃饭。
他刚满十九岁,虽说心理年龄已经是一个三十岁的大叔了,但生理上却只还是个半大孩子。这年纪在现代社会也不过是一个高中生,结什么婚啊,那不是搞笑吗?
心中,也不愿意去找这个烦。
见儿子不热心,孙李氏也是无奈,又道:“要不,你先同韶姑娘圆房吧,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总归得先给我生个孙子再说。以后再有合适的人家,你另外娶进门来不迟。”
说到这里,孙李氏目光热切起来。
孙元一阵咳嗽,他还真没想到母亲给自己来这么一个提议。自己和韶虞人关系一直不尴不尬,虽然彼此都知道两人将来肯定是会在一起的。
可现在好象还说不到那一步,山盟海誓那是一句也没有,甚至连点贴心的话也没说过。
就这么圆房,就孙元现代人的道德观而言,他还是没办法接受的。
见儿子不出声,孙李氏说:“韶姑娘这孩子很不错,虽然说她以后是你的平妻,不用同老身住在一起的的。可这些日子以来,她对老身都异常恭敬,伏侍周到,就好象是真拿我当成母亲。要不,你等下就和她住在一起吧?”
孙元瞠目结舌:“这也太不严肃了了吧?”
就不住的摇头,心道:我现在刚到千户所不过五日,一切都还刚起了个头,说这种事情做什么?再说,我现在还一身的麻烦,将来究竟怎么要,那个难关是否能平安度过,还难说得很,有凭什么给人承诺?
一想到雷泰灭门案,孙元的好心情突然没了。
不用猜,他就能肯定,周知县肯定将这件案子报了上去,并请提刑司派人缉拿自己归案。
只不过,自己因为是军官,得先通过兵部。
如今,南京兵部正忙着围剿农民军,这才是他们的首要大事,估计也没工夫来办这件案子。而且,明朝国家机关办事效率低下程序烦琐,就算自己的案子定下来,估计也是三五个月以后的事情了。
自己还有半年时间,想好应对这策。
实际上,这道难关该如何度过,孙元心中已有了对策,可世界上的事情谁又说得起来呢!好的对策,未必就能得到好的结果。
“娘看得出来,她是真心对你的,你可不能亏欠人家。先前韶公子和韶姑娘闹成那样,韶姑娘好象伤了心,到现在连晚饭还没吃呢,你过去劝劝。”
“好,我去看看。”孙元心中有事,也没多少胃口,立即站起身来,朝韶虞人院子走去。
时间已经到了六月,天气很热。韶虞人院子里的门窗都开着。
而她则穿着一袭轻薄的白衣,如同一朵正在盛开的百合花,美艳得不可方物。
她恹恹地躺在院子里的凉椅上,手中的扇子轻轻扇动。
有几点萤火虫在风中上下飘舞,再看看天上的月色,倒有几分天阶月色凉如水,轻罗小扇逐流萤的意境。
小梅站在她的旁边,低头说着什么,好象是在安慰着韶虞人。
而她却紧锁着眉头,一脸的哀愁。
不可否认,孙元突然有一种心疼的感觉。
听到孙元的脚步声,小眉“哎哟”一声:“姑娘,老爷来了。”
韶虞人忙站起来,微微一福:“妾身见过老爷。”
本想上前小声劝慰,可伸出手去,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呆了片刻,他突然提起精神,大声道:“韶姑娘,你想给韶伟谋个好前程的心思,我自是理解。可你想过没有,他如今还是贱籍,参加不了科举,这年头,若不能读书,又能有什么前程?而且韶伟一直都处于你遮蔽之下,你好象是一颗大树,总想着护得他周全。可是,你想过没有,你只是一个女人,你的翅膀,却是柔弱的。而他,是个男人,难不成一辈子躲在你的院子里,而放弃外面那一片广阔天地。你宠他溺他,却是害了他。而他,对你也是满腹怨言。”
韶虞人抬起了头。
孙元:“人总是长大的,韶伟实在是太不象话了,你看看他以前在凤阳的时候都成什么样子了?说到底,他是被你宠坏了的孩子,只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规矩,有的事情能做,有的事情却不能做。军队是个讲究纪律的地方,令行禁止,他若是块好铁,军队就是个大熔炉。总有一点,我要将他锻造成人。给我半年时间,在这本年时间中,韶伟就交给我好了,虞人若信得过我孙元,就不要管。半年之后,你若另有安排,我答应你,无论花多少钱。就算买,也替他买一个官职。”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正如他刚才对韶虞人所说的,现在的韶伟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男孩,从一个孩子到男人,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而要想让他尽快变得成熟,就需要严格的纪律和锻炼。
在后世,江浙也是富庶地方,又实行独生子女制度。不少富豪家的孩子,因为衣食无忧,加上家中娇生惯养,也非常之顽劣。父母实在没办法管束,就将儿子送去参军,为此甚至还掏出几万十万块前打通关系。
说来也怪,两年军旅生涯之后,往日的纨绔子摇身一变,竟成了一个有担待的好小伙。
可见,当兵,对于一个男人的成长却是有极大好处的。
当然,明朝的军队是另外一种模样。可孙元想要组建的是一支现代军队,将韶伟放在里面锻炼,只需半年,就能让这个该死的小舅子脱胎换骨。
看到孙元的背影,琢磨着他刚才所说的这一席话,韶虞人皱起了眉头,一副若有所思模样。
旁边,小梅小心地说:“姑娘,少爷从小就没吃过苦,这次去当兵,可如何是好?不成,姑娘你得同老爷说说,让他将少爷喊回来。”
韶虞人突然轻叹一声:“喊回来又如何,以及是每天养在这院子里?每天睡到日上三杆,然后生出事来。这里可是千户所,军机重地。若是惹出祸来,老爷那边又该如何处置?”
小梅:“可是……”
“或许,让我往日也是太放纵伟弟了,让他吃点苦头也好。”
小梅:“姑娘,这事是不是再想想?”
韶虞人咬牙:“不用想了,反正只半年时间,我们都应该相信老爷,老爷总不可能害伟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