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虞人虽然是凤阳花魁,可她已经是杨太监的禁脔,过得几日就要嫁做他人妇。女儿是谁,男人是泥,有个女孩子若是嫁了人,那就是水中和了泥,也没有任何价值了。别人又畏惧杨太监的权势,自然没人过去护卫。
也见着韶虞人如此狼狈,孙元心中叹息一声,一提气,奋力朝前拱去。经过几个月的锻炼,孙元身子虽然还显得很瘦,可身上却全是结实的肌肉。书生们大多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如何顶得住他一撞。眼前顿时一空,孙元走上前去,一把将韶虞人从地上扶起来。
手中感觉一阵温润,又看到手中如同葱管一样的柔夷,目光落到她脖子下那一抹白皙,心中禁不住一动:这女子真是漂亮啊!
一时间竟忘记了松手。
韶虞人先前还头发散乱,一脸惊慌,被孙元从地上拉起来之后,道了一声:“多谢孙公子。”
然后,看了看顾横波那边,似笑非笑道:“公子那日送新诗与奴家,不就是想一战而名动天下,获得美人芳心吗?你的第一个条件就是让奴家带你参加这才宴会,好一亲芳泽,一个大好机会,孙公子你怎么错过了?”
“芳心……”孙元一愣,又看了那边的顾横波一眼,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她小脚上,心中没由来的一阵厌恶,心道:我若是能够一亲这个臭脚的芳泽,一定是前世造了什么孽!
“韶小姐,有一句话说得好,相见争如不见,今日孙元却有些失望了。”
听到孙元这句话,韶虞人面上的笑容展开了,然后又叹息一声:“可惜了公子那首好诗,眼见这如此杰作,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大变给毁了,就算奴家再唱,只怕也没人有心思再听。真是抱歉!”
这话说得一脸的惋惜,孙元却不以为然:“这个到是没有关系。”
韶虞人:“公子到现在还不肯放在奴家的手吗?”这话的声音说得很低,说着话,她的俏脸微微一红,将头低了下去。
孙元这才发现自己刚才一直拉着她的手,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说了声抱歉,然后就大步走到栏杆前,使劲朝里面一拱,硬生生在里面挤出了一条缝隙,钻了进去,靠在栏杆前朝远方凤阳方向看去。
旁边被挤的几个士子都用不满的目光看着孙元,韶虞人也被孙元突然来的这一手惊了一下,然后以手掩嘴偷偷地笑起来。
这个孙太初,写的诗词气势宏大,已是一代宗匠的气度。说起话来,也是文质彬彬,一派儒雅风范。可做起事来,却不拘小节,有的时候甚至还显得粗鲁,真是一个有趣之人!
孙元趴在栏杆上往前看去,这一看,立即被远方的情形震撼了。
只见,先前那个军官所说的军械库的方向已经烧成了一片。凤阳城中多是木制建筑,今夜风又大,风助火势,烈火顿时朝四周曼延开去。
火光冲天,整座城市都被彻底照亮。即便隔得远,依旧能够看到那些房屋都在灼热的空气中微微扭曲、颤抖。
与此同时,有潮水一样的呐喊声、叫嚷声、呼救声顺风传来。
“肯定不是贼军进城了。”几个官员在激烈的辩论着:“巡抚大人已经说得清楚,贼人尚在四百里之外,难不成他们还插了翅膀飞过来?”
“对对对,而且,贼军忽叛忽降。如今朝廷大军以东西北三个方向扑来,已经形成了一个绵延四省的大包围。可谓是八面张网,十面埋伏,眼见着贼军覆灭在即。他们如果来攻我中都凤阳,不是绝了招安的后路吗?”
“说得好。”知府颜容大声道:“定然是军械库看守兵卒疏于职守,不小心走了水,这才点燃了库房中的火药,如今正值春初,天干物燥,这才酿成大祸。”
“就是,就是,颜知府说得是。”所有人都异口同声的附和,也许他们更愿意将事情往好的一方面想。
看着城中的大火,孙元心急如焚,心中只有一句话在反反复复地叫着:“贼军,贼军来了。不对,按照真实历史记载,高迎祥和张献忠他们明天晚上才会进凤阳的。可是,真实历史上并没有说,正月十四这天晚上凤阳城受了火灾啊!难道,历史改变了?”
“改变了,为什么,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如今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粮长,历史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对目前的我也没有任何关系。可是,我明天才能拿到户部的堪合回家啊。如今农民军今夜进城,我还怎么完成任务?”
“完不成任务,回如皋就是一个死字。难不成,过了今夜,我孙元要浪迹天涯……母亲怎么办,离开了我,她有该怎么活下去。不不不!”
孙元不敢想,也不愿意想。这个时候,他更愿意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意外,真的是军械库着了火。
可是,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幕,让他和其他都如同堕入了冰窖。
凤阳军械库位于城东水边,可絮语,城北、城西、城南三个地方同时出现了十几个火点。
刚开始的时候,还小,渐渐地越烧越大,可以说,整个中都都笼罩在一片冲天的火光之中。
“啊,其他地方也着火了,贼军……贼军进城了……”所有人同时发出一声绝望的大叫。
孙元扶在栏杆上的双手也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事情已经完全清楚了,此刻,他才是真真的心丧若死。
几个月的筹划,步步惊心的旅程、为了保守秘密甚至不惜斩杀了冒成等三个小人,眼见着就差临门一脚时,农民军却进了城。
老天爷,你这是在玩我孙元吗?
……
“呜,呜!”突然间,颜知府放声大哭起来:“凤阳城丢了,颜某愧对皇恩,愧对朝廷的信任啊!”
又有几个胆小的士人也跟着号哭起来,杨泽和杨一鹏紧紧地闭着嘴,身子颤个不停。面孔在火光中一明一灭,竟是苍白得看不到一丝血色。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事情不到最后,绝不能轻言放弃。一定会有办法,一定会!”孙元狠狠地抓着栏杆,脑子里飞快地转动起来。
“逃啊,再迟,贼军就要杀过来了!”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整个大厅堂的官、士都如梦方醒,朝楼梯口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