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容也不该是这样,那个小鬼啊,抄了那么多份,现在差不多连山贼草寇都可以练我云笈门的高端心法了。算了,原本我请道主来,是想让您替咱们云笈讨个公道,谁想……唉,我真是错打了算盘,忘记了……”话说到这里,赤炎尊长叹一声,不再说下去了。
淡如华知道他想要说什么,默默道:“如华现在只有潜心修道的想法,绝不会有其他杂念。今天到这里的,只是云笈的道主,而非淡如华。”
“哼!“赤炎尊还没等淡如华将话说完,就化为一道光影,离开了。淡如华原本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蓦然抬头,却看见远方两人并肩而行向这边走来,正是苍云与尘寰。苍云已经将天外儒门的事物分派的差不多了,只有尘寰比较闲,所以送行的人,也仅有他一人而已。
看到淡如华,苍云停住了脚步。很是平和的问候:“久见了。”只有三个字,并没有其他的话。但这三个字所蕴涵的沧桑,却是尘寰无法理解的。
淡如华亦是很平和的回道:“是啊,几十年了。”
“嗯……”见这二人如此云淡风轻的对谈,尘寰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看起来是师兄的朋友,而且貌似是很好的朋友。”尘寰并未说话。只是在旁看着。
只听苍云道:“刚才的事情,我还要好好谢谢你。”
淡如华微笑道:“谢我?谢我什么?我方才什么都没有说。”
“哈!”苍云苦笑,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淡如华的话。
“师兄,我还有事,你们慢聊。”尘寰见眼前的态势,自己在这里只会碍事,故而退去。
见尘寰走开。淡如华眺望远方,似有几许怅然般道:“任苍云是怎样一个人,首鼠两端的人又如何清楚。”
苍云淡淡一笑:“苍云并不怕世人的误解。因为我相信天道永存。”
“天道永存么……”淡如华似有些话想说,但是还是咽了回去。因为那些话,不该她来说,也不适合她来说。看看天边的流云,淡如华心有所感,吟道:“慕流云。恨长风,孤曲天边,叶落萧然。”
听她吟句,苍云应道:“忘情月,祭苍穹,渺渺尘缘,身葬。”念完这一句,苍云叹道:“时光荏苒,几十年了,好友你一点都没有变。”
“你也一样。”
苍云道:“数十年前。天外儒门与中原儒门失和,自那之后,好友就未曾踏入天外儒门一步,我也再未听过好友的绝妙玄音。”听着他这么说,淡如华莲步轻挪,声若纤风:“纵我不往,子宁不来?你可知云憩水榭为你准备的茶,已经冷过千百回了。”
“苍云有自己的苦衷,过去的日子,无拘无束。没有羁绊。”苍云的话,淡如华好想说这不过是你的借口,但是她终没有说出口,岔开话题道: “刚才的那个少年人。就是背下八方归元心诀的人吧?”
苍云侧目看了看远去的尘寰的背影,道:“是的,关于这件事,我原本打算亲自去云憩水榭致歉的。”苍云话说到一半,被淡如华打断:“喔……那现在你以为我到了这里,你就不用去了是么?”淡如华忽然就变了脸色。让苍云猝不及防。“这……”苍云无语,修为像他这般高深的人,仍然猜不透一个女子心中想的是什么。
“我在云憩水榭等着天外儒门的道歉。必须是夫子来!”丢下这样一句话,淡如华拂尘一甩,离开了天外儒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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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日,山雨欲来。
涪阳,紫宸王朝都城,御书房。
紫宸王朝皇帝紫宸奇君的案前,摆着一张又一张来自北域的捷报。紫宸奇君只是草草的看了看,而后抬头望向身边的太傅慕秋,道:“慕爱卿,你怎么看?”
“殿下刚到北域,就取得如此大的战果,实是天下之幸,只是……”慕秋眉宇间露出一丝忧虑。
紫宸奇君手一摆,道:“但说无妨。”
慕秋向前一礼,道:“陛下恕臣妄言,这些战报虽然都是捷报,可是却没有一封战报,是和潭王府有关的,微臣在想,他们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紫宸奇君点点头,道:“是了,若说打仗,易儿远不如烈儿,可是就算是烈儿活着,也绝不会有如此大的战果,这些与北夷人交战的胜利捷报,多是击溃战,虽然我紫宸王朝的疆土扩展了一些,但是却没有伤到北夷人的筋骨,北夷人的尖牙和利爪仍在,为何还会如此的隐忍?”
慕秋想了想,奏道:“陛下,要不要派人去提醒一下殿下,让他先收敛兵势,固守为上?”
奇君摇头:“不可,若是这样,有损军心士气。”
就在君臣二人讨论北域战事之时,一名内侍急匆匆跑了进来,跌倒在君臣面前。口中疾呼着不好了。
“什么事情,慌慌张张的?”紫宸奇君面色变的不好看起来。
只听那名内侍道:“禀陛下太傅,外城有人作乱!”
慕秋道:“作乱?叫外城护军去管就是了,怎来烦扰圣驾!”
内侍奏道:“外城护军已经出动了,可是阻挡不住他们。”
“他们有多少人?”
“到处都是呐喊声,一时也搞不清楚他们到底有多少人。”
“哈哈!”紫宸奇君忽然大笑了起来,似是预感到什么一般,自语道:“想不到,他竟是如此的急。” “陛下在说什么?”慕秋不解紫宸奇君在说什么。
紫宸奇君没有直接回答慕秋的话,而是问了一个问题:“慕秋,规则和人性,如果它们之间产生了矛盾,你认为哪一个会占上风?”问题虽然来的突然。但慕秋毕竟还是太傅,立即应道:“人性与规则,本来并没有直接的矛盾,但他们之间有矛盾……只有两种可能。或是人性的贪婪,凌驾于规则之上,亦或者是规则过于严苛,让人无法忍受,最终规则被推翻改写。因为归根结底制定规则的还是人。”
紫宸奇君微微叹了口气。道:“要是他也明白这个道理,或许天下可以安定的多了,过于严苛的规则,就算他的第一代制定者可以很好的遵守、执行它。谁能保证后来者也会如此呢,谁又能确保千秋万世之后,它不被改写呢?”虽然慕秋很想知道紫宸奇君口中的他是谁,但是他却不敢问。看那个内侍还在候着,他对奇君道:“陛下,外城作乱之事……”
“调城西的禁军入城平叛,让他们知道紫宸奇君也不是善与之辈。就算是垂死挣扎,也要弄的有声有色才行。哈哈!”
此时涪阳的大街上,早已经乱成了一团,到处都是火光,奔腾的烈焰,似乎要吞噬整个帝都。纵火之人,皆身着青衣背负长剑,往来穿梭于街道、民宅、官府之间,可是却没有一人踏入内城一步。外城的护军虽然人数众多,但对这些青衣人的游击袭扰。却是无可奈何,犹如笨狗追狡兔。
涪阳郊外,松蒿居旁边的山峦上,梁学士立于山上。静静的观望着涪阳发生的一切。远方如同红莲绽放的烈火,映亮了他的深邃的双眸。
“湮峰,今天是什么日子?”梁学士问着身后矗立的护卫湮峰。小刀湮峰刚想答冬至日,忽然想到学士的问题不会如此的简单,想了想,道:“紫宸王朝灭亡的日子。”
得到湮峰的答案。梁学士轻轻摇着头,道:“错,今天是新时代的开始。”
“新时代的开始……”湮峰重复这句话,愣住了。
“凤凰在烈火中涅槃,是毁灭,也是重生。”寒风中的梁学士,咳嗽了几声。湮峰想要过来搀扶,被他一把推开。
“先生!”一个身影落在了梁学士的身后,半跪于地,正是空镜飞卿。
“怎样了?”梁学士问话可并未回头。
飞卿禀告道:“紫宸奇君果然出动了城西的禁军平乱,一切都在先生的预料之中。”
“嗯……”付流尘点了点头,道:“紫旌营的人呢?”梁学士口中所说的紫旌营,其实只有几十人,但他们的实力却堪比千军万马。紫宸王朝的开国皇帝紫宸暮定国之后,在开国元勋的子嗣中,挑选优秀者,组成了第一代的紫旌营,只听皇帝一人调遣。而后来的紫旌营,便是这些人的后代,世代相传,为的只是绝对的忠诚。他们从小就要接受非常严酷的训练,所以个个武功高强,不次于江湖中的一流好手。紫旌营的主要任务,除了保护皇帝本人以外,还负责监视大臣,刺探情报,暗杀等等,几乎无所不能。此时,在梁学士心里,紫旌营的动向,才是他最关注的。
“无法渗透,所以不明。”飞卿如实以报。
“嗯……”梁学士点了点头,他并没有怪飞卿不力,因为那些紫旌营的人,身份都是绝密,紫宸王朝里,就算是皇子,也不清楚哪些人是紫旌营的人,只有老皇帝让位的时候,才会将玉玺和这些人,交到新皇帝的手里。
梁学士想了想,对飞卿道:“通知沈梦魂,让他带领部属,控制一切可以通往北域的大路、小路、关隘,层层隐秘设伏,发现可疑人员,可以先杀后报。”
“是!”飞卿低头领命,但是立即抬头道:“沈武令若是也走了,先生的安全,又有谁来确保。”飞卿心中知道,这一次的行动,梁学士手里可用的人,除了他和湮峰以外,就剩一个沈梦魂,若是让这个有“御风猎首”称号的沈梦魂和他的部属也离开的话,那么梁学士的安全就很成问题了。
梁学士淡淡一笑:“有你和湮峰足矣。”
这个时候,小刀湮峰也走了过来,恭敬一礼,道:“保护学士,是我等职责,也是我等荣幸,只是如今时局不同往日,若有闪失,我等自是不避刀剑,死不足惜,但先生若有意外,那先生的愿望岂不成了梦幻泡影。”
听到湮峰说出这样的话,梁学士低低的笑了两声,随后就是剧烈的咳嗽,道:“若我计算有误,死亦是天命所归,若果是天要我亡,流尘又如之奈何?”
梁学士这么说,湮峰与飞卿面面相觑,看他们没有什么可说的,梁学士催道:“快去传命吧,我还想见我的老朋友最后一面。”飞卿领命飞身而去,而这里,只留下梁学士和湮峰。
“我们也该出发了!”梁学士对湮峰说道,向前走了两步,梁学士似乎想起了什么,低头看了看山下的松蒿居,露出了莫可名状的笑容,而后微微阂目,慢慢转过头去,向后挥了挥手,发出淡淡的声音:“梁梦枕,永别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