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盈冷冷道:“你放开我罢,我还撑得住。”其时沈念卿仍是将她拥入怀中,这时经她一提,他确实觉得暧昧至极,可是想到她的伤势,又不得不劝道:“苏姑娘,是我冒犯了。你现在身体虚弱,我真不该惹你生气。”说时微微放松一些,但仍是让她靠在怀里。
苏盈感受到他胸膛的温度,鼻翼中闻见的男子气息,心头总有些异样的感觉。她定了定神,想起白日里梅花主说的话,自己至今未归,又无一人传达消息,只怕义父真会以为是明教中人害了自己,那可就糟了。她须得及时回去禀明消息,告诉义父梅花主另有图谋。
苏盈仰首道:“沈念卿,你现下送我回去罢,咱们就算一笔勾销了。”沈念卿摇了摇头,说道:“苏姑娘,你的伤势,还是不要动为好。”便即瞥见她面上尽是担忧之色,心中似明白过来,问道:“苏姑娘,你是担忧梅花主的诡计么?”苏盈道:“不错,明教此时戒备森严,义父若现在攻上来,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所以我必要回去。”
沈念卿摇头道:“苏姑娘,你现在决不能动,我若送你回去,倘若途中有半点差池,那可就糟了。”苏盈冷笑道:“沈念卿,我也不怕死,你婆婆妈妈做甚?”沈念卿不禁脱口道:“我不想你死。”
苏盈闻言一愕,登时心乱如麻一片,不再开口。沈念卿想她担忧噶尔笑笑,劝道:“苏姑娘,现在已是半夜了,夜深不太好走。等到明天清晨,我再动身送你回去不迟。”其时心中尤是奇怪,此处离光明顶不算太远,怎的大半天了也不见一个明教弟子。
苏盈渐放宽了心头,又睡了过去。这一夜沈念卿彻夜未眠,一直用内功替她治疗伤势,虽觉腹中饥饿难耐,总算挨到了天明。
苏盈睁开眼来,瞧见天色已经大明,但身后之人已靠在树上睡了过去。原来沈念卿一夜替她渡气疗伤,总不免心累神乏,等到了天明,再替她把脉,虽是虚弱,总算趋于平缓,心头一松弛,便即睡了过去。苏盈想起他替自己疗伤了一夜,心头悄声一叹,可是面上露出浅浅笑容。
沈念卿察觉胸口有异动,当即醒了过来,去瞧苏盈时,只见她面色冰冷,忙说道:“苏姑娘,走罢。我送你回去。”说着小心谨慎的抱她起来,问道:“你义父在哪里?”却见怀中人脸色惨白的可怕,秀眉紧蹙,显然是牵动了伤口的缘故。他骇了一跳,叫道:“苏姑娘,苏姑娘。”苏盈道:“我……我……”竟又昏了过去。
沈念卿暗骂大意,轻轻将她放在地上,伸手一探脉象,并未觉得有甚么不妥,这下他倒疑惑了,心想:“奇怪,我很是小心翼翼,并没有牵动她伤口啊。那她怎么会昏迷了?”眼望四周寂静悄悄,便想将她带回光明顶,可是抱着她走了几步,兀自想到她是明教敌人,自己若带她去了,明教众人肯收留她么?当下转身往南行去。
沈念卿抱着苏盈走了一程,途中寻觅了几株消炎止痛的草药,又摘了些可食用的野果,这才找到了一处可容纳数人的大洞穴。
过不多时苏盈醒转过来。她望见漆黑一片,自己似乎躺在一处干草上面,说道:“天黑了么?”沈念卿道:“咱们现下在一处洞穴里面。苏姑娘,我这里摘了些野果,你先吃下罢。”说着将洗净的野果递到她嘴边。
苏盈伸手接过,又听得沈念卿道:“你好好休息,我到外面四周寻些食物来,你受伤太重,须得吃些肉食不可。”说着大踏步走了出去。
苏盈慢慢吃着果实,心头又是牵挂义父,又是想到现下处境,胡思乱想一阵,便又觉得头中昏昏沉沉,心知自己失血太多,便又睡了过去。等她再次醒来,沈念卿正坐在一堆旺火边静静注视她。瞧见她醒了,忙起身将手中烤的一只兔腿送过去。苏盈伸手接过,却不愿吃。
沈念卿:“怎么啦?”
苏盈叹口气,说道:“我现在没事了,你不用再照顾我了。”沈念卿微笑道:“苏姑娘,只要你伤势恢复,自己能走动了,我自然告辞离去。可是现在嘛,你怎么赶我我也不会走的。”苏盈道:“那你不关心你的大义了么?”沈念卿微微一怔,沉吟半晌,说道:“实不相瞒,我来寻你之前,明教已做好了万全准备。”便见苏盈眉头一皱,不由啊了一声,续道:“我想你义父也不是鲁莽之辈。若你还是担心,那我还是送你回去罢。”
苏盈道:“不,我已想好了,我要将伤势痊愈了,才肯出去。”沈念卿吃了一惊,说道:“苏姑娘,你……你当真如此想的?”苏盈道:“不错,我义父武功盖世,深谙兵法,就算艰难了些,总能消灭明教。”说到这里,慢慢转过头来,瞧着他淡淡的道:“沈念卿,你现在大可回去明教。就算我死了,但只要我义父胜了,那我也死而无憾了。”
沈念卿顿觉忧心忡忡,心中道:“我外叔公他们不知道安排的怎样了?会不会有事?”他立着身子,往外面走了数步,可是想到苏盈,又狠不下心来,当即转身走了回来。
苏盈见他坐立难安,一脸焦急之色,不由取笑道:“沈公子,怎么啦?”沈念卿望向她,说道:“苏姑娘,不如还是由我送你回去罢。”苏盈道:“不,我偏要留在这里养伤。我住惯了大院,此处虽然简陋,却是别有风情。”说着又劝道:“沈公子,其实你有什么好犹豫的,转身即可出了山洞,不一日便到光明顶,我也不会怪你。”
沈念卿担忧道:“这山中有凶猛野兽,你重伤在身,倘若……倘若……”苏盈咯咯一笑,道:“那怕什么?我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就算被野兽咬死吃掉,那也是我命中该死。”沈念卿见她此情此景还能笑得面若桃花,不禁又急又气,怒道:“是。你不怕生死,但你不担忧你义父么?”
苏盈仍是笑道:“我相信我义父,他一定会消灭明教。”沈念卿喝道:“你……”苏盈忽得板着脸,道:“你走罢,我可没拦着你。实话告诉你,我巴不得你留在此地,那是因为我忌惮你的武功。等到我义父消灭了明教,一切大定的时候,你就算武功再高强也没用了。”
沈念卿陡然听到她这一说,脚步踉跄一下,心中又寒又冷,叫道:“你……你当真是这样想的?”苏盈恢复了冷色,说道:“那是自然。”沈念卿顿觉怒火攻心,连说三个好字,冷笑一声闪身出了山洞。
他疾奔出来,立住看了一眼方向,当即施展轻功飞奔离去。适才苏盈所说,似乎噶尔笑笑于战胜明教必有把握,这令他不由得心急如焚。行了一程,周身凉风拂过,也渐渐消了怒气,忍不住想:“她不能动弹,我若真离去了,岂不是真的活不了。”正在这时,遥遥听见远处传来一声狼嚎,不由得脸色大变,忙调转身子又飞奔回去。
他奔回山洞外面,并未察觉丝毫异状,这才缓了口气,踏步走了进去。只见火堆渐小,苏盈仍是躺在干草上,双目瞧着洞顶漆黑之处。沈念卿走上前去,只见她脸上仍有淡淡泪痕。苏盈这时察觉到他回来了,轻轻将头转往内侧。
沈念卿见那只兔腿随意丢在地上,她竟未吃一口,不由得又是心疼,说道:“苏姑娘,吃点东西罢。”将火架上另一只兔腿取了过来。苏盈眼中露出不易察觉的狡黠,嘴里仍是冷冰冰道:“你干么回来了?”
沈念卿叹口气,道:“我思前想后,明教有张教主,副教主,四大法王,其下明教弟子众多,未必会败。”苏盈道:“所以你便可心安理得的呆在这里了?”沈念卿摇头道:“不,明教与蒙古人相拼,不论谁胜谁负,我总觉得都另有暗手操控,那梅花主比起你义父来,身份更是神秘莫测,谁也不知他究竟有什么预谋。”说到这里,蹙眉续道:“我只怕双方两败俱伤,却都是中了他人阴谋。”
苏盈听得一惊,说道:“不错,我义父一定知晓梅花主身份,我总得问问他老人家。”沈念卿听她提起义父来,语声里多有崇敬,不由得心中一黯:“噶尔笑笑害死我娘亲,往后一日,咱们终归会成生死大敌。”
沈念卿撇下心思,说道:“所以你吃些东西罢,早些恢复了,咱们便能早些各自去汇合众人。”
苏盈伸手接过食物,慢慢吃了起来,瞥见沈念卿独自坐到一旁,似有闷闷不乐。她默默看了半晌,见他神色一会自责惭悔,一会又是忧心模样。不动声色的问道:“沈念卿,你想起谁啦?”沈念卿看她一眼,摇头不语。苏盈道:“噢,是不是想起光明顶上那位姑娘来啦?”
沈念卿给她猜中心思,不由得神情尴尬。苏盈冷冷哼了一声,便即不再说话。等到她吃完,沈念卿走到她跟前,说道:“苏姑娘,我用内功替你疗伤罢。”苏盈冷哼一声,却不愿说话。沈念卿见状,实不知哪里又得罪了这位苏姑娘,他唯恐再问一句更惹她恼怒,是以转身坐到火堆旁,运功调息。
过得片刻,忽听得苏盈喂了一声。他睁开眼来,只见她神态扭捏,四处张望道:“我渴了。”沈念卿瞧见她此番模样,再不像那个冷冰冰的苏盈,倒更有了几分女儿姿态,忍不住微微一笑,起身去外面给她盛了清水进来。
苏盈喝完,这才说道:“你替我疗伤罢。”沈念卿嗯了一声,扶她躺下,右掌抓住她手腕,暗暗渡过真气。苏盈顿觉一股温暖流遍全身,最后汇聚到心脉之中,她怔怔望着沈念卿面庞。
沈念卿掌心中握着柔若无骨的手腕,心中早已有了些心猿意马,这时被她盯住,更觉脸庞火热,便索性闭上了眼睛,专心替她疗伤。过不多时,忽听得苏盈张口问道:“沈念卿,那时你说的话是真心的么?”
沈念卿睁开眼来,瞧见她眼波底满是温柔之色,心中早已荡漾开来,问道:“什么话?”苏盈柔声道:“昨日,昨日你说……你说下辈子娶我是真是假?”沈念卿轻轻点头。苏盈莞尔一笑,又道:“那……那这辈子呢?”说完脸上一红,但仍是极力凝视着他眼睛。
沈念卿避之不及,索性将心中所想说道:“苏姑娘,撇开这一切纷纷扰扰,我自然也愿意。可是……”苏盈道:“可是你要替你爹娘报仇是不是?”沈念卿心知总有一日躲不了,便轻轻点头,苏盈忽然挣扎起身。沈念卿骇了一跳,忙问道:“苏姑娘,你……”便觉一道红唇迎了上来,堵住了嘴唇。
沈念卿瞪大眼睛,感受到唇间传来的清香柔软,浑身犹似被一道细细的电流击中,脑中轰然一片空白,便即呆住不动。
倏然之间,苏盈已离开了脑袋,脸上鲜红的似要滴血,口中恨然道:“沈念卿,我恨你。”沈念卿只觉唇间有一股咸味,瞧见她唇角犹自沾了鲜血,知是她牵动了伤势,不免心中一慌,忙探出手掌抓住她手臂,说道:“苏姑娘,先让我瞧瞧你的伤势。”
苏盈不肯,沈念卿情知她是伤到了心脏,最不能情绪波动,无奈之下,索性点了她昏睡穴,将她缓缓放倒在干草之上,运功一探,才知大大的不妙。
原来苏盈方才兀自挣扎起身,不仅牵动了伤口,更使得心脉波动极大,她本是失血过多,这下更是伤上加伤。沈念卿微一沉吟,知道救她已是十分不易,心想:“我体内真气强横,血液比之常人更具疗效,为今之计,只有一试了。”将手腕搁在苏盈嘴唇之上,用手指在动脉上一划,鲜血立时流入她口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