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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旧怨恩仇再相逢(五)

    

    张莺莺眼见他面色苍白,仿若失了魂一般,怅怅往这边走过来。她心中没来由的一窒,奔上去扶住了他,怜声道:“沈大哥,你又何必如此?”她心中自想,沈大哥侠义心肠,自是不愿见这两派相拼。

    沈飞宇只凝望她一眼,心中更觉几分难受,没讲出话来。一齐行到明教之中,就地坐下。

    悟念高僧深深瞧了他一眼,心中对他颇为赞赏,想此等侠义心肠之辈,莫不是武林的幸运。当即单掌竖立,向他念道:“阿弥陀佛,沈施主仁义高照,令老衲深为敬仰。只是这等纠缠恩怨,还请沈施主望开些,一切自有定数。”

    沈飞宇向他微微颔首,便扭头望向场中。

    只见张天正与林长风俱无兵刃,都以拳脚相较。他二人衣袍随风拂动,招式迅猛叠交,所使一招一式莫不是用了深厚内劲。

    张莺莺这时已镇定许多,虽面有泪痕,但已恢复了往日的娇横。她往场中瞧了一阵,低声道:“沈大哥,我教心法主修内劲,每修炼一层,体内真气便强横许多。家父修习心法多年,早已到了‘劲由身发,无兵更胜’的境界。”

    沈飞宇虽是瞧向场中,但他心中始终不忘大师兄那冷淡的神情,苦苦凝思这中间有甚么缘由,这时听她一说,随口道:“莺莺,你与我说这些做甚么?”

    张莺莺见他眉头不展,睁眼望着场中局面,似有十分着急,心中不由得温暖,想到他必然是担忧家父,这时轻轻一笑,说道:“沈大哥,你的心意我也明白,你倒不用担心过余,依我看来,家父这场必胜无疑。”这样一说,显然是要他安心下来。其实她又如何知道,那林长风乃是他失散多年的大师兄。

    沈飞宇听她说自个是担忧张教主,心道,莺莺,你倒说对了一半。后面陡然听她说到‘必胜无疑’四个字,脑中轰然一震,急道:“你怎会知晓?”

    “家父自数月前重见《圣火心法》,便勤加参习,如今武功已是更上一层。”

    沈飞宇听得一呆,心头念起适才二人所说,倘若大师兄不敌,恐怕今日要命丧此地。

    他念及此,蹭的立身而起,心道:“我决不能不顾,假若大师兄真有性命之虞,我便抢上去。”打定主意,他全神贯注盯着场中二人,不敢有丝毫分心。

    张莺莺见他如此反应,心头奇怪,也没说甚么。

    便在这时,张天正与林长风互拼一掌,张天正身躯微微一晃,林长风却退开一步。

    “林长风,今日之地,便是你丧命之处,拿命来罢!”

    张天正一声大喝,右手成爪,直直往他肩头抓落,这一式许多人瞧来,除却迅猛无匹,当真再简便不过,只是他真气灌输其中,旁人又如何瞧得清?加之他二人相距又近,却是最有效用的一手擒拿。

    这瞬息之间,众人只瞧得林长风左肩一沉,右手倏然闪出,击往他右臂弯穴,左手早已微扬,又一手轻拂,两指撩过他腰间大穴。

    他虽后发,那两招已然迸发潜力,更快一分。场外众人,能瞧清的不过寥寥数人,无一不是当世武学大家,眼见这两手巧妙至极,都微微惊奇。

    张天正身处其中,更觉一股轻柔逼近,他心中微骇,急忙抽身而退,虽避开了腰户,那右手却收之不及,给他点个正中,顿时只觉右臂一股酸麻胀痛之感。他脚下连退数步,左手翻转,在右臂连点数下,才勉强止住那酸麻胀痛,心中不由暗想:“想不到他竟会得这一手拂穴大法,数年前那一战他也未曾使过,莫非这几年已大有长进?”

    来不及多念,林长风已欺身上来,双手环扣,一旋一转,右臂左使,左臂右寻,使出一招颇为奇怪的招式来。

    令场外众人也摸不着头脑,便如沈飞宇,先前见得大师兄使出那精妙一招,也不由得暗暗喝彩。现如今所见,莫不使他双目一亮,自已瞧出了其中端倪。想到:“大师兄右掌着手处,并非敌人大穴,而他左掌一撇,却是笼住敌人心脉。这对敌交手,时机微妙,稍纵即逝。实非人能预测,无怪乎世间大多武学,定有固有招式。而这出乎意料的一招,敌人轻易不可避开,便想着尽力护住关键大穴,又如何念想到内中暗藏玄机呢?”想到之后又轻轻摇头,暗道:“不对,不对,若是寻常人,自然猜不透,只是似张教主这等武学大家,又岂会轻易中招?我已想到,难道大师兄便不知晓么?那他为何偏偏要这样出招,想必其中另有奥妙。”他所修习的《九幽神掌》,便是世间诸多招式精髓集会,自然而然这擒拿之术不分落后,旁人惊惑之间,他已想投其中原理。

    诉来繁絮,其实念头只是一瞬不过。

    他一面想,一面瞧着,果然,张天正虽惊不慢,已使了双手避挡。眼见两人必然对招,便在这时,只瞧得林长风双手似微微一晃,轻易便侧过躲避。

    这一手令张天正大为惊愕,急忙双手一收,护在身前大穴,他出招不慢,收势更紧,自觉必然挡开,岂料只觉右软肋处一痛,顿觉气息不畅,连退数步。急忙再使手去解穴,不想这点穴手法当真怪异,竟全无效用。他虽惊不乱,当即暗运内功调息,提起一口真气,由气海穴,经督脉涌去,这强横内劲,轰然撞开了方才给封住的穴位。心中稍定,只见林长风立在那处不动。

    张天正心道:“他究竟何时学的这一手怪异点穴?若非我内劲强横,岂非便着了他的道。”又念道:“不对,不对,这穴法怪异,我虽倚仗强横内劲,想要强行破开应是无比困难才是,莫非……”

    他念头一转,虽是面对深仇大恨的敌人,也发出一声爽朗的大笑,“哈哈哈,林长风,想不到你也有今日,真是天佑我明教!”说罢纵身而上,抢攻一招。

    他一番话语,倒令众人困惑不解,都想他已落了下风,如何还这般潇洒畅快。

    沈飞宇眼见大师兄又是一式逼退他,心中微笑恬阔,心想果然如此,那一式不仅怪异,更蕴含了庞然智慧,倘若换了自己,也不一定避得过。这时见张天正陡然而上,似胸有成竹,眉头不禁一皱,喃喃道:“这是为何?”

    张天正逼颇上去,再无半分迟疑,双掌翻动,一招一式的划开,瞧在众人眼里,便似望见威武的将军,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本以为林长风该有诸多奇招应付,岂料众人所见,他莫不是抵御避开,不敢轻易对招,似有十分吃力。这下倒真是惊愕不已。

    沈飞宇瞧得一阵,心头似有电光劈过,眉头一挑,暗叫不好。便见得林长风一招荡开,还未立定,已给张天正一掌击中,他蕴含磅礴真气的一掌,力道何等巨大,当即使林长风跌步后退,险些坐倒在地。

    沈飞宇正欲奔上救人,岂料张天正忽然驻足停下,冷冷道:“林长风,老天有眼,教你今日殒命,来祭奠我明教弟子数万英魂。”

    林长风受了一掌,已是受了极大的内伤,听他一言,倏然大笑,高声道:“张天正,林某虽有内罹,也不将你放在眼里。”

    “好的很,强弩之末,还说这等胡话,拿命来罢!”张天正再逼上去。

    “不许进来!”

    沈飞宇眼见大师兄有性命之虞,欲要上去相助,却骤然闻得这一声大喝,呆住了身子。心中不免想到大师兄那日曾坦言相告,曾修习一门极为厉害的速成武学,如今已渐渐遭到反噬,想必便是功力大不如从前,今日才落了下风。只是大师兄宁愿失了性命,也不愿自己出手相助,又是为何?

    这稍一分神间,只见两人已拆了三招,在第四招时,张天正使一招‘奔龙捣海’,右掌忽而斜向,避开林长风左手,往他胸口拍去。这一掌锐而锋利,加之他强横内劲,竟令他退避不及,正击中他心户之上。未及欢喜,忽然察觉颤中寒风凌厉,他稍稍一晃,便令那一指微微偏向,点在了颤中左侧。即便如此,瞬时也感觉周身血脉翻涌,似要喷薄而出,他心中大骇,顾不得林长风,急忙双膝一曲,端坐于地,双掌互击,使内劲相互贯融流转,以此调养内伤。

    林长风却是陡然倒退数步,嘴角涌出鲜血,踉跄坐在地上,右手撑着膝面,苍白如纸的面上,竟浮现出一丝笑容,忽然忍不住咳嗽,内伤再无压制,哇的吐出一口鲜血。他仰天大笑,继而凝视张天正,笑道:“张天正,我这‘灵犀一指’如何?”

    原来他深知自己如此下去,必败无疑。这才故意卖个破绽,于他一掌击中时,右指倏然而出,点在他颤中位置。若非张天正察觉丝毫,偏离了半分,这一指势必教他瞬时丢了性命,便是华佗在世,也救他不得。想到这里,不免摇了摇头,略觉可惜。

    张天正又如何不明白这其中蹊跷,即便如此,也惊愕他的武学。他明知自个儿如今疗伤,决计不能张口泄露真气,反而要激将一句。冷冷瞧他一眼,便闭上了双目。

    这骤然变故,令场外众人莫不诧异,都没能料到这等结果,眼见他二人端坐场中,不能起身,一时僵持不下。

    沈飞宇也是大为惊讶,暗道:“难怪大师兄不肯我相助,原来他却是打的以伤换伤的主意。虽说两人现今都受了重伤,不能动弹,倒也比丢了性命要好。”想到此处,心中稍安,准备上去查探两人的伤势。

    不料忽听得有人怪笑两声,接着便见一道身影自场外掠过,速度奇快,瞬息便到得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