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瞧着这变故,几位丐帮人物心下不由感叹:“如此孝子,当可称得大英雄。”施为山为方才的鲁莽甚为惭德,丐帮自来孝义为先,于石平之行个礼,急急追赶上二人,对那木鸿文拜道:“木兄弟,方才我粗言相对,还请原宥。”木鸿文见他真诚一片,点了点头,意思说并不在意,当下去了。
石平之上前一步,笑道:“沈大侠果然天资聪颖,神功盖世,让石某大开眼界。”沈飞宇回道:“哪里,哪里,让石帮主见笑了。”说罢瞧着梅沧然与卓文林,见他二人满面笑容,轻轻点头。石平之相迎道:“今日两大喜事,一是余少侠昏睡初醒,二是沈大侠了却一桩奇难无比的大事,该当庆贺。敝帮已备好酒菜,请三位大侠一聚。”梅沧然三人一笑,应着去了。
席上七大长老相伴,坐得十一个人。众人举箸一番,又敬酒几杯。沈飞宇道:“石帮主,这些日子多有扰叼,承蒙贵帮款待,在下与几位师兄弟商议,这几日便离去。”石平之惊了一番,急道:“些许时日,不足为道,余少侠重伤在身,自当疗养一阵,岂能舟车劳顿,三位大侠又何必如此着急。”卓文林道:“石帮主,算算日子武林大会不过五月时日了,我师兄弟四人缓缓而行,先去回身拜祭师尊,再折向湖北参与武林大会。”石平之与几大长老其时正疑惑,究竟何人教得这四位江湖里赫赫有名的侠义之士,又听得拜祭二字,想必是逝世了,面色皆惋惜轻叹,便恭敬问道:“令师教得四位好弟子,令石某不胜敬仰,未敢请教令尊师高姓大名?”
三人互相瞧了一眼,心想石帮主竭力相帮,盛情款待,也不好隐瞒,梅沧然拱手道:“师尊便是乾坤道人。”听他一说,几位长老皆面色震惊,不知其就,那乾坤道人诸人不曾见得,也知他的名气,心道:“乾坤道人六十年前便一战成名,若是活到当下,也应是鲐背之年了。”石平之重重一叹,道:“石某亦听闻乾坤道人威名,想不到一代名师驾鹤西去,未曾拜见,甚为遗憾。”说着点头一番,又道:“既然几位大侠要替令师尊扫墓,石某又怎敢挽留。只是不知何时离开?也好让石某做了准备。”沈飞宇微微一笑,道:“择日不如拣日,明日趁早便走。”当下几人也不多话,再敬酒一番,各自散去了。
回得大厅,余人凤早已食了一碗清粥。此刻已坐起来,正运功疗伤。听得脚步攒动,睁开眼来,喜道:“大哥,二哥,三哥。”欲要下床来,卓文林抢上去扶着他,说道:“四弟,你先别动,明日咱们便离开,回得陵川去。”余人凤心中一动,想到师尊,急急点头道:“好,好,咱们明日便走,回去拜祭师尊。”四人各聊些奇闻趣事。
次日天方破晓,石平之与一众长老已进得大厅,那白昆也负着铁剑而来。余人凤大病在身,石平之委托弟子买了一辆马车。四人上车而行,丐帮众人直送出了十里地。梅沧然与卓文林、沈飞宇立在马车旁,拱手道:“石帮主,诸位长老,这些日子承蒙贵帮款待,今日一别,武林大会自当再见。”石平之还礼道:“四位大侠,一路走好,后会有期。”沈飞宇三人上了马车,由沈飞宇赶着马车走了。
行了一程,却发觉车后有人远远跟着。沈飞宇下了马车回望,却见得是白昆立在那后面。走上去微笑道:“白昆兄弟,你快些回去罢,莫要再送了。”白昆摇了摇头,却不说话。沈飞宇见得他满面不舍溢于言表,心中一动,说道:“白昆兄弟,你可是还有甚么事要说?”白昆面色一黯,不舍道:“沈大哥,你教了我极好的武功,我很感激你。今日君去,我自要送到一百里,方肯回去。”沈飞宇颇为感动,却婉拒道:“白昆兄弟,你已送了十多里路啦,早已足够啦,还是快回去罢。不过几个月我们自会再见。”白昆摇了摇头,反问道:“沈大哥,你不是认我做弟了么?今日弟弟送哥哥,一百里已是极少啦,却为何你要婉拒,难道你说的话是来忽悠于我的么?”沈飞宇如何不知他是故意说这话的,却是为了多送几十里地。当下再不拒绝,高兴笑道:“好,好,白昆兄弟,请你这便上车来罢。”白昆一笑,抢上去赶车。沈飞宇坐在一旁。
两人各谈些关于武学的话,马车缓缓往北赶去。白昆细心听他一面说,一面讲解。直到日已西斜犹未察觉,这时已临近定远县了。沈飞宇唤停了马车,这才道:“白昆兄弟,你已送得一百里路,现下该回去了罢。”白昆仍旧念念不舍,心中真想随他们而去。只是身为丐帮弟子,如何能做这般事,跳下车来,挥手告别,道:“沈大哥,多多保重,我一定记得你的话,日后多行侠义之事。”沈飞宇点头道:“白昆兄弟,再会啦。”说罢驶了马车缓缓而去。白昆一直立在那里凝望着,眼见得马车渐渐凝为一个黑点,倏忽消失不现,这才回过神来,朝那方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响头,擦了擦眼角这才折身而返。
赶到定远县天色已黑,四人便在城中歇宿一晚,次日趁早赶路。由梅沧然与沈飞宇换赶,眼前没甚大事,也不着急。自定远过蚌埠折而西北,经毫州进了河南,继向西北而行,路途平安无事,过了河南新乡,离山西已不多远,到得陵川已是五月中旬,气候开始变得炎热。余人凤的内伤也已恢复痊愈。四人在陵川城内歇宿一晚,次日便离了城内往北而行。行了十多里路,眼前已远远瞧见几座大山。
余人凤喜道:“终于快到了,大哥,二哥,三哥,咱们到家啦。”说罢眼眶闪闪,真是喜极而泣。三人相视一笑,加紧赶路。到得山脚,沿着一条蚁蛭小道蜿蜒而行。走了一阵,卓文林已是微微气喘,余人凤瞧见他,奇道:“噫!二哥,你见着家了呼吸都不稳了,哪里像个武学高手。”说罢哈哈一笑,却是落了三人,独自往山腰蹿去。梅沧然与沈飞宇听得这话,双目不由一黯,卓文林却自顾一笑,说道:“咱们快走罢。”
到得山腰,眼前是一丛好大的山林,四人加快脚步穿过数十丈,眼前陡然开阔,十丈处三间茅屋相连,屋前一个园圃已是荒草丛生。四人微微停留,便往东北行去,树丛里一条小道犹自清晰可见,沿着小道行不过二百余步,已瞧见一座石坟,坟头生了许多杂草,坟前立着一块石碑,四人抢上去跪下,悲泣道:“师父,徒儿来看您啦。”那石碑上正刻着几个字“师尊乾坤道人之墓”,右下角又刻了一行小字,却是“梅沧然、卓文林、沈飞宇、余人凤所立。”
四人重重磕了三个响头,这才立起身来,都擦了眼角泪水。然后自怀中取出在陵川所买的一些纸钱烧了。梅沧然痛声道:“三位师弟,咱们已一年多不曾归来,想必师尊他老人家于我四人甚为念想,咱们师兄弟四人当住半月日子,陪陪他老人家。”三人心中念起儿时师尊的面来,都哭着点头。当下将坟上的杂草除去了,这才回了茅屋。推开门一瞧,厅内摆置与离开前无异,只是多了一层尘埃。四人皆怅怅轻叹,左首那茅屋是乾坤道人身前所居,四人进去打扫一番,这才折身去了右首茅屋。入眼光是木床就占了一半房间,却是他四人自小睡到大的。房内另有木桌一张,茶具一套,板凳四个。壁面上有两扇开窗,四人又花费气力打扫一番。余人凤叹息道:“这打扫果真比打架还累,惧劳吾矣!”三人哈哈一笑,都想起了儿时四弟每每打扫房间,总是偷偷溜走。梅沧然摇头笑道:“四弟,你如今已长大了,岂能还这般,若是以后娶了媳妇儿,莫不是还要都给弟妹做?”余人凤听得“弟妹”二字,脑中便浮现了初遇张莺莺时,她女扮男装的容貌,三分潇洒七分俊俏,面上一红,扭过头去也不讲话,只偷着笑。
沈飞宇瞧他反应,已知其中意味,心中茫然怅怅,也不知如何是好。四人打扫一番,已是正午。余人凤顽皮好耍只身去山林中抓了些野味,众人烤着吃了,这才将园圃里的杂草尽数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