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中过后,梅沧然与卓文林又都来了。沈飞宇回房去寻张莺莺,却没瞧见人影,不禁觉得奇怪。便又进了大厅。梅沧然见他面目怪异,奇道:“弟妹呢?怎的不见她?”沈飞宇摇了摇头,道:“怕是出去了。”这时有一人进了来。沈飞宇一瞧,不禁笑逐颜开,迎上去道:“白昆兄弟。”白昆拜了一拜,叫道:“沈大哥。”声中自是欢喜。沈飞宇见他腰间挂着一把铁剑,心想他定是十分用功,拉着他过来,向梅沧然道:“大哥,二哥,这位是白昆兄弟,便是他救得四弟。”梅沧然与卓文林早些听他说了,只是不曾拜会,这时见他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尚有些稚嫩,那双目灵光闪现,却已初露锋芒。二人当下拜道:“白昆兄弟,你救了四弟,我们心头感激不尽。”白昆给这两位武林颇有声望的大侠一拜,不免惊措惶恐,跪下拜道:“二位大侠,何须如此,莫要折煞小弟了。”沈飞宇拉他起来,梅沧然二人见得他如此,心想此子心性恭谦,只需稍加磨练,日后必成大器。
两人当下拉他坐下,问些事物,白昆据实应答,侃侃而谈。说到半中,猛得省起,一拍脑门,叫道:“瞧我这记性,险些忘了大事。”三人皆奇怪,白昆起身道:“沈大哥,张姊姊让我把这信交于你。”说着自怀里取出来递于他。沈飞宇轻蹙眉头,奇道:“噫!莺莺怎的留封信,她却是离开了么?”接过来见那信封漆完整,当下拆开来看。
沈大哥亲启:
妾今晨获报,家父已入玉门关,传信于妾前往。妾思之于君,再三踟蹰,遂去也。妾念君兮不可望,君若会兮当嗟想。他日武林大会自当相见。此去路途轻安,盼君毋怛然。
张莺莺书。
字迹秀凌可观,当真七分秀气,三分潇洒。沈飞宇默完,心道:“说到底莺莺不过双十年华,她母亲早早过世,只他爹爹将她养大。这许久不见,自作念想,人之常情。而我有事缠身,又不能随同她去,免不了要分开一段时间。”心头恍惚升起一阵落寂空旷。又想到:“莺莺突然离开,倒真有些不习惯。”自个儿轻轻摇头一笑。白昆见他并没有甚么忧怛,心想张姊姊自是无虞了。当下道:“二位大侠,沈大哥,我先去了。”说罢倒退三步,转身离去。
梅沧然二人相瞧一眼,道:“三弟,弟妹如何?”沈飞宇笑道:“张教主进得玉门关了,传信让莺莺过去相会。”梅沧然微微沉吟,道:“三弟,依你看来,张教主突然前来中原,是有甚么事?”沈飞宇微笑道:“自是参与武林大会了。”卓文林奇道:“武林大会向来由中原六大派主持,西域昆仑倒是每届参与,只是这明教从来不曾会晤,怎的这次也来了。”梅沧然接口道:“不错,明教自来行事诡计,鲜与其他武林同道来往,自五年前与奉天教一役,福建总坛被毁,退走西域。却不知为何突然来参与这武林大会。”
沈飞宇笑道:“大哥,二哥,你们多虑了。明教贵于武林林。
沈飞宇心中伤感,自走上去叫道:“二哥。”卓文林闻声回头,笑道:“三弟,你也睡不着。”沈飞宇与他并肩而立,问道:“二哥,你立在这里做甚?”卓文林轻轻叹息,语声中不悲不喜,说不出的平淡。道:“三弟,我想起了儿时,咱们四人无忧无虑,逍遥自在的日子。”沈飞宇心中一动,脱口道:“是啊,那时候大哥不过十二岁,二哥你十一岁,我才九岁,四弟只得七岁。师父领着咱们四人,一同习武,一同顽耍,唯一害怕的便是练功偷懒给师父发觉了,免不了要教训一番。”卓文林瞧着天边那一轮婵娟,笑道:“我四人中,大师兄是最用功的,练功从不曾偷懒,我不敢懈怠,算得第二了。四弟最是顽皮,总是要捣蛋,惹得师父胡须倒竖,想揍他又见他那副孩气脸,总下不去手。便将责任归咎大哥,倒令大哥受了许多责罚。”
沈飞宇轻轻一笑,道:“二哥,你还记得大哥十三岁那年罢,咱们四人趁着师父午歇,偷偷去了山林深处,不觉撞见一头野狼。四弟一瞧当即便哭了,大师兄那时只会得些皮毛功夫,捡了一根枯枝与那野狼搏斗。险些给那野狼咬住,还是二哥你机智,拾些石子丢那野狼,将它引来。”卓文林笑出声来,道:“我那会也惊慌失措了,只想着给大师兄解围,却不想惹得那野狼来寻我,当时也吓了一跳。连脚也动不得了。”说着瞧向他道:“三弟,后来怎样解围的,我却记不得了。”沈飞宇点头道:“后来那狼来寻你,我当时捡根树枝吓唬它,那狼似不曾瞧见,只张开血口扑将过来。幸好大哥反应机灵,飞起身来赶在那狼之前将它敲昏过去了,也不知死了没有。当时我三人拉着四弟奔下山去。”
卓文林道:“不错,到得山腰茅屋,师父正立在那里,瞧着我四人。师父严肃道:‘连头野狼也打不过,还不肯用心练功。’咱们才晓得原来师父早就知道了,自那以后,四弟练功也勤快许多。”说着茫然失叹,道:“三弟,昨夜我又想了一阵,待四弟醒过来,我便回去那山屋,给师父守墓。”沈飞宇失声道:“二哥,武林大会你也不去了么?”卓文林摇了摇头,说道:“我已没了武功,还去做甚?倒是三弟你,师父交代你的两件事,你还记得么?”沈飞宇点点头,说道:“自然省得,第一件事是寻那洛图经,师父穷尽一生也没寻着,嘱托我这乃是重中之重。第二件事嘛,师父当年不曾胜得张三丰,甚为遗憾,盼望我在武林大会上击败武当弟子,如此,他老人家也含笑九泉了。”卓文林道:“记得便好,自今往后我便退隐了,江湖再没有‘逍遥四君’,嘿嘿。”语声中终究还是有些遗憾。沈飞宇如何不晓得,心念一动,道:“二哥,那洛图经传为天下武学奇书,里面说不定有甚么治愈经络的篇章,待我寻得,便为你治疗。”卓文林并不答允,只说道:“天色不早了,三弟,你也去歇息罢。”说着转身独自离去。沈飞宇心知他心念意绝,纵然治得,也不肯接受。只望着他的身影渐行渐远,怔怔出神。
如此过了几日,一直待到第五日,天方破晓,沈飞宇与梅沧然、卓文林三人赶至大厅,心中砰砰而跳,各瞧一眼,愈发凝重刻心。沈飞宇行到床头,再点了余人凤四肢二十四处大穴,各推拿一番,再扶着他双掌贴着后背运功。二人只见得他面目凝重,自是小心谨慎。不过片刻,石平之与七位长老也进得大厅。那白昆因救了余人凤,还了沈飞宇的大情,如今在丐帮也算得有些名望,晓得今天是余少侠醒来的日子,也悄然跟了来。众人皆屏气凝神瞧着,大气也不敢呼一口。
眼见沈飞宇额头汗水簌簌,显是到了十分关键的时候,众人心中紧绷着,眼也不眨了。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沈飞宇推开双掌,立在他百会穴揉拿一阵,忽得闪开右掌伸出二指,大喝一声:“着。”重重在他背后灵台穴一点。余人凤口中当即喷出一口暗乌色的血来,众人见了不由一惊。梅沧然骇道:“三弟,这……”沈飞宇扶着余人凤躺下,说道:“我已将他周身阴寒之毒逼于这口血中,如今四弟阴寒之毒皆已除去,只是内伤颇重,算算时辰,日当正午该会醒来。”众人听他一说心中轻坦许多,都满面笑容。石平之笑道:“白昆,你即可下去命弟子熬些大补的中药来,不可怠慢。”白昆领命去了。梅沧然三人拱手道:“有劳石帮主了。”石平之笑道:“无妨,今日余少侠醒来,我已安排人备下酒席,望梅大侠三位务必赏光。”梅沧然三人自当感谢一番。七位长老逐个贺喜,相应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