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试着将话题进一步深入:“以你和陈建的交情,你请陈建出面说情,陈晨总该卖点账吧?”
“嗐!快别提这事。”彭程摇摇头,“就在前几天,好不容易把他们三兄弟请到一起吃个饭,陈建也答应帮我讲讲情。结果,饭局开始没几分钟,陈晨就说别墅的装修材料要进场,他要去现场看看,酒都没喝一杯就走了。搞得我好没面子。”
“大前天?陈晨被杀的那天?”
“是啊,就是那天。所以啊,这做人做事啊不能太认真……”彭程歪着嘴似笑非笑,“也可见,我彭某人的财路还没走到头嘛。”
“那天陈晨走了之后,你们几个岂不是只能喝闷酒了?”我举起酒杯与彭程碰了碰,装着随意地问道。
“可不是!还是陈建看在老朋友面子上陪我喝酒,老三也算懂事,看我心情不好,也一直作陪没有离开,当晚我就睡在这里了。”
“就睡在这?”
“是啊,就在一楼的客房。”
“那,现在二老板陈晨死了,你和青云房产的合作就没有阻碍了吧?”
“哎——”彭程连忙摆手反对我的话,“就算陈晨没死,我和青云房产的合作也没阻碍啊。你们别忘了,董事长还是陈建,那可是我铁哥们。”
“哈!少来了,陈晨要是没出事,你敢说这话?你和陈建是哥们?他们可是亲兄弟啊。现在谁都知道,装修项目都是陈晨拍板的,陈老大基本上都不管事了。”胡毅笑道。
彭程却得意地一笑,眉毛挑得老高:“管他呢!反正,今天我打电话给陈建了,他说,下个标段,我还是可以参加的。到底还是老交情嘛,给谁做不是做?是吧?来来来,喝酒喝酒。”
回到公寓,已经是转钟时间了。我回想今天与彭程的那些对话,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彭程并没有刻意掩饰自己对陈晨的不满,对陈晨的意外死亡也不感到难过,甚至还流露出些许摆脱业务危机的轻松,不过这样显得更自然。难道,我之前的某些疑虑是多心了?这个调查的方向本来就是错误的?
无论如何,我的调查对吕昭的侦查工作也算是个参考吧。最后,我还是给吕昭打了个电话,将我了解到的情况跟吕昭说了。吕昭说,通过陈建和陈永,他们对与陈晨可能产生矛盾的业务关系也做了些调查,最近与陈晨在工作中有冲突的,就是彭程。不过,他们都说,彭程与陈氏兄弟的渊源比较深,而且,陈建、陈永两兄弟当天也曾向他许愿会帮他做做陈晨的工作,他不大可能做出那样残忍的事。
我倒是松了口气,警方果然也没忽略这个方向的侦查工作。看来,我该相信警方的办案能力,他们到底是专业人员,并不仅仅只将眼光聚焦在金佛身上。
“那,现在的侦查工作有什么进展没?”
“还没有,我们正在对当晚出入案发现场周边区域的车辆和行人进行细致的排查,暂时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线索。”
“金佛的事情,落实了吗?是不是真的?”
“这事的真假也没有落实啊。我们去文物市场和相关部门做了些调查,据专家说,就算在全国范围内,二十斤重的金佛极其罕见,就目前来说,我们这里还没发现有那么大的金佛出土的记录。当然,他们也不敢保证没有这种东西存在。”
“哦?”脑海中灵光一闪,隐隐觉得这里面有些蹊跷,但又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
连夜上网查询了一些资料之后,我既疲倦又亢奋。我离开电脑走到公寓的阳台上,夜风带来江水潮湿的味道,远处的湘江像粘稠的墨汁缓缓地流动。
左思右想,有个念头在脑海中始终挥之不去,我决定,明天再去桃花小墅探个究竟。
我和小周到达桃花小墅时,清晨的雾气还没完全散尽。刘和接到我的电话感到有些意外,连忙出来打开侧门将我们迎进别墅的院子。隔老远,就听到老房子前的空地里有台锯尖锐的“嗞嗞——”的轰鸣。别墅前的菜地里,一台挖掘机正在挖掘泳池,柴油发动机“嗡嗡”狂吼,排气管喷着青色的浓烟。
“今天这里好热闹啊!”
“呵呵,工地都是这样的。”
“他们在锯什么呢?”
“哦,我们在根据园林设计的要求,把那些旧木梁给先下好料。”
“这样啊,我去观摩一下可以不?”
“你们今天来,不会只是来看我们锯木头的吧?”刘和对我们的来意有些疑惑。
“呵,我的房子是早几年的装修了,看腻了,我想找个时间换换装修,正好今天在这附近有个采访,时间还没到,就先来参观学习一下。”我捏造了一个理由。
刘和笑了:“那好啊!你要改造的时候通知我们一声,到时候我带人去帮你做装修。”
到了锯台边,两个工人正麻利地将木梁分段,另两个工人再将分好段的木梁搬上台锯切割成条板。我对刘和说:“你去忙吧,我自己随便看看就行。”
刘和却说:“我也没什么事,工作都安排下去了,就陪你聊聊天好了。”我朝别墅方向看去,里面的工人比前天多了很多,正有条不紊热火朝天地忙碌着。
木梁还没锯多少,切割好的条状木板根据长度不同分类码放在旁边的空地里。我看了看,还没锯到大梁,已经切割好的都是些小梁。锯台旁边,两个将木梁分段的工人在仔细地丈量尺寸,避开榫孔,再用手锯锯断。看他们的进度,今天这堆木梁都会被分解掉。我走到老房子的台阶边,老陈头依然坐在台阶的尽头抽着烟。他看到了我们,我笑着朝他挥手致意,他也笑着点了点头。
台阶下堆放着已经切割下来的带着榫孔的废料,我蹲下来仔细看了看,没见到我想看到的东西。
“这些没什么好看的,你想到里面看看吗?”刘和问道。
“没事,我反正也看不懂,只是觉得新鲜而已。就在这站站吧,外面空气好。”我又指着那些木梁说,“以前的工匠还真是厉害,一颗铁钉都不用,就可以把房子搭得这么牢固。”
“全靠那些卯榫!确实啊,以前好的师傅,搭好一座房子,是可以不用一颗钉子的。现在这些手艺差不多都失传了。这座房子还不算复杂的,你没见以前的斗拱,那才真是精美的怪胎。早几年我在无锡做一个仿古建筑的装修,拆开一个旧的斗拱学习里面的结构,你猜最后怎么样了?哈!那个斗拱我是再也拼不回去了,大大小小百来个部件,眼睛都看花了。”
“是啊是啊。实在搞不懂为什么要把支撑屋顶的东西搞那么复杂,说它是雕塑或许更容易接受一些。”我随意地附和着,眼睛却依然在不停地搜寻我想找的东西。
“嘿,专家说,那样做是为了让屋顶的重量均匀地分散到下面的立柱上,使房子的稳定性更好。”
四位工人合力将那根最大的木梁拖过来准备锯断,他们将木梁来回翻滚,看清榫孔的位置,拿出卷尺丈量尺寸,准备下料。
我的眼前忽然一亮,走过去蹲了下来:“这是什么?”
我手指的地方,是一个很大的孔洞,没有凿穿,纵向长约三十公分,宽有十几公分,深度大概有二十几公分。边缘和内壁还残留有少许已经发黑的粘土,内壁的凿痕非常毛糙,孔洞里的颜色也已发黑发旧。
刘和和几位工人凑过来看了看,也是倍感疑惑:“好像是榫孔吧……奇怪,怎么凿得这么毛糙?这上面粘的是土吗?又是做什么用的?”
“那……这又是什么?”
离这个孔洞二十几公分,靠近端头的地方又有一个小很多的榫孔,是凿穿了的,方方正正的很规矩。“咦?这个才是榫孔啊!”刘和说道。
刘和和工人师傅也发现了不太正常,他们又指着那个做工毛糙的孔洞说:“那……这个洞是有点不对头,按理,这个位置上面是空的,应该没有榫孔才对啊。”
我的心跳不自觉地加速,心中掠过一丝惊喜:“你们确定这不是榫孔?”
刘和又仔细地看了看,摇着头说:“肯定不是!你看,如果是榫孔的话,里面插着的榫头应该是早几个月才拆下来的,那么里面的颜色就不会这么老,也不会残留有粘土。你再看看,这边的榫孔就看得很清楚,榫孔里面的木头颜色就新很多,凿面的做工也平滑得多,而且……这个位置没有需要铆接的东西啊。”
“你确定?”我再次询问。
“我肯定!”刘和很肯定地回答,“真是奇怪,莫名其妙地在这里挖这么一个洞干什么?看这做工,显然不是木工做的,太粗糙了。”
我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事情进行得如此顺利,再次凑近孔洞仔细地查看,只见黑灰色的底面上,依稀留有两个比周边颜色稍淡的直径约13公分左右的圆形痕迹。我这才确信,昨晚的猜测果然被验证了!
有种发现秘密之后的欣喜涌上心头,我稍稍抑制一下心情,抬头对刘和说:“这根大梁先别锯断行吗?我还有用。”
刘和疑惑地看着我:“这能有什么用?”
“反正,先锯别的吧,这根暂时留着,至于是怎么回事,你等会就知道了。”
刘和见我坚持,笑着说:“好吧,就听你的,我倒要看看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他指挥工人将木梁移到一边,然后继续锯其他的木梁。
我拿出手机走到一旁,拨通了吕昭的电话:“吕昭,我想,我发现藏宝的地方了。”
“什么宝?”
“金佛!金菩萨!”
“什么?你是说陈家的金菩萨?”吕昭的语气谨慎而疑惑。
“是的。传说是真的,陈家的祖上真有两座金菩萨!”
电话里,我能感觉到吕昭惊喜的心情:“快告诉我,它们在哪里!”
“你来桃花小墅吧,我在这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