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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戟挤出笑容,对年少的秦国扶苏公子抱有一丝侥幸。
“我家大王为迎接扶苏公子,特意为扶苏公子准备了一场诸子百家论道之会。若是扶苏公子执意要在明日见到我王,怕是这论道……”
论道?
诸子百家……
扶苏听了,自然眼前一亮。
战国时代,可是中国传统文化的轴心时代。
而百家弟子,就是那些士人。来齐国,齐王见不见都无关紧要,反正他都得死,可是齐国的稷下学宫,非得前去看看才是。
冯劫一听,又见公子心动,他可不敢把事情往好处想。
这齐国大臣当真狡猾。
论道,嘴上说的好听,但是他们其实一个个心里都跟铜镜似的,这论道不过是拖延秦国。
缓兵之计啊!
扶苏脸上一副好奇模样,但是他也知道以秦国公子的身份造访齐国稷下学宫和以秦国公子的身份亲临秦国稷下学宫,这是两回事。
扶苏自然让横戟失望了。
“来齐,自为先论国事,论道之时,来日方长。”
扶苏微微四个字来日方长,犹如一个秤砣将横戟那颗在东海上漂浮不定的心给压了下去。
横戟神色渐渐缓和。
顿弱微微捻弄着厚嘴唇上方的那撇小胡须,脸上忽的流露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
扶苏眉眼一弯,流露出少年人自有的那份单纯,笑的一如清风朗月。
横戟受了秦国间谍们的贿赂,在秦国攻打赵国一事上,为秦国说过不少好话,一直拖齐国的后腿。这一点他不知道。
但是他可以确定的是,原先赵国魏国在的时候,他可是在秦国和齐国之间两头得益。
他一边在秦国得到了重金厚利,一边让齐国免于战事,万民休养生息。
不仅如此,他还得到了齐王的器重,屡被拔擢。
可是现下,他慌了。
眼前的秦国使臣并没有因为他此前多次为他们秦国说好话而给自己一些选择的余地。
现下,秦国人话里话外,寸步不让,可是一个个却又做出这样一副副和善可亲的面孔来,这叫横戟是有苦也难言。
横戟不得已作揖。
“扶苏公子,那横戟这便将公子的意思转达给王上。”
顿弱见这齐国横戟根本不敢对他们秦国公子做出半点违意之事,于是顿弱也忽的横行无忌起来。顿弱刻意将腰杆撑的笔直,尽力平视着横戟,而后做了个虚礼。
“那就有劳横司徒了。”
很明显,顿弱是在试探这位齐国司徒的底线。
待横戟退去,池武很快便命人将大门阖上,殿内顿时昏暗了不少,申聿连忙点了烛台。
顿弱对着扶苏作揖。
“公子可知,方才那位齐国司徒是何人?”
扶苏方才就见这横戟面对他和顿弱茅焦等人时,其神态倒像是和顿弱他们是旧相识。
“愿闻其详。”
顿弱受国尉缭之命,是秦国打造出的庞大的间谍网中极为重要的收网人。
而横戟就是这误入秦国编织的罗网的猎物。
顿弱微微腆着肚子,脸上忽的泛起红光,满是得意之色。
“公子。这横戟,是我们秦国派到齐国的间谍们贿赂的主要对象。”
“哦?”
扶苏顿生好奇。
“那为何你不提前告知本公子?”
为了给齐国一点点施压,扶苏方才可是对横戟很不客气。
“公子,所谓,做戏就要做全套。他府上的门客,其实多出自秦国,得到了秦国给他带来的好处,他自然乐意为秦国说话。但是,这横戟其实为我们秦国利用了却并不自知。他心里,还是以齐国大臣自居。此时,还不宜戳破那层关系。”
顿弱说着,意味深长的笑笑。
扶苏听明白了。
原来此人是自己把自己的国给卖了还不自知。
好家伙!
那他岂不是自己挖坑自己跳!
但是,现下,他恐怕开始要有所领悟了吧。
而且那横戟方才离去之时,面色难堪之余还有些气愤。
虽然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扶苏忽的决定干脆把这个早已经被拖下泥潭的人捞到他们秦国的岸上!
“既然我们秦国在齐国有这样位高权重的帮手,那自然应当彻底争取过来。”
顿弱听着,眼波流转。
茅焦眨着那双慧眼,附和公子劝说顿弱。
“顿上卿,茅焦以为,事已至此,其实也是时候让齐国的大臣们表个态了。”
顿弱陷入沉思。
扶苏微微睨着眸子,细细打量这眼珠动来动去犹疑不决的顿弱。
一时间,满座都在等着顿弱下决定。
扶苏再一次觉得他活像个空有军衔,无权无兵的将军。
扶苏笑的那叫一个明媚,并未将心里不满露在脸上。
这种事情,日后还多着呢。
忽的,扶苏斩钉截铁的问道。
“想来齐国诸大臣还不知道君父究竟要在齐国边境上屯了多少兵马,顿弱,你说是也不是?”
顿弱一听,也就不再有任何顾虑。
而且,有齐国大臣相助,他们自然更容易一些。
顿弱只好同意。
“公子所言甚是,微臣这就去处理。”
——————
桓公台。
宽敞的宫苑里,奇花异木林林丛丛,又有参天桑木高擎华盖,荫庇着桑下清池。
清池之中青荷高举,朵朵菡萏随微风向西伏倒。
年近七旬的齐王建,白发苍苍,长须垂到了胸前,在太阳的照射下,下一缕缕白发闪着金光。
私心使得他不肯放弃手中的权利,而且诸公子又一个个不成器,于是齐王建自认为,齐国没了他不行。
于是,即便他自知自己已经老眼昏花,连竹简上写的稍微小些的字都认不清,但是他还是不肯放弃齐王的位子。
现下,退了朝的齐王本想恩爱一番可是天气太热,他实在是不胜体力,于是田建便听了宠姬的劝告躺在了凉亭下的竹席上,两个绿萝纱裙宫女服侍着齐王。
一白衣琴师在一侧黑着脸抚琴,靡靡卫音从琴师的指尖下流出,在凉亭之下环绕不绝。
灼灼烈日,齐王建则在凉亭低下,借着百年深潭和冰块的凉气,偏安一隅。
太阳无情的炙烤着大地,横戟慌里慌张从梧台跑回桓公台,可是却找不到人,这才得知大王原来出来避暑了。
横戟白着一张脸,终于有了受辱之后的愤懑表情。
这次横戟将秦国公子的意思一字不落的传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