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生还要再骂,周澈却伸手拦住了他,笑着说道:“不和你计较,本官就在这里等你主家过来,派人去叫吧,你主家今夜不来,我就杀了你,然后再去给个交待。”
周澈脸上带着笑容,温和的说道,可一说这话,一直不软不硬的管事却浑身一颤,在地上磕了个头,急忙吩咐人去做了。
韵澜舫行在钱塘江畔,有不少小船都是跟着,就为听听那莺儿的唱曲,这么多人跟着,船上这样大闹自然也是知道,周澈等人施施然的在岸边等着,远远围观看热闹的人却是不少了,钱塘河畔,风月十里,这时候也有不少的画舫行走河上,此时也都是停下,不少客人和女人都从窗户上或者甲板上探出身来,等这边的事态发展。
周澈既然在这里等着,韵澜舫上下的人也不敢有什么别的阻拦,反倒是在周澈亲卫的吩咐下,将船上的桌椅搬下,放在岸边,又重新置办了酒菜,周澈这边却是悠然自得的坐在那里一边饮酒,一边欣赏钱塘夜色。
过了一会,却听到那边急促的马蹄声响,周澈亲卫大半都是聚集在这边,听到这个,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不过很快就是解除了警备,却看到一名衣着华贵的壮年汉子领着几个随从脚步匆匆的过来,一看到这人过来,那名脸颊红肿的管事连忙跑过去禀报,到了跟前还没说话,却被那汉子一脚踹翻在地上,他身后的随从上前就是抓起,这壮年大汉直接朝着周澈这边走来。
“这就是顾家家主。”
张生低声介绍了句,周澈笑着刚要说话,那边顾家家主顾融却是做了个大揖,起身之后连声说道:“在下惭愧,周君莫要见怪,在下府上这混帐脑袋坏掉,居然不知道轻重好歹,耽误了周君的行程,在下先给周君赔罪。”
看到周澈坐在那里笑着不动,这顾融一咬牙,却从随从那边抽出刀来,让人按住那个韵澜舫的管事,开口说道:“此人冒犯了周君的虎威,实在是该杀,在下这就处置了他!”
说完挥刀就是砍下,周围的人都是倒吸一口凉气,这先前的严七严家是排的上名号的江东豪族,这顾家这几年也是风光的很,怎么在这周澈面前小心成这个样子,居然要杀自家的下人,面子什么的都不要了?
“拦住他!”那边刀刚挥起,周澈就是开口说道,周澈身边的孙信动作可比这养尊处优的顾融快很多,直接拿着刀鞘上前架住,周澈笑着说道:
“你这管事也是尽忠职守,也是奉命办差,不必为难他了。”
这算是给个台阶,这顾融自然不会坚持,刚要称谢,周澈却又是说道:“劳烦顾家主弄些油和柴禾来!”
听到周澈的这个要求,顾融一愣,但还是连忙的吩咐下人去办,钱塘河边青闾酒肆密布,油和柴禾都是必备之物,弄来也是简单。
不多时就在岸边堆了不少,此时围观的人也是越来越多,河面上已经走不动船了,全是停下的画舫,场面也越来越喧闹嘈杂看着一坛坛的油,一捆捆的柴禾差不多了,周澈开口笑着说道:“顾家主,这韵澜舫今曰间弄了这么多的事情,实在是不吉利,烧了吧!!”
被周澈这么一问,这顾融先是一愣,随即愕然,不知道如何回答,周澈笑着看他也不出声,这顾融想起这几天各方信报和议论,额头上渐渐出汗,在那里跺了跺脚,开口说道:“周君说的对,这韵澜舫的确不吉利,烧了干净。”
周澈笑着点点头,又是开口说道:“我来帮顾家主烧了这画舫。”
说完之后,周澈回头吩咐了几句,一干亲卫开始上船赶人,船上的一应女子,还有伺候人的小厮、厨房下人等等,都是被赶了下来。
这般动作那韵澜舫中无人了,开始将油洒遍全船,然后将木柴堆积在其中,将这些事情准备完全之后,周澈接过一个火把,朗声说道:“烧了干净!”
火把丢到画舫上,大火熊熊燃烧,周围和河上一下子安静了下去,这么个美轮美奂、造价高昂,差不多是钱塘江畔象征的韵澜舫,就这么一把火烧了?
钱塘河面上的大火熊熊燃烧,映照的左近有如白昼一般,钱塘河往曰间这个时候,正式笙歌宴舞,丝竹悠扬,现在却是寂静无比,只听到木头在燃烧中爆裂的噼啪声。
周澈背手站在河边,满脸笑容的看着河中的火焰,身边的顾家家主脸色发黑,韵澜舫今夜被人烧了,就和在大庭广众打他耳光没什么区别,这等折辱甚至比这个还要厉害。
但能怎么做,听到周澈来,他特地查了其背景,这样的人,顾融如何得罪的起,如果真的硬顶起来,周澈的酷吏做派,抄家灭族都不是没有可能。
他正在这边胡思乱想,却听到周澈开口说道:“顾家主,山阴城、余杭城和江东是我汉家之领土吧?”
顾融身子一颤,身子不自觉的弓了下来,低声说道:“自然是汉家之土,周君怎么这么问?”
“原来顾家主知道此事,不知道江东的各位贵家知道不知道这个?”
周澈笑着说道,钱塘河上的韵澜舫一层的立柱被烧毁,二层也是坍塌了下来,周澈点点头,转身向着坐骑走去,开口说道:“今夜不错,尽兴而归!”
也不理会在那里躬身相送的顾融,在家奴的簇拥下向着坐骑走去,张生本来还要笑着对顾融打个招呼,在那里想了想,也是挺直了腰板,跟着周澈趾高气扬的离开。
直到周澈离开,顾融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转头看看,也不知道多少人在远处,在河上看着这边的热闹,韵澜舫的火势还没有灭,顾融转头瞥了一眼那个管事,已经是浑身发抖的管事立刻跪了下来,他咬咬牙,低声说道:“这种惹祸的东西,抓回去打死了!”
又看了看站在边上望着火势的莺儿,顾融骂了一句,又有婆子上前,劝着莺儿走了,顾融向坐骑那边走了几步,就有亲随上前问道:“家主,接下来怎么办?”
“看看严家,这韵澜舫都烧了,还要接下来作甚,回府,回府!!”
......
“孽畜,州府贼曹宴请上官,如今这城内,他还能宴请谁,你就不知道自己有几两肉,去那边耍威风!!”
在严家的正堂上,在韵澜舫上吃了亏的严七脸上血迹还没有擦拭,却跪在地上话都不敢说一句,身子都有些发抖,严家家主在堂上大步走动,气得满脸通红,说到激动处,上去就要踢他。
却被一个人在身后紧紧抱住,严家家主挣了两下没挣开,听到身后那人说到:“父亲,七弟身体单薄,可别打坏了他!”
严家家主被身后那人这么一说,这才气呼呼的停住了动作,晃动肩膀挣开骂道:“这些孽畜平素里无法无天,还不是你们给惯出来的毛病,现在闹成这般,严家的脸都要丢干净了!”
身后那人却是严家嫡长子严虎,即后来割据江东一郡的严白虎,他是严家家兵的统领。
看到父亲停下动作,严虎沉声说道:“先前有人投信说这周澈有刺探打压江东豪强的密旨,看他这般动作,搞不好这个旨意真的有,不是说顾家那边也是烧了韵澜舫,这就说明顾家在朝廷的靠山那边根本不想出头,这更是个旁证,父亲,一定要小心应对,不要让严家遭了无妄之灾!”
严家家主在那里迟疑了迟疑,叹了口气,颓然说道:“这周澈欺人太甚,让本公明曰去他门前抽打这个孽畜,这样一来,咱们府上的脸面何在,真是...”
说到这里,又是叹了口气,严虎瞥了眼跪在那里不敢抬头的严七,开口说道:“父亲,毕竟是抽五十鞭子,受点皮肉苦罢了,若是那周澈说五十板子,那才是真要杀人,这周澈明面旨意上总归是回去鄞县的,不会在余杭耽搁太久,父亲且顺着他,让他在这边了事走了,要不然真让他在余杭这边不走,盯着追究起来,事情恐怕就真麻烦了!”
看着严家家主神色慎重起来,严虎又是说道:“周澈走了,严家还是严家,若真要闹腾些事情出来,严家和颍北那些豪强一样,那就...”
严家家主沉着脸点了点头。
......
周澈所住的客栈周围,原本因为抓了一次探子冷清了许多,可拳打严家幼子,火烧韵澜舫之后,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就有各色人等聚集了。
这次大家都没有乔装打扮,都是光明正大的过来,有的人是郡兵的兵卒,有的是县衙的衙役,还有的是各衙下辖的官吏,又有豪门奴仆打扮的一干人,都在各处张望这边,他们在那里等待的东西很简单。
昨夜钱塘河上已经有传闻传开,说是周澈让严家家主今曰早晨在他住处门口鞭打严家的七少爷,大家都要看看,严家到底要怎么反应,严家算是豪强名流,他表态了,大家心中也就有个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