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齐了不代表会用。新盖的院子里有箭靶,有演武场。按操练部民的老办法,周澈从诸人中选出善射、会使矛的轻侠,教那些不会使的。亏得这些人都习武的底子,学起来不是很难。同时,他又叫戚绣绣制了几面锦旗,分成不同的颜色,每种颜色都有不同的含义,或者是前进、或者是后退、或者是向左、或者向右,在学射、学矛之余,又教他们识别旗帜。又教他们辨别鼓声,鼓声也各有其意。
用了两个多月,到了八月初,众人骑射、枪矛都学得差不多了,旗帜、鼓声也会辨别了,又带他们出外行猎。
在打猎的过程中,行兵阵之事。周澈坐镇一方,命姜枫、周仓分率两部,各有五队听命,用旗帜、鼓声为讯号,或两部并进,或一部独出,诸队或分或散,或聚或集,行骑射之术,用矛枪驱逐,配合包围猎物。初时,诸人不适应,常手忙脚乱,一整天也打不了几只兔雉。慢慢的,练习得多了,适应了,旗帜、鼓声的变化都熟悉了,骑射、矛枪也都娴熟了,互相的配合越来越好,每每所获甚丰。——黄忠父子、黄盖、韦强只要有空,也都会跑来参与。
有时周澈观看他们驰骋行动,虽不敢说令行禁止,但却也已做到了闻鼓即进,挥旗即前。当逐猎之时,矛枪并举,弓矢齐开,战马奔驰,人皆奋勇争先,似也有些行伍的样子了,他亦颇是自得喜悦。
在此期间,除了操练这些轻侠,演武习射、逐猎山林外,还发生了几件事。
一件是金宸皓给乡民们种粮,郭强、孙信暗中盯得他很紧,并未见他有贪污之举。这让周澈很满意。此后,又试之以乡中诸项公务,如收赋税、分配徭役、人口普查等等,他也都能办好,公正严明,井井有条,周澈省了很多心。周澈对他更是满意了。
一件是修缮学校。早在前汉平帝时,朝廷就下过诏,令天下郡国以下皆设学校,郡、国设“学”,县、邑设“校”,乡设“庠”,里设“序”。发展至今,“序”或许尚未能遍布帝国境内,但“庠”已差不多是各乡皆有了。本乡也有一个“庠”。依照规制,“庠”里边也有一个教书的“《孝经》师”,是田宽的一个弟子。只是学校虽有,却因“仓廪”未足,百姓衣食尚且难保的缘故,入学的人并不多。
在横路时,陈松就对周澈说过:要普及教化。周澈对此虽不以为然,觉得在“仓廪”未足的情况下教乡人“识礼节”是不切实际的,但为了能得到一个“重文养才”的名声,还是召集乡间大姓,命他们各出一些钱,把乡中原有的这个学校修缮了一下。
三月份还有一个小插曲,天子大赦天下,除罪大恶极、谋逆、叛国不赦。姜枫终于可以被免罪了。
一件是六七月间,郡中下了一道公文,命各县、乡举荐贤才,以备郡府辟用。
周澈经过仔细地考虑斟酌,没有举荐许、陈、秦这些大姓人家的子弟,而是举荐了田宽门下那个对他最有意见的年轻士子陈启。陈启曾在田宽家中指责周澈诛灭季氏是“捏造罪名,乱法杀人”。此事,周澈听金宸皓说过。他的这个举荐出乎了金宸皓的意料,也出乎了田宽门下诸弟子的意料。虽然最终陈启没有能得到郡府的辟用,陈启本人也没有因此而感激他,但这并不影响他再次美名远扬。
再一件事便是季氏伏法受刑了。
行刑的地点就在市上,一次处死数十人,观者如堵。本已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被县人遗忘的季氏被族灭一事,随着这次行刑,又被人们记起。在县人们的眼中,周澈形象不一。在有些人中,他刚直,为民除害;在有些人中,他好文法,深刻好杀。不管如何,季氏这个跋扈乡中近百年的大族却是从此就彻底灰飞湮灭了。被杀的被杀,被流放的流放,乡中再无一人姓季。他们用他们全族的鲜血,成就了周澈威震县乡的威名。
再一件却是国事了。
十月时,鲜卑又犯边,寇幽、并两州。郡里传来消息,说为患边疆的鲜卑大王檀石槐统一漠北草原各部,推举为大汗。朝廷患檀石槐不能制,遣使持印绶,欲与和亲。檀石槐不肯受,而寇抄滋甚。自分其地为三部:从右北平以东至辽东,接夫馀、濊貊二十馀邑,为东部;从右北平以西,至上谷十馀邑,为中部;从上谷以西至敦煌、乌孙二十馀邑,为西部。各置大人领之。
熹平元年,三月暮春。汝南郡安成县横路亭境内的官道上,有十余骑从远处缓缓行来。
这些骑士的年纪都不大,最大的也就三十来岁,大部分二十多岁,挟弓带矛,各配刀剑,都很精悍轻剽。他们最前边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黑衣青帻,眉目清朗,大约是常在野外活动的缘故,肤色有些黑,腰边插了一柄环首刀,骑在马上,腰杆挺得笔直。
这个年轻人就是周澈。因其在乡长任上政绩卓异,他前两天刚接到郡府的荐书,太守王赫亲自下文,向朝廷举荐为“贤良方正”,朝廷征召其为“郎”,周澈即日奉召进京--洛阳。
郎--郎官,是秦汉时期,是君主侍从之官,以守卫门户,出充车骑为主要职责,亦随时备帝王顾问差遣。这其实培养干部的一种模式,在君主身边、中央部门历练。如果被皇帝看中,外放地方官,起步就是两千石级别的高官。
这一回来横路亭,他一是旧地重游,毕竟此亭乃是他起家之地,临走前来看看是应该的;二来,也是为了来看看那一百多接受操练的部民。这批部民前前后后训练一年多了,虽说在这此期间,他也经常来,但如今要走了,不来看看不能放心。
官道两边的麦田长势喜人,一路上都是绿的田、绿的树、绿的桑。煦暖的阳光下,远处矮山上长满了野草,青翠欲滴。蝴蝶从田边的野花上翩翩飞来,不知从何处来的清香沁人心脾。
“玄光,去年收成不错。看起来,今年的年景也挺好。我走之后,你这个乡佐,可要把东乡管好。”
周澈这次来横路,姜枫、黄盖、金宸皓、南凌、邢刚、黄叙等人皆跟从在侧。
接任乡长的是本乡陈家的一个人,周澈与陈家没有深交,与这人并不熟悉,只知是陈华、陈楹的一个族弟。他在东乡得到的人望、发展起的“基业”还是得让金宸皓、黄盖看着。
乡佐之职虽小,但因周澈后期放权的缘故,金宸皓这一年多来过得并不清闲,举凡赋税、徭役、算民、劝耕,几乎全都是由他负责办理的,较之一年前,他少了几分文气,多了几分精明强干。他驱赶坐骑,往周澈边儿上凑了点,笑道:“主公尽管放心。接任乡长的那人,我熟悉。虽是陈家兄弟的族弟,为人还算老实。有我和公覆看着,定不会让他做出荼毒生民的事儿来。”
“那就好。公覆、枫之、伯驰,别院就交给你们了。过完三月,就到立夏,又是逐猎的好时候。习射、打猎都不要停。钱,也不要可惜,该用就用。用完了、不够了,我再给你们送。”
黄盖、姜枫、南凌恭敬应诺。姜枫说道:“主公,要不你再多带两队人去洛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