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贵族们继续尽欢时,皇室的母女两人却一前一后地来到了希格拉妮的书房。
“我说过,最近会找个时间和你好好谈一谈的。”希格拉妮转过身来说道。
“您确实这么说过,母皇。”赛欧多拉的语气不善。
“好吧,你也许早就知道我要说什么了。”希格拉妮靠到窗边,右手抱住了自己的左臂,“你的父亲并不是利昂……”
“而是那个****西人吗?”赛欧多拉冷冷地接口道。
“他是你父亲!”希格拉妮提高了声音,“而且你今天也看到和听到了,即便是在玛斯塔尔和希塔洛斯,人们都是一样地崇敬他。”
“那样我就应该对此感激涕零,然后欢天喜地地去拥抱那个我十九年来从来没见过一面的陌生男人么?”
“我知道你一时之间很难接受这个事实,但他毕竟是你生父。他并不知晓这件事,如果他能确认你,他会和我一样爱你的,赛欧多拉。”希格拉妮想去拥抱女儿,却被赛欧多拉冷冷地甩开了她伸过来的手。
“也许他在世间有很高的名望,但是他的荣誉与我无关,如果说那个男人带给了我什么,那也只是私生女的耻辱而已!”
“耻辱?!赛欧多拉,你真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了!”
“当然是耻辱,我可不像您,明知他带给您的这种耻辱,却只敢牺牲一个好人对您的爱慕来掩盖。时至今日,您却反倒对当时的不知廉耻洋洋得意起来……”
回应赛欧多拉的只会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希格拉妮僵硬地想收回自己发颤疼痛的手,但却显得那么力不从心。赛欧多拉并没有用手去捂被母亲打中的左半边脸,她只是愤恨地瞪着希格拉妮。而她露出的黄金色眸子里,映出的只是玛斯塔尔女皇手足无措地样子。随后,公主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了书房。
希格拉妮看着女儿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她无力地瘫坐在了椅子里,轻轻地抽泣起来。
“索格,是我做错了么?”
这天夜里,准确的说已经是后半夜了。当海斯小姐梳洗完毕,准备立刻拥抱自己柔软的床铺时,她的阳台玻璃窗却发出了三记沉闷的响声。菲欧娜只得揉开已经快粘在一起的眼皮,走到窗边去开窗。
“赛欧多拉,你终于准备对好友出手了吗?”菲欧娜打着哈欠,淡淡地这么说道。
“那些男人们知道你的真面目后,肯定都会逃得一干二净。”公主一边这么骂着,一边熟练地翻进海斯小姐的闺房。“你家的围墙真不好翻。”
“那是,弗兰克和尤瑟夫很多次翻到一半时,被我父亲用木棍给捅下去。”
我们可以想象巴伐尔.海斯把妄图侵入自家骚扰自己女儿的男孩们从墙上赶下去,并向他们咆哮的情形。很多宠溺女儿的父亲都会这么做,无论他是什么身份。
“好了,你这种时候闯进人家的房间,总不是真想对人家做什么吧?”菲欧娜坐回到床上。
“如果我就是真想对你做什么呢?”赛欧多拉也爬到海斯小姐的边上,把热气轻轻地哈到她的脸上。
“那人家只好逆来顺受了。”
“菲欧娜,知道么?你就是这腔调让我一点兴致也提不起来。”
“言归正传,到底有什么事?”
“今天晚上,也就是刚才,我妈向我摊牌了。”赛欧多拉坐起身来说道。
“摊什么牌,就是有关你亲生父亲到底是谁的那个问题?”
“你真是一如既往地聪明,我亲爱的菲欧娜。”
在陷入了一阵沉默后,菲欧娜开口道:“我想你应该去见见他。”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去见那个男人?”赛欧多拉原本是希望好友能够理解她的心思,站到她的立场上来,却没有想到菲欧娜提出了这个建议。
“从我自特南斯岛回到修拉萨的一路上,我听说许多关于索格兰德.琉斯的故事,不同身份的人从不同的角度向我讲述同一个人。而他们的观点却是出奇得一致,这让我感到非常惊奇。那些人虽然谈不上个个都是正经人,但也没有一个是缺乏见识和眼光的。现在,我又被告知这个人就是你的亲生父亲,那么赛欧多拉,本着你忠实朋友的立场,我想你还是去见一见他,然后再做出你最后的评判。”
“你也听说很多关于他的故事?”赛欧多拉还以为菲欧娜对这个问题的认识仅止于今晚米诺克斯公爵的言论。
“那当然,和我讲这些故事的人里可有杀人不眨眼的海盗之流的人物。”菲欧娜夸大其词道。
“那我倒要听听看。”
“但是……”
“有什么关系嘛,反正夜晚还长得很哦。”
就在两个少女决定彻夜共枕长谈时,窗外却传来了这样的声音。
“哇,超级幸运啊,菲欧娜房间的窗居然没关耶!”
“别废话,快上去看看她睡了没有。”
屋子里的两人互相望了一眼,她们马上就听出了雷德纳普兄弟的声音。赛欧多拉立刻用眼神示意菲欧娜:我们来捉弄他们一下吧。菲欧娜心领神会,很坚决地点了点头。
于是,当尤瑟夫.雷德纳普好容易翻进海斯小姐的闺房时,却看见一般人看来无比香艳,而对他本人来说却是无比凄惨的一个情景——菲欧娜衣衫半解、眼神迷离的模样,正被赛欧多拉压倒在床上。
弗兰克在五秒钟后看见自己的兄弟哭着从菲欧娜房间的阳台上跳下来砸在自己身上,那姿势不是像逃跑,而是像要自杀。
“喂,喂,到底怎么了?”弗兰克莫名其妙地问道,虽然他此时浑身疼痛,但对于突发状况的好奇心战胜了疼痛。
“呜呜……菲欧娜,菲欧娜……她……”
“到底怎么了?”
“她被公主殿下给推到了……呜呜……”
“赛欧多拉,你这个混账,我要和你决斗!”弗兰克听罢,立刻推开自己的兄弟,对着阳台骂道。
在房间里已经睡下的阿塔兰忒被丈夫的起身给弄醒了,她迷迷糊糊地问道:“亲爱的,出什么事了?”
“又是雷德纳普家的那两个小混蛋!看我这次不打断他们的狗腿。”海斯怒气冲冲地穿上了外套。
“教训一下就可以了,别真弄伤了他们。”阿塔兰忒劝道。
然后,在一阵鸡飞狗跳之后,雷德纳普兄弟的惨叫声渐行渐远。
而恶作剧完的两个少女,把头埋在枕头下面,努力不让自己的狂笑声传到屋子外面去。
第二天早晨。
“岚枫阁下,东西都准备好了么?”
“您来得真准时,马齐克。”
以岚枫以往的作息标准,昨晚已经算是睡得颇晚了。但他今天还是一早就起身,准备开始他在这片陌生土地上的旅途。马齐克已经被他正式雇佣为向导,可在岚枫要向马齐克先支付定金时,却被****西佣兵给拒绝了。
“我们可以到卡乌内斯库之后再结账。”马齐克说道,“我信得过你。”
“那真是太感谢了,”岚枫也不拘泥于此,“对了,请不要再称呼我为‘阁下’了,朋友之间用此类敬称反而显得生疏。”
“您说得是,岚枫。”
“这样很好,很自然,我们出发吧。”
一高一矮的两个年轻人就这样离开了修拉萨的宾馆,向东城门走去。他们还没有走出两条街远,就有一个熟人在一旁招呼他们了。
“海斯少爷,您专程来送我们么?”岚枫自然是和菲奥雷已经熟悉了。
菲奥雷在那里苦笑起来,“如果只是这么简单就好了,我们边走边说吧,有件事情恐怕要麻烦岚枫阁下。”
菲奥雷今天早上看见赛欧多拉公主从妹妹房间里出来时,确实被吓坏了。他连忙去掩盖赛欧多拉在自己家过夜的事实。若是被他父亲知晓了这事,恐怕更加不得安宁了,想到出现“连海斯小姐也没能逃脱公主殿下的魔掌”这样的流言,巴伐尔绝对会找赛欧多拉决斗。好在海斯老爷昨晚和两个年轻龙骑士猫捉老鼠地斗了一阵,此时还在酣睡。他甚至都不敢让佣人去伺候,自己亲自给两个姑娘端茶倒水。
赛欧多拉立刻决定把菲奥雷也拖下水,她已经决定翘家了。因为完全是临时兴起,所以什么也没有准备。菲欧娜也给她充起了狗头军师,出了跟着岚枫一起旅行的主意。首先这样路上有人照顾;其次若是被抓回来也可以解释成跟着一起去访问别国;最重要的是岚枫已经获取了玛斯塔尔这边发放的外交通行证,可以畅通无阻地走出国门。
菲奥雷把两人领到了麦克米伦武器店里。来到店堂后的工作间,三位女士都已经等在那里了。
“连麦克米伦小姐也要跟我们一起走吗?”岚枫看见女铸剑师也整好了行装。
“听说她们要去找那个索格兰德.琉斯,那我也正好有事情要找他,于是便顺路一起走咯。”爱丝黛拉耸了耸肩回答道。
看见马齐克皱起的眉头,菲欧娜连忙说道:“你可别小瞧爱丝黛拉哦,她可是正式的圣堂骑士团成员,也是我母亲的徒弟之一。”
“嘛,练习射箭有助于控制力量和集中注意力,只是这样而已。”爱丝黛拉解释道。
这样,恰好三男三女的团队就组成了。严格地来说,只有菲欧娜完全没有战斗力。由于人数增多,马奇克建议要再采购一部分补给品。他列出了一张单子,三个男人就跑去大采购了。
待到物资准备齐全,马齐克开始向这群自助旅行菜鸟们讲解一些相关事宜。作为佣兵,马齐克也算是走过很多地方了,而且他有团队行动的经验和知识。岚枫虽然在故土也时常要四处云游,但是带着三个娇生惯养的少爷小姐就是另外一回事了。爱丝黛拉虽然是接受过圣堂骑士团的训练,不过她对野外生存也没有太多的实际经验。因此,马齐克成为这个团队的领导者便是自然而然的事了。
而与此同时,雷诺斯克人也在做着离开的准备。
“殿下,我们不和岚枫大人一起旅行么?”花拉薇丝问道。
“哦,你很想和他一起旅行么?”娜丝塔霞促狭地看着自己的侍从。
“并没有这样想……”
黑天鹅笑了起来,“花拉薇丝,我们要直接去****西,让你去见见我的姐妹们。我想你会喜欢那个地方和那里的人的。而且,有那位先生和岚枫阁下在一起,他们会一切顺利的。”
年轻人开始旅途的时候,长辈们即便不做声张,也是时刻关注着他们的。
在玛斯塔尔女皇的书房里,米歇尔.兰斯正在等候着女皇给他下达命令。
希格拉妮在书桌后奋笔疾书着,很快她就写好了最后一张羊皮纸。她仔细检查了一遍自己的文字,确认没有出现什么错误后,将羊皮纸折叠起来塞进了信封。然后封上封漆,盖上了自己的印信。
“米歇尔,带着这些信,你要赶在赛欧多拉她们前面一步,把信送给当地的君主。带上足够的人手时刻保护她们的安全,暗中给她们提供必要的帮助,但是记得不要让她发现你们的存在。”希格拉妮把信件递给了对方。
“我明白了,陛下,恕我多嘴,为什么要容许公主殿下这样私自出去冒险呢?”
“你父亲就不会问这样的问题。”希格拉妮冷冷地盯着兰斯家的长男。
“微臣逾越了。”米歇尔立刻低下了头。
“但是,我可以回答你这个问题,”女皇站起身来,走向窗边,“不论她是怎么想的,她始终是要面对这个事实的。如果由我来把真相摆在她面前,她多半是会选择逃避。与其如此,还是让她自己亲自去搞清楚那些疑惑,那么她将会心服口服。”
“那微臣告退了。”米歇尔恭谨地退出了房间。
待到兰斯公子走远,第二个人走了进来。
“陛下。”
“阿塔兰忒,你来了。”希格拉妮回过头去望向海斯夫人。
“我来了,陛下。”
“我以前总是依靠着你,现在又让自己的女儿来依靠你的儿女了。”希格拉妮略带歉意地笑道。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陛下。”阿塔兰忒走到了希格拉妮的背后。
“我这样对赛欧多拉是不是有些残酷和自私?她原本只是单纯地想作为玛斯塔尔人生活下去,只是我的女儿,只是玛斯塔尔的公主,只是这样简单的情况。”希格拉妮把自己的身子靠到了阿塔兰忒的身上。
“这些是她逃避不掉的东西,陛下,您的选择没有错。”
“阿塔兰忒,你总是这样包庇我,从小时候开始就是。”希格拉妮微笑起来,“不过,我确实是自私的,这个孩子是我和索格兰德剩下的唯一联系了。我希望她能够接受索格兰德,也希望琉斯家能够接受她。有时候我在想,如果她是一个男孩该多好,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去继承她父亲的一切。”
“琉斯大人在****西也有两个女儿。”阿塔兰忒提醒道。
“我的女儿可是玛斯塔尔公主,兰芳特家难道能和海涅尔皇家相提并论么?”
“陛下说的是。”
“赛欧多拉会证明只有她才配继承索格兰德的荣耀,她有这样的天赋,对此我深信不疑。”希格拉妮望着窗外城门的方向如此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