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单子上的一个简介,这么一句巧之又巧的唱词,要是越千秋还不明白影射的是谁,他就是猪脑子了!
没想到他越千秋居然会有被人当成戏文主角的一天!还变成了女扮男装的公主!
越千秋也顾不得掉在地上的戏单子和绿豆饼,一溜烟冲到正在嗑瓜子的越小四面前,气急败坏地质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就这么回事。”越小四扑棱了一下越千秋的脑袋,仿佛没看到他那气鼓鼓的样子,这才似笑非笑地说,“就许老爷子和长公主算计别人,皇上在中间拉偏架,不许别人算计他们?就许你上窜下跳挤兑人玩,不许人家拉你下水?”
越千秋本想说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可想到自己仗着有爷爷和师父撑腰,这些日子确实没少上窜下跳,他不由得有些心虚,暗悔之前实在是出风头出得人神共愤了。枪打出头鸟,要不是他太显眼,人家因为英小胖的身世而大做文章,也不会无缘无故扯上他!
想到自己和严诩一头撞上的“英王幕僚”胡作非为事件,他心中一动,想了想就干脆对越小四明说了。当他解释完事情原委始末,就只听越小四呵呵笑了一声。
“看看,这次在幕后策划的人和老爷子有得一拼,干脆用的是连环计!”
不是要你发表感想,是要你出主意!
越千秋被越小四这种看热闹的架势气得牙痒痒的,突然冷不丁提脚朝对方的脚背踩去。
然而,即便笑得非常开怀,可越小四到底在贼窝里混了这么多年,那敏锐岂是越千秋能比的?此时他险之又险地把脚往旁边一挪,这才又好气又好笑地再次捏了捏越千秋的脸,结果险些被便宜儿子咬了一口。
“你属狗的啊,还会咬人!”越小四简直怀疑老太爷当初捡孩子的时候到底什么眼光,悻悻把手收回来,他这才冷哼一声道,“现在人家已经发了大招,除非老爷子早就发现,又或者伏着另一个大招准备着,否则这麻烦你就背定了。”
见越千秋皱着小眉头,越小四忍不住一指点在他眉心:“天塌了也有老爷子,你怕什么?”
“废话,因为爷爷收养了我,因为我之前老逞能,这才会有这次的事情,我怎么能把麻烦都推给爷爷?”越千秋白了便宜老爹一眼,索性一屁股盘膝直接坐了下来,“都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爷爷不在,我很聪明,你也不笨,我就不信合计不出一个办法!”
越小四差点没被这便宜儿子给噎死。听听这话,这小子自陈聪明,而对他的评价仅仅是不笨!这大言不惭的样子,真是……他越府祖孙三代一脉相传!
离开椅子站起身之后,越小四直接在越千秋对面盘膝坐了下来,与其大眼瞪小眼看了好一会儿,他突然迸出了一句话。
“我刚刚有个错觉。”
越千秋还以为越小四想出了什么主意,可当听到下半截的时候,他突然很想把这位比严诩还让人捉摸不透的便宜老爹给掐死。
“我年轻的时候虽然挺荒唐,但没沾染过花街柳巷啊!究竟是在哪留了你这么个从头到脚,从性情到想法全都像我的私生子?难道是哪个女人灌醉我之后和我春风一度……”
说到这里,越小四眼见得越千秋一脚蹬来,立时出掌招架,随即又啧啧了一声。
“连出脚都这么狠,说你不是我亲生的,谁信?”
越千秋简直要抓狂了。无论是老谋深算的爷爷,霸气侧漏的长公主,行事雍容大气的大太太,又或者是中二病不时发作的师父,他全都没觉得这么棘手过,唯有眼前这么个自打出现就不走寻常路的爹,实在是让他觉着恨得牙痒痒的。
他恼火地一捶地板喝道:“要我是你亲生的,眼下第一件事就是问你讨要七年的抚养费和零用钱!还有预支接下来十年的所有花销,将来成亲娶媳妇的聘礼,还有养儿女的……”
越千秋总算还记得把奶粉钱和尿布钱这几个字给截断,饶是如此,他就只见越小四刚刚那嬉皮笑脸的表情已经变成了满脸自找苦吃的尴尬。暂且扳回一城的他再也懒得和人东拉西扯,继续捶了捶地板就没好气地说:“说正事,怎么办!”
原本特地溜回越家看儿子,越小四就是为了这么一件事,可却禁不住一见这小兔崽子就忍不住想要撩拨一下,可等人一亮爪子,他又着实觉得自己是犯贱。
此时此刻,他收起了刚刚那点杂七杂八的心思,脸上的戏谑也都无影无踪,整个人倒是带出了几分多年身在上位养就的威势和气度。
“你是老爷子亲自抱回来的,你的身世,天知地知,你不知他知。就算有人利用你和某人同岁做文章,老爷子解释清楚,皇上本来不会那么容易轻信。可问题在于,冯贵妃一向是个心思狭隘的蠢女人,那个老缠着你的小胖子也一样阴险狡诈,他们母子只要觉得你是个祸害,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然后,皇上和老爷子君臣之间就会产生裂隙,这种裂隙一旦出现,那就是不可弥补的。”说到这里,越小四露出了一丝嘲弄的笑容,“不但老爷子,这些天来,东阳长公主和阿诩母子,与你也结下了深厚的感情,要真是流言喧嚣尘上,皇上怎么对他们?”
越千秋烦恼地掰着手指头,心里憋屈极了。
逼着皇帝在爱妃与爱子,妹妹与心腹之间选一边,那设计的人真是毒辣!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大义凛然地看着越小四说:“你啰啰嗦嗦分析了这么多,到底有什么主意?要是什么让我挺身而出背黑锅,那就别说了,我可没有那样的牺牲精神,我还没活够呢!”
“你小脑瓜怎么长的?”
越小四那张严肃脸顿时端不住了。他气咻咻地再次在越千秋脑袋上扑棱了一下,这才似笑非笑地低声说:“这事儿我对武德司的那个韩昱说,我得到消息,据说是北燕暗地里的那一路人捣腾出来的好戏。可我不相信单凭北燕人能想出这么精准的好计。”
“所以,里头至少有咱们自己的人在兴风作浪。毕竟,很多人都不希望那个小胖子存在。”
越小四两手放在两边膝盖上,身体略略往前倾,一字一句地对越千秋说:“所以,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没等越小四把话说完,越千秋就抢着打断道:“你可别说让我跟你回去认娘!”
“我倒是想带,可不怕老爷子捶死我,也怕你娘她捶死我!”被越千秋捅破那点戏谑的小心思,越小四有些惋惜地叹了一口气,随即伸出了三根手指头,声音压得很低。
“好了,不开玩笑,我想到三条妙计。第一条,委屈一下长公主,说你是她和老爷子当年的私生子……哎哟!”
越小四这次终于被越千秋扔的绿豆饼成功砸中。他毫不嫌弃地捡起来啃了两口,这才不紧不慢地说:“第二条,就说你其实是阿诩的私生子……”
越千秋已经懒得吐槽越小四了,更懒得去和这家伙比拼反应速度,只是有气无力地说道:“驳回!第三个主意呢?”
“第三条最简单,但也难度最大。”尽管刚刚事涉朝廷宫闱时,越小四都压低了声音,可这次他身体的前倾幅度更大,几乎是凑近了越千秋那张小脸,“就让皇上顺水推舟,把你这个‘皇子’认下来,说你正是他寄养在越家的。这样,皇上就有两个皇子了,早先那位养子就能到一边歇菜去。而且,这有利于混淆视听。”
这一次,越千秋只觉得自己仿佛被雷劈了。
他非常确定,自己找谁商量,都不该找越小四这个诸葛亮商量。
这家伙刚刚的话应该还给他自己才对。脑袋咋长的!
就在越千秋寻思有什么凑手的东西可以再砸越小四两下,刚刚完全忽略了外头戏曲唱词的他突然只听得一阵巨大的喧哗,紧跟着就终于听到了那个喝声。
“武德司办事,全都呆在原地不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