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之前,他和我咬了几句耳朵,说最近生意不错,长枪已经攒下十五支,短枪已经攒下十八支,子弹有近五千发。这让我十分惊讶,任务中缴获的枪械,大部分都要上交,一次能攒下一支就算不错了。这才几天的功夫,他就攒下了三十多支枪,近五千发子弹,这效率也太高了些。
我觉得奇怪,就问了他一句。那军官回答说,今年比往年乱的多,持枪闹事的也比往年多,其中还有不少拿长枪的,而且缴获的长枪大部分都是新枪。他觉得这些枪多半是从军队流出来的,但具体是哪里流出来的,他完全不在乎。
这人肯定已经忘了,在做这笔生意之前,他所在的团就卖给我一百三十支步枪和二十五把手枪。毫无疑问,我要从他手里收的这批枪中,肯定有从毕锦手里卖出去的。
毕锦花钱从第七军团买枪去卖,结果卖出去的枪又被第七军团给缴了回去,转手再卖给我,他们一下子就挣了两份钱。这让我有些哭笑不得,随口感叹了一句,油水真是大呀,那军官嘿嘿一笑,接话说。
“可不是吗。虽然有风险,但这年头,不冒险从哪儿来钱啊?枪爷,我不是酸啊,要我看啊,如今穿大绿,不如穿大黄。大绿的油水,哪有大黄多呀?尤其是在京城,我这小黄一年下来都能捞个千八百的,那大黄得捞多少?如今您成了大绿,还是在文先生手下做事,那还能捞到钱吗?还能像以前那么自在吗?您说是不是?”
“谁说不是呢。”我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就是天生的劳碌命,享不到福,没辙啊。”
“唉,我就那么一说,您可别听我的。”那军官又说,“劳碌也有劳碌的好,劳碌升官儿快啊。要论前途,我跟您肯定是比不了的。您这岁数儿就是上校了,三十之前稳挂将星。我这辈子就这样了,也没什么想法儿了,可您不一样啊。您可是文先生大大夸赞过的人,搞不好以后会被记进史书里,这荣耀可不是谁都能有的。”
说这话的时候,北边响了枪。那军官见任务来了,立刻点起部队,奔着枪响的方向去了。我听这枪响的频率不太对,好像有愈演愈烈的架势,习惯性的想跟着一起去。家里人见我拎着枪想跟着去,立刻把我给抱住,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被他们强行拽回了宅子里。
进宅子之后,我才发现家里的女人也都出来了。她们应该是听到枪响,担心外面出了事,出来查看情况。如果她们脚步急,应该能听到我和娘的娘家人,也就是黎家人讲的话。
不过就目前而言,这已经不是重点了。我被拖进宅子的时候,大伯一直嚷嚷着,说把我拽紧点儿,别让我跟着当兵的跑咯。大家都听到了第二轮的枪响,当即就明白了大伯的意思,一大家子人全糊过来,一起把我往宅子里面拖。
大家又是挤又是拖的,把我弄得非常难受。无奈之下,我只能大声叫喊,让他们住手,他们却没有立刻住手,等把我拖到中院,才把手放开,人也散开了。
我随便理了理衣服,把弹匣退出,又把枪膛里的子弹退出来,塞进弹匣里,然后把弹匣上好,挂上保险,把枪塞回枪套里。在这之后,我轻叹了一口气,对大家说。
“哎呀……跟队伍跟习惯了。亏了有你们,要不然我就跟着去了。”
大家见我已经收起跟着军队行动的心思,这才安下心来。不过他们也不是完全安心,奶奶让由影、由美和小春寸步不离的看着我,免得我脑子一热,去跟着镇军冒险。
快吃午饭的时候,二爷爷他们回来了。这时,枪百和他祖父已经走了。大伯把两人来过的事情和二爷爷说了,二爷爷觉得他安排的很对,简单夸了他两句。大伯被夸之后,立刻翘了尾巴,自吹自擂起来,然后就被二爷爷踹了两脚屁股。
下午,家里人又出去走亲戚。我家和大姑家没什么亲戚可走,就留下看家。我闲着无聊,想出去逛逛,就换了身便服,带上枪,领着由影、由美和小春出门了。
正月初一这天,元兴没什么好逛的。到处都是拎着礼物去串门的人,路上非常挤。市政衙门开始放炮的时候,外面还特别吵。没逛多久,由影她们就觉得烦了,想要回去。我也觉得有点烦了,便带着她们往回走。
“蹲道儿边儿的人怎么这么多啊……”
回去的路上,小春这样嘟囔了一句。我这才注意到,今年过年,一脸呆滞的蹲在道儿边儿乞讨的人,要比往年多的多,其中还有不少男性青壮。这些青壮男人乞讨,不是因为他们懒,而是因为真的找不到工作。
就算有,也是市政衙门雇的。这工作不是别的,正是清理元兴城内那些冻死冻僵的人,把尸体抬去焚尸炉里烧了,再把骨灰运出城倒掉。
就算是这种工作,大部分人也抢不上槽。为了防止这些流民闹事,每到年前,市政衙门都会加收“年安税”,除了被贪污掉的部分,剩下的税金基本都被用在了他们身上。在过年这段时间,市政衙门每天会给他们一个巴掌大小的苞米面饼。饼是用税钱买的,发饼的人也是税钱雇的。
年安税是按照人头收的,除了军人、警察和在官府做事的人,所有人都要交,连刚出生的孩子都要交。商户除了人头税以外,还要纳“捐税”,就是按照买卖的规模,按照一定的标准去缴税。这税是强收的,但名义上却是商户自愿捐给市政衙门的,所以才叫“捐税”。
由于流民的数量逐年增多,年安税的税金也在逐年增长,今年的人头税居然已经涨到了两毛钱。因为这个年安税,元兴人与外地人的关系,尤其是无业流民的关系变得越来越差。外地人之间的关系也在逐年变差,他们拉帮结派,先来的排挤后来的,同乡的挤兑外乡的,有时候甚至会因为抢工作发生大规模斗殴,闹出人命来。
像这种帮派斗殴,市政衙门不管,警察总署也不管,军队更不管。顶多是警察总署派一队人在场外候着,两边要是能和,大家就各回各处,相安无事;如果和不了,那就打,爱打啥样打啥样,把人全打死都无所谓。
等觉得两边打的差不多了,警察就开始吹哨。吹完哨之后,他们会等个一两分钟,然后再开始抓人,谁跑的慢就抓谁。等警察抓完了人,就让抓来的人处理现场的伤员和尸体。轻伤员和其他人一起抓走顶罪,重伤员和尸体一道,运到市政衙门经营的焚化厂烧了。
如果事情闹的很大,惊动了上面的人,就把那些抓来顶罪的人毙了,息事宁人。如果没惊动上面,就继续押在牢里,等着给别人顶罪。不过元兴警察总署的牢房里从来都不缺替罪羊,如果实在是缺,就从街上骗些流民来,那样更省事。
所以一般来说,警察总署是不会管这种事的。他们要打,就任凭他们打,就算砸坏了人家的铺子,那也是他们砸坏的,和警察总署没有关系。
要报案也行,出勤费拿来!如果出不起出勤费,那么对不起,警察很忙的,这种小事你们自己处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