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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弄在码头卖苦力，一天累死累活，好歹也有块儿八毛的收入，可是在澡堂子里，杨双要足足做够两个月，才能赔了那盆所谓的金丝贡桔。
那玩意值钱吗？不值钱！
江城满大街都是，几个铜板能买一筐回家。也就是修剪地好看，长得不错，要论价值，还不如那装泥巴的盆儿值钱。
但是，管他呢。
杨双想混进去。
掌柜的想要一个免费的小工。
双方简直配合地天衣无缝，无懈可击。
这澡堂子从外面看上去很普通，也就是一个门脸儿，两个出入口。可实际上，内里别有洞天。
它分了三大区，四大场。
三大区是休息区、池浴区、淋浴区。休息区有床有大烟，大多数都是中国人。池浴区分盆浴和池浴，池浴又分小池和大池，盆浴和小池设在房间里，多为日本人。淋浴区通用，两排沐浴小木屋，约定俗成日本人用左，中国人用右。
同时，浴场还分男女，女士区的格局也差不多，只是小而已。男女区的结合部是四大场，混浴场、餐场、娱乐场、贵宾场。
三大区都能见到中国人，但四大场就只剩下了日本人。
江城没有日军军官俱乐部，他们的娱乐场所就安排在四大场。
四大场里有澡堂子里安排的艺妓、军妓，也多为日本人，男男女女，很是奢靡。
杨双跟了个师父，是江城本地人，五十来岁，叫周来顺。专事学习烧火、烧水、劈柴、挑东西。
人活五十年，大概是已经习惯了这世道，说起这些事情来的时候，很淡然。他一边往大锅炉里塞煤，一边挑一些注意的事项说。
男士的三大区可以随便进，就算有日本人，也都是一般普通的士官，碰到他们小心一点别犯错，小日本的高级军官还好，低级军官最凶神恶煞，惹不起。在这里，要学会两句话：思咪吗森！阿里嘎多口多一吗斯！
杨双抬头，这是最基本的口语，他知道。
对不起和谢谢。
周来顺很喜欢这个小伙子，长得清秀不说，眼神里还带光，很有灵气。他看见杨双拿着根小树枝在地上画，凑过来看到他原来是在画澡堂子里的布局。
“四大场没有吩咐的话，也不能进。那里面，一般都有卫兵，而且全是日本人。贵宾场平时没人，有人的话，都是江城城防司令官级别的高级军官，千万要注意，乱闯会被人打死的。”
杨双点点头，“晓得了，师父！这大夏天的，烧水干啥呀？不是有温泉么？”
“温泉也没那么大的眼儿啊！再说了，淋浴区也不能光只有冷水。别想那么多了，好好干活，这年头没地方去，有口饭吃就不错了。”
杨双没有再问了，老老实实地跟着烧了一天的火，劈了一天的柴。
活倒不算很多，也不会很累。就是枯燥，而且坐在锅炉边上，挥汗如雨，回了燕子居，就啥也不想吃了，光喝水。
王安柔打了一瓢井水，杨双咕咚咕咚喝了个精光，“还有吗？”
“干啥呢？跟渴了两天的牛似的。”王安柔白了他一眼，“等着！”
说完转身，又打了一瓢水回来。杨双一边喝，一边说：“怪我没本事，一去就打掉了别人的花盆儿，得白干两个月活。”
王安柔叹了口气，“不行就别做了，他们找不到你。”
杨双摇头，“做人得有始有终！澡堂子里有钱人多，伺候好了有赏钱拿。而且我还跟了一个不错的师父，他说他没地方去，晚上住澡堂子里，就让我白天干活，晚上回家。他对我不错，我不能把他一个人撂那。”
“你借口真多！”王安柔没有继续劝，直说道：“我今天也出去找了一份工。”
“保镖啊？还是杀手啊？”杨双打趣道。
王安柔闭着眼睛，“教书！我本来就是日文老师。在城东的女子中学，还教日语。离你那不远。”
杨双放下了瓢，城东的江城女子中学，不就在澡堂子隔壁么？隔着一条街，过了十字路口就是学校大门。
“你跟踪我？”
“我怕你被人卖了。”王安柔并不否认，道：“反正你两个月没工钱，我正好可以补贴一点家用。工钱不算多，一个月也有二十块呢。”
“表姐，你打算就这样过下去？”杨双心说不该是这样的，她是军统杀手，秘密特务，这会儿赵先觉回来了，结果两人一个去给人烧锅炉，一个去教别人日语。这白天大家都没有时间，难不成搞些什么地下活动，还得趁月黑风高、夜深人静？
不过左右一想，这样也好，和书上说的那样，晚上穿上夜行衣，飞檐走壁，嘿嘿哈哈，好不快活！
嘿嘿嘿！杨双笑了笑，那每天晚上三十二个日文词句，是不是就不用学了？
“啪！”王安柔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想得美！不仅要学，还要加量！你不是聪明吗？一天三十二个还不够你塞牙缝，那就加个码，一天四十八个你看怎么样？
杨双闭紧了嘴巴，抓耳挠腮。
要命啊这是。
王安柔是准备放弃急功近利的想法，打算长期潜伏蛰居下来。她已经过了重庆总局的最后时限，说不定一旦暴露在军统人员的眼皮子底下，会被人当叛徒一枪打死。江城虽大，但地下情报工作无孔不入。
刘时庆没死，赵正明也没死，她已经完全洗不白了。特别行动组虽然以前听她的指挥，但这并不影响这些冷血杀手会把枪口对准自己，然后扣动扳机。她和杨双目前处在最危险的时期，出门要当心，做事也要当心。
杨双另有打算，他和赵正明有过约定，每逢周一、四，他们都要到江边碰一次面。赵正明说，他想教杨双一些防身的本领。
比如匕首、枪械、炸弹，还有捆绑、逼供、暗杀。
杨双本来从不屑干这些事情，他认为动刀子动枪的，那都是莽夫做的。比如邹丁，比如赵弄。自己的好脑子，是用来想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