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宫女去承安殿转达了慕容拓的邀请,乌苏沫正和豫亲王商议着和谈事宜,乌苏沫挥退了小宫女,打算前往,豫亲王叫住了她:“这或许是桑玥的陷阱,我认为你还是别去的好。”
乌苏沫妖娆的面庞上漾起一抹似是而非的笑:“别忘了,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桑玥不敢杀我。”
豫亲王狐疑地凝眸:“你就是想去见慕容拓的吧!”
乌苏沫的美眸轻转,她的确有点儿这个意思,遂也没反驳豫亲王的话,豫亲王红光满面的脸色一沉:“沫儿,记住自己的身份!你是胡国的长公主,帝位最有力的竞争人选之一,你不能对男子动情!别忘了,你还有个虎视眈眈的、同样身份尊贵的弟弟!”
乌苏沫这个人众星拱月惯了,哪里受得了豫亲王如此赤裸裸的指责?她的眸光一凉:“我敬重你是祖父辈的人物,一直对你礼遇有加,但别以为这样你就可以干涉我的决断!”
豫亲王笑容不复:“沫儿!你别小瞧了桑玥,小瞧了慕容拓!”
乌苏沫从未小瞧过他们两个,但被人指着鼻子教导,逆反心理作祟,她薄唇一勾,笑得瑰丽:“豫亲王言重了,沫儿向来有自知之明,不会小瞧任何人,时辰不早了,沫儿要回房歇息,豫亲王也早些睡吧。”
乌苏沫的前脚跨过了门槛,豫亲王的神色一肃:“沫儿,我是为你好,你算计了慕容锦,桑玥和慕容拓这会儿子怕是已经反应过来要找你寻仇了,他们的确不会杀你,但对你动动手脚折磨一番也不是不可能,所以,今晚你哪儿也不许去!”
冷冷地扫了豫亲王一眼,乌苏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她一走,豫亲王便叫来暗卫:“你去金桔园告诉慕容拓,长公主不见他。”
“是!”暗卫身形一晃,跃出了金桔园。
乌苏沫去金桔园扑了个空,小宫女如实禀报说有人提前支走了慕容拓,不用想乌苏沫也明白这是豫亲王的手笔,她自问不是个冲动的性子,但也绝对不允许有人忤逆她的决断。她跑去豫亲王的房间,跟他大吵了一架。
“豫亲王!你要我说多少次,我对慕容锦没有别的想法!我就是去杀他,你为什么不让我报仇?”
豫亲王是个笑面虎,雷打不动地一天到晚嘴角都挂着合宜的笑,但此时被乌苏沫气得再也笑不出来了,自从出了那档子丑事,乌苏沫就越来越沉不住气,他不禁怀疑自己的筹码是不是押错了。但押都押了,总没有反悔的道理,他按耐住火气,语重心长道:“沫儿,自从认识慕容拓之后,你就变得方寸大乱,你扪心自问,当真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乌苏沫的呼吸滞了一瞬,她风流惯了,哪里会往情爱方面想?就算有感觉又如何?也轮不到豫亲王对她指手画脚!她敷衍道:“行了行了,你别说了!不要因为我失误了一次,就给我打上一个‘失败者’的烙印!我有我的任务,你也有你的任务,别管得太宽了!”
“沫儿!这是你对一个长辈应有的态度吗?”豫亲王的话里已有了不容忽视的怒意,就算乌苏女皇来了也得给他三分薄面,乌苏沫这个小丫头翅膀硬了就敢给他脸色看了,是吗?
乌苏沫今晚的心情原就欠佳,又被豫亲王草木皆兵地怀疑了一通,她是真真气不打一处来:“豫亲王!我是女皇册封的长公主,比之你,身份哪儿逊色了?不要倚老卖老,在我面前得尽便宜!”
语毕,乌苏沫撞开门,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回廊下,门口的暗卫面面相觑,两个主子似乎吵得挺凶,十几年来头一回啊。
乌苏沫气得半死,一回房豫亲王的暗卫就传了话,让她把计划提前到今晚。她疑惑了片刻,即刻开始着手准备对桑玥施展黑巫术,原本只想让她轻轻松松地死去,但现在她满肚子怨愤,觉得那样实在不解气!她拿出随身携带的罐子,咬破手指滴了一滴血,将锦囊里的发丝丢入其中,只听得罐子里发出细细碎碎的声响,断断续续,不尽真切。
她抱着罐子走到后院,将里面的宝贝全部放出,只留了母体,这样才能方便召回它们。这些宝贝,她养了将近十年,每一个都价值连城,她可舍不得让它们有去无回。
……
春夜,忽而来了场淅淅沥沥的雨,不大,却稍了严冬一般的寒气,这样的温度,低得有些莫名其妙了。
桑玥和慕容拓处理完冷芷珺一事,回了东宫正要歇息,慕容拓的暗卫发来飞鸽传书,他接过一看,脸色瞬间就垮了!
桑玥的太阳穴突突一跳,一股不安的感觉涌上了心底,她抬手,细抚着慕容拓紧锁的眉头,试探地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慕容拓一把将她拥入怀里,亲吻着她的额头,话里含了极重的隐忍:“玥儿,答应我,不论你听到什么都别激动,你怀了我们的孩子,什么都比不得你们重要。”
慕容拓极少唤她的小名,认识以来这是第二次。
桑玥定了定神,心平气和道:“我不是个冲动的性子,你但说无妨。”
慕容拓掬起她清瘦的脸,深情得凝视着她,选了一个平适的语气,不过分悲伤以免她压抑,也不过分淡定唯恐她寒心:“林妙芝……去世了。”
妙芝……去世了?
桑玥的身子一晃,脑海里响起了阵阵惊雷,炸得她头晕目眩,不知身在何方。在祁山的时候,她曾去探望过妙芝一次,那时她虽不算安好,但六王子说尚能拖到年底,怎么……忽而就去世了?
她按住胸口,疼痛和愧疚像一波海浪瞬间淹没了她:“我太没用了!要不来菩提根!怎么都要不来!”
慕容拓吻了吻她的唇,宽慰道:“这不是你的错,那菩提根原就是乌苏女皇给姚俊杰续命的药,已经用完了,没有多余的了,你不要自责。”
姚俊杰十几年前被伤了心脉,乌苏女皇亲自去熄族,找夫余金要了世上仅剩的一些菩提根,一个菩提根可续命一年,上回荀义朗刺伤了姚俊杰,已经耗完了最后一个菩提根。
桑玥仰头,深吸一口气,眸子里的哀色似晚秋最后一片凋零的霜叶,悲凉得令人心疼:“我怎么不自责?我到现在都没能找回小石榴!她临死前也没能见上小石榴一面,我怎么对得起她?”
慕容拓轻抚着她的肚子,试图以此来提醒她,她不再是一个人,她得顾着肚子里的孩子,“你已经尽力了,若没有你,她不会有机会跟心爱的男子走完人生的最后一段旅程,这半年她过得很好,纵然未见小石榴最后一面,但能跟六王子过上恩爱和美的日子已是她从前不敢奢望的幸福,六王子说,她走得很安详,没有痛苦。她一直知道你在寻找小石榴,也知道你终有一天能找到他,她对此深信不疑,因此她才能走得安详,她这一生没有遗憾。”
桑玥伏在慕容拓的怀里,极力忍住崩溃的情绪,心底的一根支柱轰然间坍塌了,那些棱角分明的碎片尽数戳入她的心脏,一片血肉模糊!当初慕容拓失去楚婳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她现在就是什么样的心情。哪怕她很早就有了心里准备,但当这一刻真正来临时,她还是痛不欲生。
“慕容拓……”除了叫慕容拓的名字,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还能表达什么样的语言。
慕容拓轻拍着她的肩膀,看着她痛苦万分的样子他也难受得一塌糊涂,他终于理解了楚婳去世那一晚她守着他时是何等担忧和难过,但生老病死、六道轮回谁都避免不了,他轻声道:“她当初那么爱桑玄夜也不曾为了他而出卖你,可见你在她心里有多重要,你振作起来,好好地活着,她在九泉之下才能安息。”
桑玥按住他覆在她腹部的大掌,眼角急速窜起一层水雾,那水雾后隐隐藏着的,是一股子十八层地狱的鬼冥幽火,她努力打开内心深处所有的抽屉,将濒临崩溃的情绪一点一点地塞进去:“我晓得分寸,不会让孩子有事的。”
“太女殿下,豫亲王说要和你做笔交易,换胡国玉玺,在城南的香满楼。”门外,响起了子归的声音。
桑玥的素手一握,这么晚了,去香满楼?
慕容拓拉过被子给她盖好,在她光洁的额头印下一个温柔的吻:“我去会会他,你和小玥玥安心等我回来。”
语毕,慕容拓起身,桑玥一把拽住他的衣袖,慕容拓扭过头:“怎么?舍不得我?”
桑玥的瞳仁徐徐攒动,眸光冷冽得如百尺冰泊:“豫亲王自有他的好去处,你不用刻意做什么。”
……
香满楼是京都享受盛名的斋菜馆,豫亲王这个喜食婴儿汤和婴儿脑的人竟然约他在斋菜馆见面,真真是讽刺极了!
慕容拓拿着令牌,连夜赶去了香满楼,而今已将近子时,宽阔的大街不复先前的熙攘,店铺里亮着微弱的烛火,照着刚经历了一场淅沥春雨的街道,在湿漉漉的水滩里反射出星子一般的光。
香满楼顶层的豪华包厢内,豫亲王端坐于檀木扶手椅上,在他身前,是雕刻着春桃夏荷的长桌,上面摆放着笔墨纸砚,瞧着笔头乌黑湿润,想来刚停笔不久。
豫亲王十分和善地指了指一旁的位子:“曦王殿下,请坐。”
暗卫检查了椅子确认无碍,慕容拓适才缓缓落座:“豫亲王,你深夜相邀,究竟要做什么交易?”
豫亲王单掌一拍,桌上的纸张像一支箭矢飞向了慕容拓,慕容拓眼疾手快地一抓,紧紧地握在了掌心,他打开一看,薄唇勾起了似嘲似讥讽的弧度:“豫亲王,你怎么不去抢?这是一个战败国所能享用的和谈条件?割一座矿山,得一百万两黄金,天底下有这么好的事?”
豫亲王笑了笑:“谁不知道曦王殿下有钱?南越的经济和大周的经济都在你和桑玥的掌控下,本王只要点儿身外之物,哪里算过分了?”
慕容拓嘲讽一笑:“你这是中饱私囊吧!怎么,你打算造反不成?”
豫亲王的眼眸里掠过一丝暗光,唇角的笑意不变,烛火在他鸦青的发丝上勾勒出浅浅光晕,衬得这张红光满面的脸越发年轻了:“你怎么想都好,签个字,盖个你的印鉴,尔后将胡国玉玺还给本王,本王就了了你的一桩心事。”
慕容拓对于胡国内部的事宜毫不关心,豫亲王有野心也好,没野心也罢,他只关注他心底的疑惑,他浓黑的剑眉一蹙:“做交易之前,先回答本王的问题,是不是你逼死了林妙芝?”
豫亲王爽朗一笑,眼神里稍了一分无辜:“本王没有逼她,不过是给她看了点儿东西。”几件带血的衣衫而已,她是自个儿吓死的,关他屁事?
老奸巨猾的东西!慕容拓的脑海里把所有的事情过了一遍,林妙芝的死讯、今晚的谈判看似没有关联,实则都是豫亲王在一手操控和推纵的。他分明是想让桑玥在无比愧疚和紧急的情况下答应他提出的任何条件。
如此,交易的筹码应是小石榴无疑了。慕容拓冷冷一笑:“人呢?”
豫亲王摇了摇食指,笑得意味深长:“先签字盖章。”
“万一签字盖章了,你却不放人,本王不是白忙活一场?双方交易都得有诚意,你起码得让本王知道那孩子在不在你手上。”
“说的……好像不无道理,让本王考虑一二。”
慕容拓黑宝石般璀璨的眸子眯了眯,考虑?他怎么觉得豫亲王像在拖延时间?他的大脑飞速旋转,反正桑玥说让他别轻举妄动,他且稍安勿躁。
豫亲王左思右想,时而望天、时而茗茶、时而摇头叹息,就这样磨磨蹭蹭了半个时辰,慕地,他瞥了眼墙壁上的沙漏,放下茶盏,拍了拍手:“把人带上来。”
须臾,一名暗卫抱了个两岁半的小男孩儿步入了房内。那小孩儿尽管瘦得很,但皮肤却粉嫩粉嫩的,十分可爱,一双琉璃眼珠子晶莹璀璨,却全无这个年纪的天真懵懂,而是透着一丝惶恐和不安,他的小手紧紧地拽住自己的领口,三月夜,寒风依旧,他却穿得甚为单薄,手指冻得乌青,牙齿隐隐打颤,发出磨人的声响。他似乎对这种场面习以为常了,不哭不闹,不喊不叫,就静静地等着。
慕容拓见过画像,一眼就认出了那是林妙芝的孩子。
“怎么样?看到了,该签字了吧?本王以胡国皇室的名义起誓,只要你签字交出玉玺,本王就一定把他还给你!”对于今晚的交易,豫亲王不打算做任何手脚,实际上,在宫里他们已经做了手脚,只要支开了慕容拓,再支开子归,桑玥就只能是死路一条了!再者,这份合约签下去,他简直赚翻了天!
钱财乃身外之物,哪怕散尽家财,只要能换回妙芝的孩子让桑玥安心,慕容拓就会觉得无比值得。
他提笔,签了字,并拿出曦王印鉴盖了章,随后让暗卫把装着胡国玉玺的锦盒递给了豫亲王。
豫亲王仔细验了玉玺之后,满意一笑,大掌一挥,那名暗卫一抛,小石榴飞出了窗外。
慕容拓的眸光一凛,施展轻功跃窗而出,在半空接住小石榴,稳妥地落回了地面,他再抬眸,豫亲王一行人已经离开了香满楼。
小石榴紧紧地搂住慕容拓的脖子,冰凉的小手贴着他的肌肤,那股凉意一阵渗透到了他内心深处,他不善于对陌生人笑,此时却尽量扬起了唇角:“小石榴。”
小石榴抬起头,怔怔地望着慕容拓,那神色,害怕极了,但他没有从眼前之人的身上感受到半分恶意或嫌弃,他低头,想了想,随即壮着胆子,眨了眨琉璃般璀璨动人的眼眸:“你……你……你是爹爹吗?她们都说我没爹爹,所以我才被人抓了……”
“我……”慕容拓的俊脸蒙了一层尴尬神色,他哑口无言,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小石榴一岁半被掳走,脑子里关于林妙芝的记忆大抵也淡忘干净了,他想说你娘是林妙芝,你爹是熄族六王子,可话到唇边又落下,万一他追问林妙芝去哪儿了?他怎么说?说你娘再也醒不过来了?这孩子,满眼期盼,饶他自诩铁石心肠,此刻也讲不出那样伤人的话。
他摸了摸小石榴的胳膊,小石榴的身子一颤,小小眉毛蹙了蹙。
他狐疑地凝眸,迅速捋起了小石榴的袖子,又挑开了小石榴的衣襟,赫然发现原本应该光洁白皙的胸膛上、肚皮上、胳膊上……满满的全是针眼!全是淤青!
他完全呆怔了!
小石榴低头看了看身上的伤势,抽回手合拢了衣衫,给了慕容拓一个安慰的笑:“小石榴不疼,真的,一点都不疼!爹爹不要不喜欢小石榴!小石榴很快就会好的!”
撒谎!一个两岁半的孩子,浑身伤痕累累,怎么可能不疼?想来那些照顾他的丫鬟,动辄拳打脚踢、针扎棍压,反正不伤到脸,便也没人管。这孩子,到底吃了多少苦?他担心的不是别的,却是父亲不会喜欢他……
慕容拓扣住他的头,将他抱得紧紧地:“我带你回家,不会再让人欺负你了。”
“回家了能见到娘亲吗?”小石榴被慕容拓抱上了马车,他生怕慕容拓会丢下他,一双手死揪着慕容拓的锦服。
慕容拓拿过氅衣给他披好,抚摸着他圆溜溜的小脑袋,迟疑了片刻,揣测了一下桑玥的反应,继而和颜悦色道:“嗯,你娘亲在等我们。”
小石榴忍住想要大哭的冲动,一年囚禁的日子让他有了异于同龄孩童的老陈,他一哭就会惹来一顿毒打,所以他很早就学会了忍住眼泪。即便此时见了亲人,心里委屈,但他愣是没说出半句埋怨和诉苦的话。
慕容拓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像个父亲一样亲了亲他的额头,呢喃道:“想哭就大声哭出来,我都听着。”
小石榴咬咬牙,把眼泪维持在眼眶,这已是一种求生的本能,不是慕容拓三言两语就能改变的,他乖巧地窝在慕容拓温暖的怀里,这一瞬的安定让他迷恋,但又患得患失。他几番欲言又止,慕容拓微微一笑,拿了一块软香的糖枣糕:“你娘亲最爱吃这个,你尝尝看,好不好吃?”
小石榴伸手去接,慕容拓却直接送到了他唇边,微笑,看着他:“我喂你。”
小石榴受宠若惊地咬了一口,笑得眉眼弯弯:“好甜!”
还没咀嚼就说甜,这孩子不仅学会了隐忍,还学会了讨好,慕容拓修长的手指拂去他嘴角的一粒沫沫,目光柔和得像五月江南烟云笼,自顾自地嘀咕了一句:“其实我头一次做爹爹,也不知道做得好不好,拿你试验一番,你别介意。”
小石榴又咬了一口,吞急了些,一下子噎着了,慕容拓端来水杯喂他喝了一口,他顺过了气,心里早已被感动填地满满的,半点儿空地都没了,他吸了吸鼻子,无比认真道:“爹爹很好!爹爹比她们都好!”
她们只会打他、骂他,爹爹却抱他、哄他,还亲手喂他吃东西,这种感觉……真是太好了!
慕容拓用帕子擦了擦他发红的鼻尖:“你娘亲才是最好的。”
……
夜色深幽。
春雨过后的夜,静谧得只闻风声,枝叶略显婆娑,在冰冷的地上投下斑驳的剪影,远远望去,好似鬼魅幽灵张牙舞爪,诡异得有些令人心悸。
舟车劳顿本就累得很,晚上又强撑着精神跑去香满楼跟慕容拓耗了那么久,豫亲王疲倦得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了。
他松了松筋骨,来到漂浮着各色花瓣的温水浴池,他是个极懂保养的人,但凡女子用的驻颜膏脂他也会用,天材地宝不知食用了多少,是以,哪怕年过六旬,他连白头发也没一根。
脱了衣衫,他试了试水温,觉着不错,滑入了池子里。他的心情非常愉悦,用一个屁大点儿的孩子换了五百万两黄金,值了!既然如此,他便也不为难云傲了,明日签署了协议即刻启程返回胡国。反正明日一早,云傲就会失去最心爱的女儿!害死他的瑶兮,他无论如何也要桑玥血债血偿!
他阖上眸子,慢慢享受着温水的浸泡。
突然,水下泛起一阵微浪,他警惕得双耳一竖,奈何水最能隔绝声音,他根本听不到水下的动静,他赶紧拨开漂浮再水面的花瓣,谁料,刚动了动胳膊,下体就传来一阵锥心刺骨的疼痛!
什么东西蛰了他的宝贝蛋蛋?
他条件反射地欲要起身上岸,殊不知,刚直起身子,屁股和小豫亲王同时被蛰了一下!不对,两下、三下……
仿佛眨眼间,他的身子就被一种堪称恐惧的生物给围攻了,但凡被蛰过的地方都火辣辣地痛,更要命的是,他全身的功力正在以一种诡异的速度消失,他连忙翻身,用蛮力爬上了岸。
此时,他的身上吊着大大小小的紫尾蝎十多个。
紫尾蝎产自胡国南疆,其毒性不亚于任何一条毒蛇,单单有毒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紫尾蝎除了正常的饮食之外,也喝人血、也吃人肉。紫尾蝎不同于其它宠物,要养到它们听话,每个月必须给它们喂一次自己的血,少则三年,多则十年方能成功。大周根本无人能够驾驭紫尾蝎,能这么做的……只有……
乌苏沫!
豫亲王气得浑身发抖,他一边忍痛拔掉身上的紫尾蝎,一边在心里把乌苏沫这只白眼狼骂了千百遍!他不就是斥责了她几句吗?她竟然心胸狭窄到要置他于死地!支走慕容拓残害桑玥是假,支走他让紫尾蝎躲进他的浴池才是真!乌苏沫向来杀人只用一、两只紫尾蝎,今晚为了彻底除掉他,她竟是放了十多只!
好你个乌苏沫!
紫尾蝎对于任何一个人而言都是致命的,豫亲王的脸色开始迅速变紫,浑身的肤色也变得青紫,他想张口呼救,却发现喉头已被麻痹,他倒在了冰凉的地板上,紫尾蝎起先对他的血肉似乎并无多少兴趣,但他一张嘴,它们也不知道闻到了什么气味,全都像发了狂似的用重锤一般的尾巴不停地戳他的肚子,三两下就戳得那儿一片血肉模糊。
豫亲王痛得用所剩无几的力气不停翻滚,但他越翻紫尾蝎就越兴奋,这是一种好强的本能。
当七八只紫尾蝎在攻占他肚皮的同时,另外七八只顺着他的胸膛一路向上,爬上了他保持着呼救嘴型的脸,他的心剧烈一震,打算闭上嘴却已来不及,一只紫尾蝎闪电般地钻进了他的血盆大口,继而两只、三只、四只……
当紫尾蝎滑过他的喉头挤压喉壁时,那种恶心感让他难受地狂呕,但一呕,紫尾蝎就蛰他一下,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他连干呕的力气也没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紫尾蝎排队进入他的口、砸烂他的肚皮。
哗啦!
肚皮彻底开裂,绿黑肠子一股脑儿地溜出了体外,紫尾蝎兴奋得急速钻入腹中,开始啃噬他的腑脏、撕咬他的胃。它们吃得不亦乐乎,发出砸砸的声响,有的紫尾蝎吃饱喝足了,竟当场开始交配。
豫亲王情愿自己就这么死掉也好过看着肚皮一寸一寸被吃空,他不甘心!不甘心!凭什么谨慎了一辈子最终死在乌苏沫这个黄毛丫头的手中?
他大概到死都不会想到桑玥给他送的宵夜里参杂了蝎子最爱的蜈蚣粉末和地龙粉末,他更不会想到乌苏沫从桑玥肩膀上顺走的不是桑玥的头发,而是他豫亲王的!
乌苏沫跟着桑玥他们一起行进了十多天,慕容拓早把她的底细和动向摸得一清二楚,乌苏沫擅长各种巫术,其中利用发丝引诱紫尾蝎就是最厉害的巫术之一,当桑玥从子归口里得知乌苏沫专程在金桔园徘徊不前时,就猜到乌苏沫要佯装巧遇从她身上弄点儿发丝了。
于是,她盘起了头发,将从客栈里搜到的豫亲王的发丝放在了肩上。现在,豫亲王死在乌苏沫的手里,可真是跟大周半点儿关系都没,当然,必须有证人。
哐啷!
大门被撞开,一对御林军闯了进来,孙统领和豫亲王的暗卫同时入内,孙统领扯着嗓子叫道:“豫亲王!得罪了!太女殿下被行刺,我们正在全宫缉拿刺客!豫亲……”
孙统领的眸光扫过被紫尾蝎啃得没有肚皮、五脏六腑碎得稀烂、肠子粪便洒了一地的豫亲王,喉头立时像堵了块大石头,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这……这……太恐怖了!
豫亲王的暗卫见状,急忙飞身扑来,拔剑挑开豫亲王肚子里的紫尾蝎,但紫尾蝎太多,藏得太深,他每挑一下都带走一块脏器,最后他实在心有不忍,跪在了地上:“王爷!属下无能!”
豫亲王的唇已经成了紫罗兰一样的颜色,他的手指头动了动,想写什么,忽然,一只紫尾蝎强势冲进了他微微跳动的心脏,他的身子一僵,断了气。
孙统领咽下口水,指着还在啃咬的紫尾蝎:“这玩意儿不像我们大周的,我们大周没有紫色的蝎子!”
暗卫哪里不认识乌苏沫的紫尾蝎?他想起了夜间十分乌苏沫跟豫亲王大吵了一架,或许那时乌苏沫就已对王爷动了杀心。他咬咬牙,给豫亲王磕了一个响头:“王爷!属下一定会替你报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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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在下午六点。
越到后面,喊票票越是力不从心了呢,好忧桑……o(︶︿︶)o
顶着巨大心理压力二更,头一回觉得写文有些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