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莲珠捂脸痛呼。
桑玥掰开莲珠捂住脸的手,倒吸一口凉气:“莲珠,你流了好多血!是不是很痛?”
她给莲珠眨了眨眼,露出一个鼓励的眼神,莲珠会意,大声地哭了起来:“不……呜呜……不痛……小姐没事就好,奴婢……不痛……”
“流了那么多血,哪里会不痛?”桑玥无比惊诧地看向大夫人,双眸含泪,凄凄楚楚道:“母亲,是我做错了什么吗?为何我一来你就要打我?”
大夫人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多么冲动的事,她怎么可以气急攻心就当着老爷的面对桑玥动手?桑玥可是老爷的心头肉,在他心里,桑玥都快赶上玄羲那么重要了。
桑楚沐见状,好不容易对韩珍滋生的好感瞬间荡然无存。如果不是莲珠机敏、忠心护主,那么如今被挠得满脸血污的人就是玥儿!柔儿可能会毁容,韩珍就要将气撒在玥儿的身上吗?
“韩珍!”桑楚沐厉喝一声,“你太过分了!当着我的面你也敢欺负玥儿,真不敢想象我不在府里的时候,你是怎么苛待她的?”
桑玥扑进桑楚沐的怀中,这回她不再故意帮大夫人说话,而是紧紧地搂住桑楚沐,全身瑟缩不已,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和委屈,哭得令人心碎:“父亲,我好怕!父亲,你再也别去临淄了好不好?就算去,你带上玥儿吧!”
桑楚沐不由地想起前几日在府门口玥儿说的话:“玥儿什么都不要,玥儿只要父亲陪玥儿就好。”其实,玥儿一直在隐忍,从来不埋怨,可他竟然粗心地没能发现玥儿的委屈。
桑楚沐的心里生起了一股滔天怒火,刚毅的脸上仿佛蒙了一层寒霜:“韩珍!之前荷香的事、几位姨娘中毒的事我没与你计较、玥儿也没与你计较,现在倒好,你越发不掩饰自己讨厌玥儿的心了。靖王府的事你以为我毫不知情吗?天轶和玲萱要不是受了你的挑拨,会那般歹毒地去构陷玥儿?我原本看你安分守己,于是想着哪怕只有一点点的可能,我也宁愿相信你是无辜的。”
“老爷……”
“可怜玥儿明里暗里受了多少委屈,却从不在我面前讲半句嫡母的坏话。哪怕我私底下问她,她也是说‘父亲放心,母亲待我视如己出’,可韩珍你自己说,你这样子也能叫视如己出?”
桑楚沐的话一句比一句沉重,敲得大夫人的心颤个不停。成亲二十载,她头一回见桑楚沐如此疾言厉色,就因着她对桑玥并未构成伤害的一击,他就这般火冒三丈!
为什么?
桑玥将头贴在桑楚沐的胸膛,打蛇打七寸,这个道理她懂。她吸了吸鼻子,从桑楚沐的怀里直起身子,睁大泪汪汪的眼眸,望进桑楚沐冷如寒冰的眸子,哽咽道:“父亲,你别与母亲争吵,都怪我,要是被蛇咬的人是我、而不是大姐,或许就不会有后面这些麻烦了。”
桑楚沐心里最后一根弦崩断了,府里曾经出过被蛇咬的事故,所以每年开春后的头一件事便是让下人在各处撒上雄黄,并用猎犬搜捕以确保府里无任何蛇类。就在她们去庄子小住的这几日,他又吩咐人重新清理了一遍,别说是蛇,就是连枚蛇蛋也是没有的!他冷冷地看向韩珍:“是不是你打算用它来害死玥儿,却阴差阳错之下让柔儿遭了毒手?”
大夫人委屈得无以复加:“老爷,我没有!”刚说完,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看向桑玥,“是你,一定是你!”
大夫人心魔又起,差点又冲了上去,但她堪堪忍住了。
桑楚沐此刻的眼里已经有了一丝厌恶:“我曾千叮咛万嘱咐,要你悉心照顾几个孩子,尤其是玥儿,可你看看府里现在变成什么样子?除夕,你带几个女儿去赴宴,不好好照看莞儿,令她丧了命;在庄子里,你疏于照料母亲和玄帧,令她们感染了痘疹,一个中风、一个去世;回到府里,你不知悔改,第一件事居然就是设计残害玥儿,好,就算放蛇一事你不承认,刚刚你打算毁掉玥儿这张脸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吧!你敢说我们所有人都看错了?”
“老爷,我……”
桑楚沐摆摆手,不耐烦道:“你下去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大夫人极力压制怒火,柔声道“老爷,我要留下来照顾柔儿。”
桑楚沐劈头盖脸就是一顿低喝:“柔儿就是你害的,你还好意思留下来照顾她?白兰,带你主子回房。”
白兰闻言就要上前去劝慰大夫人离开,桑玥却偷偷转脸,对大夫人挑衅一笑,语气恭敬:“母亲,你放心,这儿有我呢。”
就是有你我才不放心!大夫人只觉得这个场景异常熟悉,仿佛在哪儿见过。对了,她曾这样威胁过九姨娘!桑玥……她在为九姨娘报仇,为桑玄帧报仇!“不!我不许你接近柔儿!”
“母亲,大姐与我血脉相连,我自然是心疼大姐,要照顾大姐的。”
桑玥含笑的眼眸里堆满了不屑和挑衅,大夫人像疯了似的再次朝她扑过去,这回桑楚沐也不给大夫人留情面了。挥手拦住她,对门外的侍卫呵斥道:“快进来将大夫人带回房,没我的允许,不许出来!”
杨太医是人精了,他去世家给人医病,所见所闻比这更骇人的都有,他两耳一闭,细细调着碗里的药膏,心里却感慨着:韩夫人的性子何时变得这般暴动易怒了?匪夷所思。
大夫人被带下去后,桑楚沐才对杨太医道:“杨太医,劳烦你为小女医病吧。”
桑楚沐退到屏风外等候,虽说是女儿,但毕竟伤的地方有些隐晦,他还是避开为妙。
桑玥留了下来,她要亲眼见证利刃割破桑柔的肌肤!
杨太医拿出小刀在烛火上炙烤一番,尔后用酒洁净桑柔的左脸,再用刀子在她脸上划出一条细长的口子,那一瞬间的景象就像一脚踩在了葡萄上,黑血四射,一股腥臭的气味在房内弥漫开来。杨太医边赶紧用帕子将黑血蘸走,足足污了五条帕子才将脸上的毒血清理干净。
接下来,该给她的胸脯放血了。
杨太医在宫里行医多年,该看的不该看的统统看过,在他眼中无男女之分,只有病情缓急。他探出手,欲解开桑柔亵衣上的丝带,桑玥俯下身子,轻声道:“我来吧。”
杨太医点头。
只见左边高高耸起,想必伤口在这儿了。桑玥熟练地解了丝带,拉开左边的亵衣,露出一方本该白皙丰满、美得诱惑,但此刻却又肿又黑、让人想作呕的胸。
杨太医用同样的法子在她的胸部划了一道口子,黑血像决了堤的洪水般喷薄而出,桑玥急忙用帕子按住伤口,以免溅到杨太医的脸上。
这一回,足足换了十块帕子,就在杨太医准备收尾时,桑柔忽然醒了。醒后的第一个感觉是浑身酸软,脸颊和胸脯火辣辣地痛。
她定了定神,这才想起昨夜被蛇咬了。她按了按太阳穴,抬眸一看,只见杨太医正在用手按她的胸脯,而她上半身几欲赤裸,她吓得花容失色,随即羞恼地一把将杨太医推倒在地:“杨太医!你在做什么?”
一出口,左脸像被勾子勾住了一般,每蹦出一个字都痛入骨髓。她捂住脸,却触碰到一层粘腻,她将手举止眼前,看到上面血迹斑斑,失声喝道:“啊——你对我做了什么?”她的脸受伤了?流血了?
“大姐,你别激动,你被蛇咬了,杨太医在帮你逼毒。”
桑柔闻声侧目,这才发现房里还站了一个她最讨厌的人——桑玥!桑玥来干什么?看她的笑话吗?是了,她就是在笑!
剧痛令桑柔喉头哽咽,泪意潸然,她吼道:“都给我出去!全部出去!”
杨太医叹了口气,道:“大小姐,只剩一点点就肃清你体内的蛇毒了。”
桑柔一手拉过被子盖住春光乍现的娇躯,一手抡起枕头砸了过去,声嘶力竭道:“我让你滚啊!还有你这个庶出的贱蹄子,给我滚出去!你们全都没安好心!你们两个合伙想毁我的容!走开!我要见母亲!”
桑楚沐在外面听得忍无可忍,绕过屏风闯入了桑柔的视线,沉声道:“我竟不知私底下你就是如此诋毁你妹妹的!庶出的贱蹄子?谁许了你胆子这般骂她?”
桑柔如遭雷击,愣在了床头。因说话过多牵扯了伤口,血又溢出不少,几丝秀发黏在鲜血四溢的脸上,狰狞得触目惊心。她颤声道:“父亲……我……”
桑玥乖巧地退到桑楚沐身后,扯了扯他的袖子,宽慰道:“算了,父亲,大姐是一时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所以才会言辞过激,换作是我,不一定做得比她好。既然大姐不想看到我,我退下便是了。”桑柔与大夫人不一样,她是小辈,又有伤在身,言行再无状父亲也不忍过多地苛责她。与其做些徒劳的争吵,不如抢来给自己竖立一个好形象。
桑楚沐眸中的怜惜与冰冷同在,他摸了摸桑玥的脸,叹了口气:“今天让你受委屈了。”尔后,转头看向桑柔,正色道:“你身为长姐,还不如玥儿懂事,赶紧躺下让杨太医为你处理伤口,别落下病根。”
桑玥嘴角一勾,实际上,这病根已经落下了。
桑柔被蛇咬伤的消息迅速传到了靖王府,当日下午,慕容耀就拿了最好的驻颜膏过来,却在花厅附近的梅园看到了桑玥。
春风和煦,阳光明媚。
桑玥坐在秋千上,轻轻摇荡,秀发翩飞、衣裙飘舞,柔和的阳光依偎在她身上,一瞬间,她像一颗金色的流星,划破蔚蓝的天幕。
慕容耀的桃花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他悄无声息地来到桑玥身后,用力一推,顿时一股力量从身后涌来,桑玥回头,身子却一跃而起,仿佛荡入了云霄。
对慕容耀而言,这种飘逸的回眸之姿像一支箭矢陡然驰入了他的心房,原本平静的心底不禁荡起了层层涟漪。
桑玥双脚着地,止住了秋千的晃动,转身对慕容耀行了一礼:“臣女见过靖王殿下。”
一袭紫衣的慕容耀五官精致柔和,完美得令人嫉妒。他勾起嫣红的唇角,露出一个风流邪肆的笑,像一朵妖娆的彼岸花。他掠夺的目光自桑玥的面颊一路下滑到她的腰腹之上,俯身凑近她的耳鬓,魅惑的声音响起:“小玥玥长大了呢,是不是该还耀哥哥一个吻了呢?”
这个殿下,哪怕只讲一句话也是在调戏她!偏他又实在长得妖孽,饶桑玥心志坚定,也会偶尔被震到。她后退一步,神色清冷道:“殿下,你有事吗?”尔后视线扫过他握着药瓶的手,脸上展露一抹笑靥,“哦,原来是给臣女的大姐送药的,救人如救火,殿下还是快去长乐轩吧。”
那声“哦”的调调七弯八转,明明是调侃和拒绝的意味,却被慕容耀理解为了嫉妒。他将手负于身后,向前一步,媚眼如丝道:“在我心里,小玥玥最重要了。小玥玥,我带你去踏青。”
“嗷嗷嗷!”
原本在一旁晒太阳的小藏獒突然窜去,横在慕容耀的脚前,不停叫嚣,那样子仿佛在说:走开走开,离我主人远点!
“哪儿来的小藏獒?”慕容耀来了兴趣,一把拧起它,它却张牙舞爪试图去咬慕容耀。慕容耀轻哼一声,“这是你的?你应该……买不起吧。”
桑玥嫣然一笑,道:“靖王殿下倒是会判断人,我这个小小的庶女的确买不起。”
“这么珍贵的东西,你从哪儿弄的?”慕容耀嘴角一勾,笑得花枝乱颤:“送给我好不好?”
把小藏獒送人,慕容拓知道了还不一把火烧了她的棠梨院!桑玥仰起头,亮晶晶的眸子眨了眨,似两粒埋在小溪中的鹅卵石,看着美,其实冷得很。她微微一笑:“殿下贵为一国王爷,想要什么没有,就别夺人所好了。再说了,殿下方才已经瞧出它并非臣女所有,臣女哪儿来的权力将它送给殿下呢?”
“那它是谁的?不会是桑玄夜的吧?”慕容耀挑眉问道。
桑玥莞尔一笑,幽幽冉冉道:“殿下若是希望将来娶个丑八怪回去,就尽管在这儿跟臣女耗吧!啊,不过臣女想起来了,臣女还有几幅字帖没练完,所以即便殿下有空,臣女也不得闲。”
说着,她伸手去抱慕容耀手里的小藏獒。慕容耀却将手一抬,桑玥摸了个空。
桑玥顿了顿,又伸出手,慕容耀又抬高手,如此反复两次,慕容耀似乎尝到了甜头。他喜欢逗她!
桑玥如冷月般漾着清辉的眸子微眯了一下,拍拍手,若无其事道:“好吧,殿下实在喜欢,便拿去吧,不过届时它的主人找上门,可别怪臣女没提醒殿下。”
桑玥转身要走,一道墨色身影气势汹汹而来。
“我让你好生照顾它,你怎么照顾别人手中去了?”慕容拓一袭墨色锦服,桀骜立于天地间,黑宝石般璀璨的眸子一瞬不眨地盯着桑玥,仿佛要灼出两个洞来。他的手紧拽成拳,隐隐有些发抖,可见他的内心极不平静。
桑玥冷冷地看了慕容拓一眼,淡道:“慕容公子,靖王殿下是别人吗?他既是你的堂兄也是你的表兄,这层关系,玩玩你的宠物又有什么不可以?”
慕容拓双手插抱胸前,鼻子哼哼道:“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许碰我的东西!”
“这话,你该对靖王殿下说。”桑玥将鬓角的秀发拢到耳后,话锋一转,“还有,你怎么来了?”
才意识到他是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定国公府吗?慕容拓轻咳一声,道:“桑柔不是被蛇咬伤了么?我替大哥给她送盒药膏。”
慕容耀看着两人斗嘴争吵,完全忽视了他的存在,桃花眼里流转起意味深长的波光。他摸着弧度优美的下巴,露出一个魅惑的笑:“拓儿,你这样大呼小叫,会吓到玥儿的,玥儿乖,到耀哥哥这里来。”
一会儿是小玥玥,一会儿是玥儿,慕容耀到底在玩什么把戏?有必要向全天下昭告他和她很熟吗?桑玥瞥了眼慕容耀,淡道:“既然真正的主人来了,殿下想要这只小藏獒,就同慕容公子商议吧。”
慕容耀碰了个软钉子,心有不甘。他将手里的小藏獒一甩,扔进慕容拓的怀中,尔后看也不看,几步迈至桑玥面前拦住她的去路,如此还不够,又抛了个闪亮亮的媚眼:“玥儿,踏青的日子就定在明日吧,我亲自来接你。”
慕容拓吃味儿地看着二人,咬牙道:“你们两个很熟吗?”
“靖王殿下与我……”
“从小青梅竹马。”慕容耀果决地打断桑玥的话,宠溺地看了她一眼,转而看向慕容拓,一反往常的放荡不羁,正儿八经道,“母后去世的那一年,我在定国公府住了七个月,那时多亏了玥儿安慰我,我才能逐渐走出失去亲人的痛苦。所以拓儿,我可不允许你欺负她。”
桑玥弱弱地吸了一口气,慕容耀有些歪曲事实了吧,她天天被欺负得哭鼻子,貌似都是他在安慰她啊。
慕容拓的心里又酸又涩,黑宝石般璀璨的眸子闪过一丝暗光:“那时她才五岁,就会安慰人了?慕容耀你是说书的还是唱戏的?”青梅竹马又如何?那都是陈年往事了,看臭丫头的样子,也不见得多含糊慕容耀。
桑玥静静观摩着二人的交锋。她总觉得气氛有些诡异,却又说不出哪里怪异。靖王和摄政王府的关系已经恶化到台面上了?
“拓儿你没经历过那种失去至亲的痛苦和孤独,自然不会理解在那段最艰难的岁月里有一个人陪着的欣慰。”慕容耀说得极其坦诚、极为严肃,“小藏獒太凶,不适合玥儿这个闺阁少女,你还是带回去自己养吧。玥儿,我们走。”
慕容拓气得牙痒痒,他上次就不该只烧昭阳殿,他该烧了整个靖王府!“臭丫头!不许走!”
桑玥对两个男人之间的交锋没有丝毫兴趣,她对慕容耀和慕容拓行了一礼:“靖王殿下和慕容公子请移步长乐轩给我大姐送药吧!我有事先行一步,恕不奉陪。”
慕容拓不知想到了什么,忽而挑眉一笑:“堂兄既然也是给桑大小姐送药的,那便一起吧。”
慕容耀笑靥如花,颠倒众生:“好啊。”
二人并肩而行,刚走了几步,慕容拓的大掌拍上自己的额头,恍然大悟道:“哎呀!我想起来了,我方才已经将药送过去了,所以堂兄,你自己慢慢去吧。”
语毕,慕容拓潇洒转身,甩了个冰冷的背影给慕容耀。
慕容耀嘴角勾起一抹邪笑,慕容拓啊慕容拓,连你也对桑玥动心了么?你们摄政王府从我这儿抢走的东西还不够,又来打她的主意?好巧不巧,这个人,我还真让不得!
桑玥回到房间时,慕容拓已经坐下喝完一杯茶了。莲珠正在沉默地给小藏獒喂牛乳,见到桑玥回屋,她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两眼放光:“小姐你可回来了,奴婢在门外守着,有事你叫奴婢。”然后,她像风一样闪了出去。
桑玥往小姐椅上一坐,静如一方水莲,优雅而清冷:“慕容拓,你现在越发大胆了,随随便便就敢登堂入室,我默许你来了吗?这到底是你的房间还是我的房间?”
“许慕容耀来,不许我来?好歹我的宝贝儿还在你这里养着呢,我得过来检查检查你是否悉心待它,就比如今日我要是晚来一步,你就将它送人了!”
桑玥瞪了他一眼:“除了你,还有谁会这么厚脸皮溜进我的闺房?”
要是以前,桑玥骂慕容拓厚脸皮,他一定会暴跳如雷,但这一回,他不怒反喜,眨巴着清澈无瑕的眸子:“真没别人来过?”
桑玥秀眉微蹙,不明所以道:“慕容拓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我发现你最近很不正常,总有一搭没一搭地扯些无关紧要的事,你若真的很闲……”
“我查到乔玉在大周的身份了。”慕容拓得瑟一笑,像个等待嘉奖的孩子。
桑玥握着茶杯的手一顿,轻轻抬眸。慕容拓的眼底闪过一丝狡黠,他轻咳一声,正色道:“我母妃的生辰快到了,我不知道该送些什么,你陪我去选礼物,选得令我满意了,我就告诉你乔玉的消息。”
桑玥浅浅一笑,道:“什么时候去?”
慕容拓茗了口茶,若有所思道:“这个嘛……我也说不准,毕竟本公子最近忙得夙兴夜寐,想要抽点时间出来真的很难,有可能是明天,有可能是后天,也有可能是……”
“我最近几日都在家,你什么时候得空了再说。”桑玥并非没有办法套出慕容拓的话,但她总觉得因为丁山的事,自己欠他一句感谢,既然如此,陪他走一趟又有什么关系呢?
慕容拓背过身子,坏坏一笑,慕容耀你居然叫她去踏青?想得美!
夕阳西下,天边的霞彩如一只妙龄女子的玉手,将蜿蜒翘起的檐壁勾勒出精美奢华的轮廓。摄政王府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在她的手下被渡上了一层别样的余辉,美得有些飘渺。
偏殿的兰翠阁中,摄政王妃、慕容锦和慕容拓正在用膳。樱桃和十名婢女分列两旁,随身伺候。
摄政王妃穿着紫色裙衫,头顶参鸾髻,簪两支八尾凤钗,雍容华贵、气质高雅。她放下手里的银筷,不着痕迹地给樱桃使了个眼色,樱桃会意,将新煮好的鲜汤盛了一碗放在慕容锦的面前,恭敬道:“世子请慢用。”
慕容锦抬起右手,握住汤勺搅了一圈,舀起一块似肉非肉的东西,看了摄政王妃一眼,心生疑惑,却神色如常道:“母妃,这是……”
摄政王妃将鼓励的眼神投向慕容锦,笑得较往常开心一些,道:“锦儿,这是母妃亲手炖的汤,很滋补的,母妃知道你最近加大了习武的量,怕你吃不消,所以特地给你补补身子。”
慕容锦垂下眼睑,遮住波光潋滟的眸子里浮现的狐疑,再抬眸时眼里已清亮一片,晃得一屋子的奴婢心神荡漾。他温润道:“多谢母妃。”他拿起汤勺送至唇边,薄唇微张,抿了一口。
摄政王妃满意一笑,亲手盛了一碗放到慕容拓的面前,美眸中饱含宠溺:“拓儿,你最近也很辛苦,来,喝一碗。”
原本一听母妃说这汤是她亲手做的,慕容拓心里本能地就要排斥,但看着大哥喝得津津有味,那种疑惑便少了一分。不过,他仍有些不确定:“大哥,好喝吗?母妃有没有在里面下药?”
摄政王妃给婢女们使了个眼色,众人全部退了出去,她颇有些委屈道:“拓儿,母妃在你眼中就那么不堪吗?你大哥也喝了,哪里会有问题?”
慕容锦用优雅的笑掩饰了眼角几欲冒出的酸楚,他多期望,母妃能够这样待他,哪怕一次也好!
慕容拓瘪瘪嘴,俊秀的脸上满是不信任。慕容锦咽下口水,语气柔缓道:“母妃的手艺自然是好的,没有下药。”实际下,他一口都没喝进去。
慕容拓这才拿起汤勺喝了一口,浓眉蹙了蹙:“味道有点怪怪的。”他又舀起一片“肉”,放在嘴里嚼了嚼,滑滑的、有点韧性,他的舌尖舔了舔嘴角的汤汁,“大哥,这到底是什么?”
慕容锦垂眸,又舀起一勺汤,云淡风轻道:“虎编。”
“噗——”一桌菜尽毁。
“呕——”三天吃的东西全被吐了出来。
“楚婳——今天我们把话说清楚!先是媚药,再是小倌,现在又是虎编汤,你到底要把我怎么样?”
楚婳急忙拿去帕子为慕容拓擦拭,关切道:“我都是为了你好啊!你……你女的不喜欢,男的不喜欢,我这不是怕你人道不举吗?”
翌日,慕容耀果然派人来接桑玥去踏青,不过被桑玥婉言拒绝了。
一连七日,桑柔都在长乐轩安心养伤,听下人禀报,她的脸恢复得极好,丝毫瞧不出动过刀子的痕迹。只是因重创过度,所以表情略有些不自然。
桑玥听到消息后意味深长地笑了:“大姐不开口,是极美的,我一向这么认为。”
虽然桑楚沐对于大夫人颇有微词,甚至十分寒心,但滕氏中风,无人能掌中馈之权,他只能再次让大夫人当家。不过,自那日后,他再没留宿过长乐轩。
大夫人守活寡的日子……开始了。
九姨娘忧伤成疾、一蹶不振,与七姨娘的嚎啕大哭不同,她总是暗自神伤、无声垂泪,犹如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美得纤弱,美得令人心疼,桑楚沐对她几乎疼到了骨子里。
桑玥在房中练字,钟妈妈和茉莉在一旁做着绣活儿,莲珠则在给小藏獒喂牛乳。不,它现在叫小慕儿。
茉莉打了帘子进来,将手里的金帖和一个大的锦盒递给桑玥,道:“二小姐,是宫里来的帖子。”
一听是宫里来的,几人纷纷放下手里的活儿,竖着耳朵听了起来。
桑玥打开帖子一看,微笑道:“恬郡主在宫里举办赏花宴,邀我前去。”
莲珠的两眼一亮:“是不是小姐上次帮她得了第一,她感激小姐、记得小姐了?”
桑玥将帖子放于桌上,若有所思道:“她记得我是真,感激我就未必了。”
“本郡主警告你,离拓哥哥远点!本郡主答应饶恕你这一回就已经用尽了本郡主所有耐心!”
这个恬郡主,到底喜欢的是慕容锦,还是慕容拓?
桑玥又打开桃木所制的锦盒,里面居然是一套金银丝鸾鸟朝凤裙,做工精细、布料精良,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尚宫局。恬郡主不是很讨厌她吗?为何还让尚宫局给她赶制了一件如此奢华美丽的裙衫?
她拿出裙衫放在身前比了比,大小正合适。“茉莉,送帖子的是位公公还是宫女?留了什么话没?”
茉莉想了想,道:“是位宫女,她说,‘郡主恩泽浩荡,希望桑二小姐不要辜负郡主的一番美意’。”
看来,恬郡主是命令她穿这条裙衫去赴宴了。桑玥凝眸,将目光落在窗外飘摇的树叶上,心里,莫名地涌起一丝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