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来县里就收到了两张驴皮,苏柳很是欢喜,差人送回了客栈,自己则和宁广慢慢地闲逛起来。
昌平县是个大县,人口愈十万,又是庆州里的中轴线,来往的商人很多,那曹家漕运就是这么起来的,船只众多,这商人多了,经济自然也繁华,土豪乡绅,也就多了。
不比百色镇到了下晌就没啥人走动,昌平县终归是个大县,这乡绅多了,即使如今已近申时末,也仍有许多穿着绫罗绸缎的姑娘公子在走动。
宁广这人其实长得不差,身材又高大,五官分明,虽然是冷着一张脸,这一路走来,也引了不少姑娘的眉眼,看的苏柳酸酸的。
瞪了身边的人一眼,却见他目不斜视,仿佛没有注意到似的,心里不由又觉得好笑,自己倒是无故吃起飞醋来了。
“进去瞧瞧?”宁广忽然停了脚步。
苏柳抬眼看去,八珍堂,里面门户大开,却是一间首饰铺子。
爱美是女人的天性,苏柳也不例外,只是来了这里,因为囊中羞涩,平素也因着要忙活,所以对于首饰,苏柳也没有特别的喜好,倒是苏小,特别喜欢打扮。
“也好,小小那丫头央了我给买点好看的首饰给她。”苏柳笑着走进去。
到了这个点,八珍堂的人并不多,只有寥寥两个,那伙计应付着,眉目间似有些不耐烦,许是看了老久而没选好吧。
见了苏柳二人进来,扬起一个笑脸,可仔细打量了苏柳二人的穿着,笑容敛了些,道:“二位想买些什么?”
“我先看看。”苏柳淡淡地一笑,左右环顾起来。
店铺很大,各种珠玉首饰淋漓琅目,晃花了眼,而除了首饰,还兼卖了一些姑娘闺阁家装扮的小玩意,诸如珠玉镶镜子一般。
苏柳慢慢地转起来,宁广则是站在一旁,双手抱胸,像个门神一样。
苏柳看到一对兔子型的玉坠子,想起苏小那跳脱的性子,便道:“小哥,请把这对耳坠子给我一观。”
那伙计听了,忙的过来,从柜子里取出那对坠子,笑眯眯地道:“姑娘好眼光,这坠子还是才到没多久的,你看这雕工,栩栩如生的,这也不贵,只要八两银子。”
苏柳心里微惊,这耳坠子用的材料只是一般玉器,看上去,也没特别透亮到哪去,竟然这么贵,果然是在城里,寸土寸金。
八两银子苏柳也不是没有,她心里虽喜欢,却也没露在脸上,只微笑着放下了,又看起其它。
那伙计见了,便道:“姑娘若是真心喜欢,价钱也可以商议的。”
“我再看看。”苏柳淡淡的道。
那个伙计听了便脸色便有些不好看,咕哝了一句,恰在这时,那本就在店里看着的两个女人便叫他过去。
“这位姑娘,大婶子,你们都看了半个时辰了,这价格真不能再低了。咱们八珍堂,又不是那小贩摆的摊子,哪就有你说的那价钱?这一分钱一分货,要是看不中,明儿个赶集,你去东街,大概也能买到,但水头,肯定不怎么好。”
苏柳看过去,那姑娘十六七岁,穿着粗布衣裳,皮肤黝黑,好像很尴尬又犹疑,在她前面,是一支银簪子,许是因为伙计话,羞得捏着衣角咬着唇,在她旁边,有一个中年妇女,也是穿的补丁衣裳。
“小哥,再少点吧,我家闺女就出嫁,我就想体面的送她一份嫁妆。”妇人软声哀求。
“一两银子还嫌贵?走走,不买就算了,我还有其它客人呢。”
“娘,算了,我不要了,留着给爹和小弟买肉吃吧。”那姑娘咬着牙,依依不舍地将那支银簪递回去。
“真是晦气。”伙计接过骂了一声:“没有银子还敢进八珍堂,死穷鬼。”
那对母女身子一僵,红着脸走了出去。
苏柳看了摇摇头,突然也没了兴致:“宁大哥,咱们走吧,不买了。”
宁广一愣,却也没问什么,跟着她走了出去。
门口,那对母女不知在说着什么,姑娘只是捂着脸哭,母亲则是一脸愁苦的,咬着牙,就想往店里冲,那姑娘死死地拉着她摇头。
“怎么?”宁广有些不解。
“这八珍堂,服务态度如此差,纵有再漂亮的首饰,我也不想买了。你且瞧着,这家店肯定开不下去。”苏柳呵了一声,或许,她就是看不惯那伙计狗眼看人低的样子吧。
宁广皱着眉,回头看了一眼,道:“那就去别家。”
“姑娘请留步。”
两人正要走,忽然有人叫住了他们的脚步,苏柳回头,却不知何时,身边停了一辆轿子,一个俏生生的丫鬟站在轿子边。
“你叫我?”苏柳指着自己。
那丫鬟大方地朝她福了一礼,说道:“姑娘,我家小姐有请。”
苏柳和宁广对视一眼,却见那丫鬟撩开轿子的帘子,伸手过去,一只白玉般的纤手搭在了她的手上,紧接着,一个女子从轿里走了出来。
乍一看那姑娘,苏柳咝了一声,乖乖,啥叫倾城倾国,这女子便是了。
她大约十六七岁的年纪,生了一张瓜子脸,风髻露鬓,淡扫娥眉眼含春,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她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而灵活转动的眼眸水汪汪的,透着聪慧机敏。她一袭淡绿色的长裙,袖口上绣着淡蓝色的牡丹,银丝线勾出了几片祥云,下摆密麻麻一排蓝色的海水云图,胸前是宽片淡黄色锦缎裹胸,身子轻轻转动长裙散开,举手投足如风拂扬柳般婀娜多姿,端的是一大家美人。
站在她面前,苏柳突然觉得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这真的是太美了,就像一块美玉般,只想珍藏之。
不仅是她有这感觉,就连那对母女,也都满眼艳羡地看着她。
那女子扶着丫鬟的手寥寥地走了上前,见了宁广,先是一愣,却也是大方地浅笑,继而看向苏柳,先是微微一福礼,问:“不知姑娘缘何说这家店开不下去?可是首饰太差的缘故?”
苏柳微怔,笑道:“首饰自然是好的,不好的是伙计的态度,开铺子,最忌就是狗眼看人低,穿着体面便满脸笑容,摇头摆尾,而对穿着差些,囊中羞涩的人就恶言相向。试问这样的店铺,能得多少人喜欢?便是我有银子,我也不愿花在此处,铺子不止这一家,客人花银子,买的便是服务,是舒心。”她又一指那对母女,道:“就拿那对母女来说,现在买不起,未必将来就买不起,可如今这铺子已是得罪了她们,将来她们有银子了,还会再来这家买首饰吗?”
见那女子一脸若有所思,她又呵了一声:“只凭表面功夫去判断一人是否有银子,未免太过鼠目寸光。做生意,讲究的是童叟无欺,一句话,顾客便是上帝。”
“上帝?”
呃,苏柳咳了一声,道:“也就是说,顾客就是一切,是衣食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