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儿妹子?婶子?”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忽然一道声音在她们后头响起,回过头去,只见苏喜子站在她们后方,后头拉了个平板车子。
“真是你们啊,不是说去舅舅家么?怎么?”苏喜子很是意外地上前。
陈氏的脸色暗了暗,苏柳暗怪这呆子哪壶不开提哪壶,忙道:“回了啊,喜子哥你这是?”她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平板车。
“哦,才儿我去给城东何员外家送货去了,这不,现才回来呢。”苏喜子笑了笑,又问:“这当口,你们可吃了没?”
苏柳还没说话,肚子就咕噜的一声响,她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苏喜子一愣,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只好握拳咳了一声,看了一眼跟前的馄饨店,便把车拉到一旁,说道:“正好我也没吃呢,婶子,柳儿妹子,坐下来一道吃吧。”
“不,不,我们这就家去了。”陈氏哪敢继续蹭喜子的光,人家不久前才送了一包包子呢。
苏喜子却是极力邀请,推辞不过,陈氏期期艾艾地坐了下来。
三大碗热腾腾的馄饨上了桌,几人一边吃,一边说着话,期间陈氏问了不少苏喜子做伙计的事,又夸了他几句。
苏喜子也没多想,都一一答了,还不忘和苏柳说话,说到欢喜时,咯咯地笑起来。
陈氏见了,心里更是欢喜,忍不住问:“喜子今年十六了吧?”
苏喜子羞涩地笑了笑,挠挠头道:“婶子,过了七月,就十七了。”
“对对,瞧我都忘了,我就记着和我们柳儿差不多的生辰。”陈氏笑眯眯的,又道:“也是该娶媳妇儿的年纪了,可有看中的姑娘了?”
苏柳噗的一声,一口将刚吃进的馄饨汤喷了出来,大嗔:“娘,有你这样问人的?”
陈氏有些不安地瞟了自家闺女一眼,欲言又止。
苏柳哼了一声,想到刚刚在那馄饨店时陈氏那话,脸就羞得通红,要不是她及时阻止,怕是都把自家闺女推销出去了。
所以,她如今摆出一副我在生气的样子,弄得陈氏愈发不安。
“六儿,娘下回不会了。”陈氏讨好地扯了扯苏柳的袖子。
“还有下回?”苏柳的声音都拔高了好些。
陈氏瑟缩了下,苏柳见了有些讪讪,便软了声,道:“娘,以后可真别这样了,你相信我,我不会嫁不出去,还会嫁的很好很好,所以你不必忧心,我还小着呢。”
她这么郑重,陈氏也不敢再说些什么,便点了点头:“娘晓得了。”
苏柳在心里叹了一声,见已到了村口,想起自己的两株辣椒,便道:“娘你先家去,我去山上那看看。”
“你又去那个宁辣子哪里?”陈氏一听皱起了眉,拉着她的手问。
“嗯,我放心不下,去去就回。”苏柳爽快地认了,又怕陈氏再罗嗦,便扬了扬手,飞快地跑了。
“六……”陈氏见苏柳跑的飞快,眉头皱得更深了,却又无可奈何,只好先行回村。
苏柳跑到宁辣子的房子前,先是叫了两声,没有人应,便自顾自地推开篱笆门走了进去。
站在门前又叫了两声,苏柳耸耸肩,直接绕到屋后,见到自己的那两株宝贝辣椒生机勃勃的,登时笑眯了眼。
再见满园子的杂草,她摇了摇头,左右看看无人,便把袖子一撸,动手拔起草来。
宁辣子早就听见了苏柳的声音,只是他没理,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闭目养神。
只不过一会,窗户后头就传来那丫头的歌声,咿咿呀呀,哼着他没听过,也听不懂的曲儿。
虽然有些怪,可听着也蛮好听的,左右睡不着,干脆就起了床,走到窗边。
透过没关紧的窗缝,宁辣子看过去,这一看,脸顿时一黑。
这丫头竟这么不知廉耻,大白天的把两只袖子撸得这么高,露出两条白花花手臂,成何体统?
苏柳一边拔着杂草,一边哼着曲,很快就将不大的园子给理了一遍,然后又癫癫的拿来一旁的木桶,接了山溪水,用葫芦瓢子一瓢瓢的浇水。
末了,她才蹲在那两棵什么辣椒前说,先是仔细地查看一下,然后双手托着腮,开始说话。
“辣椒啊辣椒,你可一定要争气,我可是将全副身家都压在你身上了,你可千万别让我血本无归啊。”她伸出手摸了一把那青色月牙,又继续道:“等你长好了,我就种出更多的你,到时候,让你在大齐王朝享尽名气,让你的子孙后代遍布各地。”
宁辣子听着,抽了抽嘴角,这乱七八糟的的都是什么?
“只要你茁壮成长了,我厚着脸皮讨回来的二两银子,才会连本带利的捞回来,所以,你千万千万要长好了啊!”
二两银子?
宁辣子听得瞪大了眼,那两棵烂菜值二两银子,她疯了吧?果然是个傻的。
她她在干什么?
宁辣子的眼睛眨了又眨,一副被雷劈到了的样子,不可置信地看着那蹲在地上的苏柳。
只见她一手轻轻地托起了那只青色月牙,闭上了眼,小嘴嘟长,竟往那月牙亲去。
啜的一声,宁辣子立时感觉到自己心跳如鼓,看着苏柳那嫣红的小嘴,脸一阵阵的发烧。
啪的一声,他将窗棂上的一角给掰了下来,声响惊动了苏柳,她嘟长的嘴还没收回去,就这么看了过来。
两人的目光对了个正着,随即都反应过来。
“啊!”
“嘭!”
尖叫声和用力关窗声不约而同地响起,把山林的鸟儿惊得四处乱飞。
苏柳双手捂着热得快要烤熟的脸,想起自己对着两棵菜说的话,还做出那样的举动,被那黑面神全听了看了去,就觉得一世英明都毁了。
丢人啊,丢死人了!
苏柳嚎了一声,长这么大,从没这么丢人过。
吱呀一声响,苏柳转过身去,宁辣子站在了门口,两人一对视,她的脸腾地又烧得更红。
怎么办?先发制人吧!
对,就这样,苏柳立时就跳起来,冲着宁辣子道:“大叔,你怎么在家也不应声,还,还躲在屋里偷听我说话。”说着说着,她的脸**辣的。
大叔,宁辣子又摸了一把脸,哼了一声,也不理她,走到屋角堆着的柴前,抄起斧头就砍。
苏柳愣了一下,有些讪讪,人家压根就没把她当回事,也是,都一把年纪了,应该很老了吧?
苏柳偷偷看过去,他一身布衣,乌黑的头发倒不见一丝白发,用条布斤扎着,因着如今天也渐渐的热了,上身穿的是一件背褂子,露出两条肌肉发达的手臂。看他的侧面,因着满脸胡子,根本就看不出他的真实年龄,不过,他那对眼除了冷漠,隐隐的还有些沧桑。
该是个大叔吧,不然少年郎怎么会有这么沧桑的眼神,苏柳想到宋萧那骚包的样子,一对比就越发肯定了。
“大叔,你今儿没去打猎么?”见他不理人,苏柳也不介意,搬了屋前的小凳子坐在不远处问。
噼啦,一条手臂粗的木头被劈开两半,宁辣子没作声。
“大叔,你来这里多久了?”
还是不应。
“大叔,你多久去打一次猎?”
苏柳接二连三地问了好几个问题,宁辣子却一条没答,她不由有些气恼,语气冲道:“大叔,我和你说话呢,你又不是哑巴,好歹应一声吧?”
“你的菜种完了吗?”宁辣子将砍好的柴堆在一起,转过身来问。
“嗄?”苏柳微怔,随即笑道:“都种好了。”
“那就滚回你家去。”宁辣子指着篱笆门喝了一声,转身就往屋内走。
苏柳跳起来飞快地抓住他的衣尾,说道:“等等。”
宁辣子看着自己衣角上的小手,脸黑的不能再黑,这还是姑娘家吗?光天白日,和个大男人拉拉扯扯,她娘就没教她男女大防吗?
“放手。”他从齿缝里挤出一句。
“不放!”苏柳瑟缩了下,却还是强硬地道:“除非大叔你答应明儿个去打猎的时候带上我。”
苏柳想过了,如今她没有半点本钱,唯一的二两银子又买了辣椒种子,也是分无分文了,没有本钱,就什么事也做不了,怎么让陈氏和苏小过上好日子?
想来想去,她就想到了山上。
山上的资源多,猎物,草药,那都是银子,可打猎,她也没那好身手,就又把主意打到宁辣子这边来了。
她不会打猎,可做做副手,捡这捡那总是能的,若能学个一招半招就更好了。她知道自己确实厚脸皮无耻了些,可有句话不是这么说的吗,人至贱则无敌,顶多以后发达了,还他人情好了。
所以,苏柳就求到了宁辣子这里。
“大叔,所谓一人计长,二人计短,多个人多条路,你就让我跟着你打猎吧?嗯?”苏柳仰着一张素白的小脸,脸上堆满了笑,似是怕宁辣子不答应,忙又道:“你放心,我也不要多,你只要匀一点给我就成了,呵呵。”
宁辣子的唇抿了起来,忽而用力甩开苏柳的手,冷道:“就你还想打猎?是想捡便宜吧。”
心下却想,这丫头没有半点男女大防的意识,他再怎么样,再看不出年纪,也是个男人,可她却没有防备,是太容易轻信人,还是没有半点羞耻心?
虽说乡下长大的丫头都粗野,也比城里的姑娘要放的开,可到底是未嫁的年轻姑娘,这么围着个男人转,实在有违闺誉,她就不怕村里的人说闲话?
本就名声不好,要再加上这么一条不知廉耻,她还要不要做人了?
“滚回去。”宁辣子想及这点,走进屋里。
“大叔。”苏柳想也不没想地追了进去。
进了屋,才发现里头布置极其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还有些杂物,简单的不能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