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可意的脸色刹那间就变得惨白,虽然她也曾经在心里面诅咒过陈敖,可是当真正的噩耗到来的时候,还是觉得难以接受:“你说什么……你……你再说一遍!”
银针看着陆可意的脸,突然觉得有些残忍,犹豫着到底该不该开口,倒是贺长安在旁边轻轻抚着陆可意的后背:“你不要急,银针这丫头素来会打听,其中也颇有些小道消息,当不得准的。银针,你把你听到的消息原原本本地给公主殿下说一遍。”
银针用牙齿咬着下面的嘴唇,双手来回互相搓着:“奴婢听说,承恩侯府不知道是得罪了什么人,昨天夜里,全家上下一百三十六口,从主子到仆役全家被灭门,只是衙门里的仵作赶到现场之后,一共清点出来了一百三十七具尸身,其中有一具就是驸马的……至于驸马为什么在承恩侯府,奴婢就不知道了……”
贺长安起初听到陈敖出事的时候,只是微微有些失神,可是却没有想到,是整个承恩侯府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人都惨遭杀害,承恩侯夫人正是兆和长公主,而刚刚嫁到贺家去的新媳妇李琳,也正是出自承恩侯府。贺长安一面替承恩侯府那么多条人命感到心痛,一面又替弟妹李琳感到庆幸,如若不是她已经出嫁,只怕死的人里面又要多上几个了吧!
陆可意眼神空洞的看向前方,突然跌坐在地上,抱住条案的一条腿就开始嚎啕:“我该怎么办……谁来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嫂子,你不知道,昨天晚上唐瑜晓他吻了我……是不是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所以要降下惩罚来,是不是……嫂子,我就是个不祥的女人,对不对……”
贺长安知道,这个时候无论什么样的安慰对于陆可意来说都是徒劳无功的,她让银针和青竹把陆可意搀扶起来,拉到座位上面坐好,又在后面给她加了一个厚厚的垫子:“你莫要胡说!咱们已经知道了,陈敖能做出那样有悖人伦的事情来,跟他比起来,唐瑜晓只不过是吻了你,又算得了什么?如果真的是老天爷降下来了惩罚,你若是罪孽深重,为什么要把惩罚降到陈敖身上?可见真正罪孽深重的人应当是陈敖。听嫂子的,你现在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首先第一件事情,你要进宫,陈敖还是你名义上的驸马,你必须要找到父皇在他面前哭求,把主动权抢在自己手里!”
劝住了陆可意,贺长安安排了人送她入宫,正赶上陆城回来,也正是为了这件事情。陆城本不想带着贺长安一道去承恩侯府,可是贺长安却拒绝了:“一夕之间全家被灭门,李家这一次算是难再起复了。可是不管怎么样,我贺家的儿媳妇正是出自李家,眼下全家一百三十多口的丧事都要交给她一个人,恐怕她撑不住吧。我娘年纪大了,家里又有小孩子要照顾,恐怕力不从心,你放心,我又岂会不顾着肚子里面这块肉呢?我只需要到场,表明咱们秦/王/府的立场也就足够了,不会沾染上血腥之气的。”
陆城这才勉强同意带上贺长安,因为他心里清楚,就算把贺长安留在家里,她也会寝食难安,还不如带着她,他自己也能亲自照顾一下。
承恩侯府位于杏花大街上,平日里的杏花大街算不上是人来人往的大街道,承恩侯府就是这条街上最为显赫的人家了,占据了杏花大街最为核心的位置。寻常百姓经过承恩侯府门口的时候都是要绕着走的。此刻的承恩侯府门前,聚满了叽叽喳喳的围观百姓,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着,已经如同炸开了锅一般。
“哎呦,这承恩侯府也是怪可怜的,前段时间刚刚办了红事儿嫁了闺女,这才过去多长时间啊,喜帐都还没来得及撤下来呢,转眼间就被杀了全家满门,也不知道是造了什么孽……”说着话的是一个世代住在杏花大街上的中年人,前段时间承恩侯府嫁女的时候铺排了十里红妆,这是整条街上的街坊邻居都知道的事,贺长安听到了不由得心中冷笑,兆和长公主惯会做面子,表面上十里红妆好看的紧,可是李琳的那些嫁妆,竟然没有一抬是实抬,偏偏就在这个时候还有人称赞兆和长公主这位嫡母的贤惠呢!
也有明事理看穿了些不寻常的人站出来驳斥之前那人的一番话:“造了什么孽?他们家造的孽可多了。想当年太后老人家还在的时候,他们家的丫鬟小厮一个个的都能颐指气使的。只不过现在没有了靠山,当年做的那些孽,纸里包不住火罢了。前段时间嫁出去的是他们家唯一的一个庶女,都那么大年纪了,才急急忙忙出了门子,也就你们才觉得长公主是个慈母吧?要我说啊,这李家姑娘是运气好的,虽然嫁的草率,但总比一夜之间丢了性命的强。”
正说着,就看到一顶青色的小轿停在了承恩侯府门口,一个穿着一身素服的年轻女子也等不及丫鬟上前搀扶她,一阵风似的就从轿子里面冲了出来,声音也带着一些哭腔:“父亲……母亲……”
来的人,不是李琳又是谁呢?贺长安慢慢走上前去扶助李琳:“谁都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情,可是现在已经发生了,你要节哀。这一大家子人的后事都还需要你。”
陆城带来的侍卫已经稳住了现场的局势,围观的人也都被驱赶到距离府门口较远的地方去了。李琳的眼泪倒是很真实,不管她对承恩侯和兆和长公主是不是有感情,这两人人在,就意味着她还有娘家,可是一夕之间发生了这样的惨事,她除了贺家之外,就真的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了。
仵作走上前来向陆城回报当时的情况:“启禀王爷,从现场的情况来看,承恩侯府的人都是在睡梦中被人取了性命的。所有人的思状都是一样的,左胸口被人剜开剖心死。且从刀法上来看,凶手应当是同一人。现场还找到了许多细小的竹管,应当是有人提前用竹管向承恩侯府吹从了迷烟,趁着这些人无还手之力的时候动的手。”
这样的行事手段,这样的死状,不能说不残忍。
“除此之外还有一事,微臣不知道该如何定夺,还想请示一下殿下。万宜驸马的尸身是在兆和长公主寝房被发现的,当时两人俱是不着寸缕,躺在同一张榻上,这件事情是否要上报?”
陆城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陆可意这个丫头当时是怎么抽风才能看上这么个人渣的,和舅兄行苟且之事已经超出了他能够接受的范围,如今还被人抓住死在了老婆的姑母的床上!这可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只是不知道泗国公府能不能接受得了这样的消息了:“这种事情还要请示吗?越是遮遮掩掩,就越是别有用心。你只管据实上报就好了。”
前来禀报的仵作领命而去,陆城让贺长安把李琳带回到马车上,一来安抚情绪,二来总要对承恩侯府的后事加以处置。出了这样的事,庆嫔李氏原本应当出来看一看的,但是她又被无限期禁足,虽说不知道皇帝会不会开恩送她出宫一次,但人死了总不能大模大样把尸身摆在那儿就不管了吧。虽然是二月天温度也不高,但是放上一段时间也该臭了。安顿好两个女人之后,陆城就在承恩侯府里面兜兜转转,试图能够找到一些重要的线索。
走了一大圈,确实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正准备返回马车上的时候,陆城脚下一滑。定睛一看,正是一枚精巧的圆柱形的竹管。竹管很细,也就是和天佑那么大的孩子的食指差不多醋,但是打磨的很光滑,一遍的端口隐隐有些烧黑的痕迹,显然就是迷香的来源,陆城把竹管送到鼻子边闻了闻,一下子就愣住了!
这个味道,他太熟悉了。可儿出生之前,他曾经在母后的宫中闻到过;去年在乾祐的时候,他也曾经在乾祐的宴会上闻到过。如果是乍一闻到的人肯定会觉得是极好闻的梅花香,可是他已经能够分辨出来这其中一些不同于梅花香的味道了。
这是梅销散!
二月初,乍暖还寒的时候,正是梅花盛放的时候,陆城又在承恩侯府兜转了一圈,果然在东北角发现了一片不大不小的梅林,而在梅林中,还散落着许许多多与陆城手中所持一样的竹管!陆城把那些竹管一一捡起来,放进自己的袖口中。虽然现在他还不知道承恩侯府一家究竟是因何被杀,但是他已经能够确定一点,这个案子一旦攻破,当年母后难产身亡的真正原因也就要水落石出了。
只是,承恩侯府在这一出戏里面,到底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呢?到底是害人的人,还是意外被害的人呢?chap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