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丁青的婚事,在权贵扎堆的帝都,到底算不得热闹。不过是庶子而已,就算娶妻,娶到的不过是承恩侯府的庶女罢了。承恩侯府自打太后宾天之后,就一日比一日衰败,能有如今的花架子,也就依靠着侯夫人是兆和长公主罢了。
有些人笑巩昌伯府没有擦亮眼睛,娶了李家庶女这样一点助益都没有的人做儿媳妇。也有人议论兆和长公主,说她亲生的女儿命不好,也看不得庶女加进高门。
贺长安不过笑笑就过去了,别人说的话,又能怎样呢?她管不住别人的嘴,只能过好自己的生活。自从嫁给陆城之后,似乎总是有这样那样的事情,她也总是跟着牵肠挂肚,难得有这样惬意的时光用来享受,倒也是人生的一大乐事。
闲来无事的时候,她就重新把当年煮茶的尽头拿出来,琢磨着什么与什么搭配在一起,味道会格外特殊一些。哪种茶里面加了那种药材,提神的效果可以显著增加,靳娜偶尔也会上门与她一起研究,是不是还会往她的茶里面加些羊乳。有些味道很奇怪,但有一些的效果则是出乎意料的好。
“以前在南安的时候,那里都是草原,我们住在毡房里,一到冬天的时候就觉得冷极了。母亲就会煮好了热热的羊奶,同茶或者是酒兑在一起,喝起来别提有多暖身子了。只是我喝酒容易上头,我母亲从来不肯让我多喝羊奶酒,茶在我们那儿又是稀罕的东西,所以喝的机会倒是也不多……”靳娜在年前腊月初八的时候给江明生下了一个女儿,大名江雨佳,小名就叫腊八,虽然江明的母亲有时也会因为没生男孩儿而念叨靳娜,但是靳娜完全不为所动,依旧每天琢磨药膳药茶,倒也算得上是夫唱妇随,自得其乐。
过了正月,本来就要到春天了,本来就应该暖和起来了,也不知怎么的,到了二月二花朝节之前,天气突然转冷,甚至还飘起了雪花。各家各户早已经定好了举办花会的也不得不取消,贺长安也乐得不用挺着大肚子出门,就约了靳娜来家中小坐。却不想茶和奶还都没有煮好,就听到门房来报,说是万宜公主来访。
贺长安有些诧异,就是在两年前的花朝节,驸马当众被人捉女干,陆可意觉得颜面尽失,所以那场花会最后也不了了之,所以昨年的花朝节,陆可意没有出席任何一家的花会。只是今日她怎么突然跑到自己这儿来了?
虽然有疑惑,但毕竟是可儿,她还是让门房快把人请进来。不一会儿,就听到陆可意跑着进来的声音,门一打开,门外的陆可意穿着大红色的斗篷,斗篷上还有些湿答答的痕迹,显然是之前沾了雪。那一张俊俏的圆脸两颊红扑扑的,也不知道是冻出来的还是跑出来的。
贺长安看她这幅样子就忍不住摆出嫂子的架势嗔怪她:“多大的人了,儿子都一岁多了,还这样跑来跑去的,真是没个正形儿。来,快来尝尝这刚兑好的乌龙奶茶,味道或许有些奇怪,但是并不差,暖身子是极好的。”
陆可意接过杯子,一口就往嘴里面闷,却没想到这奶茶竟然如此烫,冷不防就被烫了舌头,赶忙把被子放到一边的矮几上,自己伸着舌头大口大口的穿着粗气,一边喘一边叽里咕噜地大着舌头说话:“呼……真烫……勺子……我……摊上事儿了……”
贺长安赶紧让银针给陆可意到了一杯温水:“你先缓缓,慢着点说,什么叫你摊上事儿了?可是驸马又带着泗国公府的人去公主府闹起来了?你先别急,实在不行你就带着盼哥儿到我这来住一阵子,左右你府上就盼哥儿一个孩子也怪孤单的,把他带过来也跟我这儿的四个孩子做个伴儿。”
陆可意缓缓地含了三次温水,这才缓了过来,但依旧有些大舌头:“不细他……现债三妹妹的事情还没办完,他不敢上门找事儿……哎呀,这事儿到底该怎么说呢?”
靳娜心思通透,也知道大公主这是有些话想跟秦王妃单独说,笑了笑:“哎呀,光顾着奶茶的事儿了,我都忘了,之前我还答应教荣泰和天佑做草原上的羊皮纸呢。银针姑娘,还麻烦您带个路,带我去找两位郡主吧。”
看着靳娜离去的背影,贺长安故意板起了脸:“怎么说?实话实说!”
陆可意脸上的红晕更明显了一些:“嗯……还不是那个乾祐来的唐瑜晓!之前他帮我挡了一次陈敖,打那以后他就三天两头的往公主府跑!最开始的理由是惦记我这里的茶酒了,过了一段时间又说跟盼哥儿混熟了,几日不见有点想念盼哥儿,反正总是有层出不穷的理由来公主府。也不知道四弟和四妹夫是怎么接待他的,好好的一个使臣,竟把自己弄得跟个破落户似的,到了我公主府里面,不是吃点这个,就是吃点那个的。他又代表着乾祐,我总不能把关系弄得太僵……”
贺长安忍不住在心中吐槽她,惦记你那里的茶酒?你就不会说你酿的茶酒全都喝完了吗!和盼哥儿混熟了?反正是他想盼哥儿,又不是盼哥儿想他了,就算拒绝又能怎样!吃公主府的东西?那就更好办了,直接把唐小将军打包了送到陆地那里,什么好吃的没他吃!说什么他代表这乾祐……陆可意是什么人呐!只要是看着不顺眼的,管他是天王老子一概不会买账的好吗?这话亏她也好意思说。
说一千道一万,也就是如陆城所说的那样,可儿是对这个唐小将军动了心了!
不过陆可意不说,她也不好把这层纸戳破,毕竟陆可意与陈敖还没有和离,有些事情一旦传出去,对于陆可意的名声并没有好处,不过贺长安现在几有一种自家的女儿被外面的野小子惦记上了的感觉,说话也有些没好气:“然后呢……”
原来,这唐瑜晓三天两头往公主府跑不说,还跟个孩子似的,总是喜欢吃些糕饼糖果蜜饯一类的甜点,而且走到哪里都问这个能不能吃,那个能不能吃的。陆可意虽然不反感唐瑜晓,可是也架不住唐瑜晓这般软磨硬泡。
这不,正好赶上了前一日傍晚开始下大雪,整整下了一夜,这院子里面堆积了厚厚的雪,花朝节是陆可意的伤心日,所以她本想把自己闷在家里整整一天的,可是没成想一大早唐瑜晓就找上门来了,说是听闻大宣有花朝节赏花的习俗,四皇子如今住在宫中,许桓彻也还没有单独分府居住,他想来想去,就只有到陆可意这儿来赏花了。
陆可意心中本来就不痛快,偏偏唐瑜晓又提到赏花这一茬,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没看到下了这么大的雪吗?花儿都被冻死了,还赏哪门子花!”
却没想到唐瑜晓伸手就从地上抓起来一把雪,朝着陆可意扔了过去:“雪花也是花啊!公主殿下,您不会告诉我,您生长在这么美的地方,都没有打过雪仗吧?”
陆可意虽然是公主,也是那种混不吝我行我素的人,可是公主的教养体系里面,从来就没有“打雪仗”这种事情出现,所以就算陆可意再出格,没人陪着她玩,她自然不会去玩。雪中赏红梅倒是年年都有,打雪仗还真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情。
但是她哪里是任人欺负的性子,马上就学着唐瑜晓的样子抓了一把雪打了回去,两个人很快就在公主府的院子里面玩儿开了,陆可意还让铃铛她们也加入了战局。铃铛她们自然不敢朝着主子打雪仗,便把雪球都扔给了唐瑜晓。
陆可意玩累了,所幸就把主导权都交给了铃铛,自己坐在一边观战。看着漫天飞舞洋洋洒洒的雪花,听着院子里面回荡着的笑声,她不由得想:公主府到底多久没有这样欢乐的景象了?似乎是从两年前的今天开始吧……而她那些快乐的回忆,那些在两年前开始就逐渐封存的恣意,似乎也都随着这纷纷扬扬的雪一起复活了。
唐瑜晓以一敌多,自然落得一个惨败的结局,不过他似乎一点失落都没有,还是兴致勃勃地问陆可意要甜点吃,陆可意看着他的脸,不知怎么的就想出了个歪主意:“唐小将军,你知道吗,在我们大宣啊,有地位的人家,在铸门槛和栏杆的时候,都会用金水来铸,而且还会在金水里面倒上一些糖水呢!听工匠师父说,这样铸出来的门槛栏杆会更为坚固,所以啊,我们”
唐瑜晓不信,便要上去尝一尝,旁边的铃铛她们有心拦着,可是却又不敢违逆公主的意思。唐瑜晓还真的伸出了舌头,就吵着院子里面同心亭的栏杆舔了上去。
然后……甜味没有尝到,可是唐瑜晓的舌头,粘上去了!
陆可意带着些哭腔:“嫂子,怎么办呐……他的舌头倒是拔下来了,可是中间少了一块肉,他说要让我赔他舌头……”chap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