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虽然杜若一直有着山鸡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嫌疑,但是这首诗做的倒也还是可圈可点的。她一首诗罢后,又有几家的贵女跟风,作诗的作诗,作画的作画,闺阁女儿或是深闺妇人,能做的事情无外乎就是那么点,贺长安本来就不擅长此道,所以只在一边看着,不作品评。
倒是轮到白慧的时候,她弹奏了一首《秋色赋》,无论是技法还是曲调的流畅程度,早已经绝非同日而语了,在场的人,就算一心向着禹王府的那些,也实在说不出来白慧这只曲调的不好,只能跟着纷纷喝彩。杜若也跟着鼓掌,只是贺长安总觉得她那笑容之中隐隐地透着些不对劲儿来。
可是她也说不上这不对劲在哪里,想到之前杜若不惜在中秋家宴上插科打诨,也要搅合了兆兴长公主的计划,贺长安就觉得她一定是有什么目的,再看看一旁已经出落得清丽可人的白慧,她是梁国公的独女,虽然身份比不的金枝玉叶,但是真要说亲,在帝都也是炙手可热的。心中不由得一紧,贺乙青此人命硬,这在帝都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莫非杜若打的是这样的主意,想要通过一场赏菊会将白慧与贺乙青凑成一对?
拼命地摇了摇头,如果真是这样,大舅舅与大舅母只怕是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更何况兆兴长公主这人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善茬,若是白慧嫁过去了,便只有吃苦的份。自从她重生过来到现在,梁国公府对她贺长安一直不薄,而且也一直在暗中扶持着陆城,她决不能容许白慧出一丝一毫的事情!
轮到贺长安的时候,无论琴棋书画还是诗词歌赋,她都没有一样称得上是格外出彩,思前想后,到底还是拿出了上一世看家的本领--烹茶。菊花茶在所有茶中算不得名贵,但是真的想要把菊花茶烹得好看、雅致,却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她手法娴熟地煎水,七成温的水在菊花盏里轻盈的跳跃着,再加入枸杞子、红果等辅料,茶煎好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的功夫。茶盏端到众人面前的时候,本已经晒干了的菊花在茶盏中两种红色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的好看,众人不由得啧啧称奇,耿暖第一个开口附和道:“之前早就听我们家王爷说过,二哥爱饮茶,想不到二嫂也是个中高手,果然是夫唱妇随。”
贺长安微微一笑,上一世为了博得陆城青眼苦心孤诣练就的茶道,到了这一世早已经成为深入她骨髓的东西,挥之不去,也成了她这一生闲暇时光最大的乐趣。每次陆城在宫中受了气,回到家中,她都会察言观色送上合适的茶,他这闷气很快就也随之消散了,或许煞费苦心博人一笑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两情相悦的相濡以沫才是真正的夫妻相处之道。
想到这里,她又不由得想起陆可意来,陆可意这一日没有来赏菊会,对外宣称是盼哥儿身体不大好,她要在公主府里面守着。其实是因为陈敖是禹王府同时邀请的男宾,她不想与陈敖见面罢了。夫妻之间闹成这样,却又因为要顾忌着帝王之剑的颜面,和泗国公府的脸面,不能合理,只能这样硬生生地拖着,实在是可悲了点。
贺长安的茶烹完了,就轮到了陆称意。陆称意的各项本事都是在宫中有专门的人教过的,就算称不上样样精通,但是起码是拿得出手的,但是也不知她今日是怎么了,微微蹙了一下眉头,环视了一下四周,迟疑了一会,还是摇了摇头:“本宫有段时间没有练习过这些了,只怕是有些生疏了,如今拿出来,不仅不能献技,只怕还要出丑,不然本宫就饮酒吧。”
众人一时之间都有些愕然,之前那些素来没有太多才名的人,只要能有一样不太丢人的,大家也都算她过关,毕竟这赏菊会只是为了享乐,所谓一杯菊花酒的令,原本不过也就是幌子而已,谁也没有想到这位金枝玉叶竟然会主动要求饮酒。
也有人出来劝:“菊花酒虽然醇厚,可是一杯的量也不算浅,公主仔细醉了。”这是实话,既然是要行惩罚,饮酒的杯子自然就不会小,这一次禹王府更是把前几年御赐的缠枝菊花高酒樽拿了出来,这样一盏菊花酒下肚,酒量好的人都要抖上几分。
却没想到陆称意是铁了心不肯出才艺了,虽然听到那规劝的话也有一丝犹疑,但到底还是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菊花酒一饮而尽。刚刚把高酒樽放到石桌上,就看到一丝红晕从她雪白的脖颈上泛起,直往两颊上蔓延。
到底是金枝玉叶,就算没有献艺,旁人也没有不捧场的道理,因此也有好几个人跟着叫好,称赞陆称意饮酒也颇有巾帼气概,陆称意却缩回了座位上,任别人如何吹捧,却不再多说半个字。有了陆称意开头,后面才艺平平的人倒也不再硬撑着,陆陆续续也有几个人选择了饮酒,大多是武将人家的女孩儿或者媳妇,酒量颇为不俗,一杯酒下肚,面不改色心不跳,看起来比陆称意正常了许多。
贺长安的注意力一直放在白慧的身上,白慧似乎是有所察觉,回过头来看了贺长安一眼,笑了一下,没说什么,又把头转向了另外一边正在跳菊花舞的一位姑娘。
第二轮形式没变,只是话题却变成了登高,因为这个话题有点狭窄,大家一时之间都有些语塞,还是陆称意发了话:“既然是登高,那边是与山川有关系了,不如把话题改成山川如何?”
众人纷纷附和,改成山川,难度可就降低了不少。由于陆称意第一轮已经认罚喝酒,她本人的身份又颇高,就算杜若是主家,也不好意思反驳,只得把题改成了山川。
这一轮,白慧依旧是抚琴,琴曲却是颇为古老的《高山流水》,这样有难度的曲子一出,宛如天籁,没有人不赞好的,那些家中有未婚的弟弟的夫人们看向白慧的眼睛已经冒出了精光来了,贺长安心中暗暗懊恼,平日里面没觉得白慧是个爱出风头的,今日为何却这样引人注目呢?
大家本以为题都改了,而且改题的人就是陆称意,这下她总该能表演点什么了,却不想一圈轮下来,轮到陆称意那里,她双面潮红,却还是苦笑了一下:“本宫技艺不精,认罚喝酒。”一边早有端着菊花酒的丫鬟侍立在一旁,她一把夺过银托盘上的高酒樽,又是一个一饮而尽,脸上的红色越发的深了,但是却并未失礼,喝完酒,轻轻地把酒樽放回原位,朝着所有人点了点头:“本宫不胜酒力,想出去透透气,众位不必担心。禹王府是本宫亲兄长的府邸,大大小小的路径本宫都熟悉的很,本宫去去就回。”
也有人想要相陪,陆称意却笑得极欢:“眼看着就要到你,莫不是你想借着陪同本宫醒酒的当口逃过一劫?就算她们答应,本宫还不答应呢!”
愣是什么人都不肯带上:“你们玩儿得尽兴就好,本宫不过是有点头晕,没事的。”
菊花酒劲头大,就算是酒量好的人也挨不住三杯,所以游戏不过是两轮即止,却还未到用膳的时间,大家便用着托盘中形形色色的茶点,三三两两的聊起天来,另外一边也已经有人开始打听白慧有没有许人家,贺长安暗暗记下都有哪些人家,心想这是回头还是要与大舅母仔细说一声才好,若是这里面有人家尚可的,两方又都有意愿,对于白慧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可若是这些人都是些居心叵测之徒,还是要早早提防起来。
耿暖和史琪两个讨论的都是些儿女经,史琪连生三个儿子,帝都谁都羡慕她是个有福气的,就是请她做女孩儿及笄的全福夫人的人也多了起来,可是史琪自己却是头疼:“可别提我家哪几个混小子了,许家世世代代都不出武将,就算孩子爹也会点功夫,但是却还是走的文官路子,也不知道他们跟谁学的,一个个对着刀枪棍棒那么感兴趣,新做的衣裳,没两天就得给我戳个窟窿出来。”
耿暖虽然还没生产过,但是毕竟平王陆均之前已经有了一个女儿陆怡心,所以也不是没有与孩子相处的经验,对此倒是也有点感触:“这倒是女孩儿家的好处了,别的不说,我们家怡姐儿就是个再恬静不过的性子,而且从小就喜欢诗书,我瞧着长大了一定是名动一方的才女,也乐意传授写诗词一类的给她,因此她对我倒还亲昵。”言语之间,都是我们家怡姐儿,可见她是丝毫没有受到进门就当主母的影响,反倒同陆怡心这个侧室生的女儿相处得颇为融洽。
贺长安听了笑道:“还是你有方法,你这样做,平王府上下,不论何人都要念你一声好了,就是以后怡姐儿嫁了人,也必然会敬你。”
膳食正在一点点的往亭中摆,因为又来来往往上菜的丫鬟,亭子里面变得拥挤起来,贺长安话音刚落,就看到一个穿着大丫鬟服饰的人挤过人群闯了进来:“王妃,不好了,四公主殿下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