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孩子,时间仿佛过得也就更快了一些,至少贺长安是这样感觉的,她在宫中的日子似乎就因为腹中这个小生命的存在,而变得没像她之前想象的那样无趣。
因为担心没有她自己的丫鬟在身边她会感到不习惯,皇后还特意差人把银针接进了宫中,另外让喜枝和银针一同侍奉她。
江太医隔三差五的来给她请平安脉,有些时候甚至一日能来个两三次。随着平坦的小腹一日一日隆起,贺长安只觉得脸上的暗斑越来越多了,不过江太医却说这是一些正常的情况,最是话这么说可还是尽心尽力的找方子,去琢磨一些,孕妇可以用的胭脂来给贺长安遮瑕。
也不知道是不是贺长安那一日说的明君的理论,给皇帝敲了一记警钟,反正,皇上是一直没有去动靳家母女,就这样一直拖到了端午节的时候。
每年的端午节,按照惯例,宫中都会在太液池中举行龙舟比赛,参赛的都是各宫的宫监组成的队伍,其实为的也不是争什么你死我活,不过就是在皇帝那边讨一个好的彩头罢了,哪一队划得最快,哪一队的赏赐也就会越多。
而办这种比赛最大的目的还就是为了取悦宫中长日无聊的主子们。万宜公主早早的就同贺长安说好了,这几日要约她来一块儿看龙舟比赛,为她的正懿宫队伍呐喊助威。一开始贺长安的害喜十分严重,本来是不想去的,知道怀孕两个月之后这种反应渐渐减轻了,才肯答应了陆可意。
其实贺长安心里也十分的明白,大公主陆可意心中究竟有多苦。去了乾祐的那三个人中,一个是他嫡嫡亲的兄长,另外一个是她的未婚夫婿。如今,他们生死未卜,凶吉也不知是什么个定数,她虽在这里,笑得依旧和往常一样爽朗,可是心里面,却整日都在流泪。脸上的笑,不过是为了让等着看她笑话的四公主不能得逞罢了。
这样想着,贺长安心里也十分可怜这个妹妹,端午节这一天,一大早就穿着锦衣华服,来到了观看比赛的太液池临风台。果然看到陆可意早早的等在那里,一看到他的身影出现,赶忙招呼:“嫂子,在这儿呢!”
贺长安这才发觉出来,太液池临风台,他之前不是没有来过的,只是这一次看到的和往常看到的样子却不太一样。
临风台本来就是靠近太液池、临水临风的一块不大的台子,却没有想到今日所见却是在原有的临风台的基础上,搭建了五座新的亭子,分别是从临风台延伸出去的五条小径相连,五座亭子的造型也各不一样,只觉得很是新奇。
“怎么样嫂子,这五座亭子,是不是很是别致?”陆可意看到贺长安眼中流露出来的惊奇神色,颇有些得意洋洋的,笑道:“原本是父皇想在今年的端午节,邀请朝中的勋贵以及二品以上的大人携带家眷前来一同欣赏龙舟赛事,但是怎奈临风台太小,能够坐下宫中的各位主子已经很是难得,若是连同那些大人带着家眷,便是不可能了。”
当时皇帝身边正好是陆可意和四公主随侍在侧,四公主陆称意随口就言道:“既然临风台地方小,那些大人的家眷断断是坐不下的,那就让她们远远观看便是,何苦非要让她们和宫中的主子挤在一处?又或者在太液池上多家几条龙舟,不用做参赛,只用作观赏,便就是了。”
陆称意向来因为是公主出身而自视甚高,在她的眼中,那些勋贵人家的小姐,或者是朝中大人的家眷,哪有人能够比得上她这个真正的金枝玉叶呢?所以说皇上提出的“与民同乐”,她并没有深以为然。
这也就是陆可意一直瞧不上这个妹妹的地方,明明自己已经不够聪明了,脾气秉性又被庆妃和陆垣惯坏了,偏偏还自视甚高,难道天之骄女只有她一个不成?
眼看着皇帝的表情并不是很好看,甚至微微蹙起了眉头摇了摇头,陆可意赶紧笑言道:“父皇,女儿倒是有一个主意,不知可行与否。”
隆庆皇帝一向最宠爱陆可意这个女儿,如今陆可意说有主意,哪有不让她开口的道理?陆可意就提出了在临风台的基础上搭建五个亭子的想法:“其实四妹妹说的,在湖上多停靠几艘画船,未尝不是一条可行的法子,只是大部分夫人小姐都是不识水性的,让她们在船上欣赏龙舟,只怕是有些不妥。既如此,在临风台的基础上搭建画亭,不是可以很好的解决这个问题了么?”
陆可意说起这五座亭子就有些滔滔不绝的意味:“父皇听了我的想法觉得甚好,亲自下旨督促朱家去办这件事情,嫂子你是知道的,朱家这几年虽然式微,但是他们家的木材生意一直是很好的,且手下收罗了大批能工巧匠,在宫中加盖亭子,这样的事情交给朱家去办,是最合适不过的了。而且父皇还亲自给这五座亭子命名,绣书亭、染画亭、吟诗亭、煮酒亭、赏花亭,书画诗酒花,连起来便是再好不过了。”
贺长安点了点头,陆可意的法子确实是周全,这样一来皇帝想要“与民同乐”的想法便是可以实现的了,且都在岸上欣赏龙舟,那些大人的家眷也不会心中有微词。
“嫂子今日本来席位应当是在这临风台里面的,只是我问过江太医了,临风台坐的人多,且通风又不通畅,对于孕妇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处,所以就问父皇要了吟诗亭的位子,好在父皇一向疼我,便也就允准了,我陪嫂子一块儿去吟诗亭坐如何?”
贺长安也正有此意,点了点头,任由陆可意拉着自己的手快步往吟诗亭走去,刚走到吟诗亭,就看到花楠等在这里:“奴婢花楠,奉皇后娘娘之命,前来吟诗亭护佑王妃和公主周全。”
是了,皇帝把贺长安安胎的事情全都交给江太医来负责了,今日这样大的场面,皇后那样谨慎的性格,是越发要多多加派人手来护着贺长安了,不用花楠多说,贺长安都明白,就在她的身边,一定隐藏着不少的暗卫。
这一次贺长安入宫之后就发现怀了身孕,为了防止她出什么差错,皇后平时不让任何人去探望她,就连陆可意这样亲密的人,想要说什么话也只能是送信,这一次陆可意可算是逮到了机会,能够和贺长安一叙心情,自然是不肯放过的,让银针在贺长安的座椅上面加了两层软垫,扶着贺长安坐下之后就开始喋喋不休:“嫂子,你听说了吗?乾祐似乎是有了什么很大的动荡,只听说有什么很重要的人没了,但是消息封锁的很紧,乾祐皇帝似乎是不想让人知道这件事情一般,但是我猜测,能让乾祐皇帝封锁消息的人,多半就是后宫中极为重要的人,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太后?”
话音刚落,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尖刻的女声:“哎哟,我当是什么人呢,原来是大姐姐和二嫂。也难怪了,端午这样好的日子,你们两个却在一处,定是两个没有男人疼爱的女人,凑到一块儿,也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主意呢?”
陆可意不用回头,就已经猜出来了来人是谁,转过身对着陆称意的脸就是一巴掌:“这样的话也是你身为公主能说得出来的?也不怕传出去了有损我们大宣公主的体面!长姐为母,既然四妹妹你有娘生却没娘教,姐姐也只好代替庆妃教训你。”
“嫂子,你看她……”陆称意捂着脸,眼泪已经在眼眶里面打转,看向身旁的女子,仿佛有说不完的委屈一般。而她身边站着的,恰好是已经有了接近五个月身孕的杜若。
杜若人生得小巧玲珑,虽然来自青州,却有着一种江南女子婉约别致的美,如今怀了五个月的身孕,可是肚子却已经高高的挺了起来,倒是让她的人看起来臃肿了一些,不过却不妨碍她的美。
贺长安看着这个努力的挺着腰杆子的女子,心中也满是佩服,不过是陆垣的庶妃罢了,也不知道杜若有何本事能够让自视甚高的陆称意都对她称呼一声嫂子。
本以为杜若会因为陆称意的这一声“嫂子”而选择为陆称意出头,可是贺长安没有想到的是,杜若竟然转过头来对身边的侍女道:“去拿些膏药来,四公主的脸颊受伤了,这事儿不用通传庆妃娘娘,你们若是把小事化大,四公主定然饶不了你们。”
陆称意一脸的不可置信:“嫂子,你这是……”
“身为公主,有些话,当说不当说,四妹妹还是应当记得的,今日我在这里就替四妹妹谢过大公主的教导,来日必当有重谢。”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出来了,杜若的这一声重谢,声音压低了,咬字却很重。
但是却没有人知道,杜若此时心中的酸涩。这一次怀孕,为了怕有其他的女子仿效她当年一步步爬上来的路,她对于陆垣身边的女人,防范的十分严密,就连书房伺候的人,也清一色的换成了小厮,却没有想到陆垣对于她的态度依旧是一日比一日冷淡。
几经探查之下她居然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原来陆垣不仅仅喜好美色,对于长相稍微俊俏些的男子竟然也花过不少心思!
若是输给女人也就罢了,自己的夫君居然还喜好男色,这样杜若如何能够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