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趾高气昂的含笑而来,眉宇之间透着的都是挑衅的得意之色,可是到最后却是哭着鼻子离去的。贺长安已经说了那样多的话,她怎么可能不明白,自己若是回去,如实和陆垣说,今天在秦/王/府都发生了什么事情,肯定不仅不会讨到好处,还会被陆垣不待见,不过若是换一种说法么……杜若的嘴角勾起了一个弧度。
虽然脸上还有方才那该死的丫头掌掴的印记,火辣辣的疼也时时刻刻的提醒她不能忘了今日的耻辱。
心中暗暗发誓:“贺长安,不要以为你是巩昌伯府的嫡女你就好贵到哪里去,也不要以为那个人眼中没有我,却有你,你就可以有骄傲的资本。等到你所嫁之人沦为阶下囚,你也生不如死,我却变成太子妃甚至皇后的时候,我定要好好羞辱你,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却不知她口中要变得生不如死的人,正在屋中笑吟吟的喝着茶,一面用茶盏盖子拨着茶盏中的水,一面若有似无地道:“云佳,你怎么看这位杜庶妃?”
朱云佳正在旁边看摆在锦盒之中八色花样的茶,却冷不防听到贺长安这样问了一句,一时间愣住了,想了许久才道:“妾身对杜庶妃不过就这样的一面之缘,只是觉得,空有了美貌,倒是白白浪费了那一身好皮囊。若是她真的是个腹有诗书,胸有智慧的,只怕放在女人中间,真是个威胁了。”
却见贺长安笑了笑:“你这话直说对了一半,她虽然是个绣花枕头,可是却有一般的绣花枕头不具备的狠劲儿。越是曾经从云端跌下的人,越是没有后顾之忧,便越可怕。你可知道,当时皇长孙夭折,禹王甚至怀疑过宋侧妃,却不曾怀疑过她?”
这话其实也是有一次花楠无意中说出来的,花楠入宫的时日久,又在皇后身边伺候,模样也是和蔼可人的,所以小丫头们总是喜欢和她谈天说地,这话也是锦瑟宫的一个小丫头不小心露出来的,说庆妃听说了这件事情,便是因为宋尚书的夫人入宫哭诉呢!
朱云佳经过之前那一件事情之后,已经聪明了不少,听到贺长安这样的语气,便心生怀疑:“娘娘这话这么说是什么意思?莫非是娘娘觉得……皇长孙夭折这件事情的背后有杜庶妃的手笔?”
贺长安叹了一口气:“这话虽然不能就说的实实在在,只是我听说,那杜若把整件事情和自己撇的干干净净,仿佛是早就知道会有皇长孙夭折这件事儿似的,虽然说没有引火烧身,但是咱们做旁观者的,只觉得这事儿似乎隐约透着些蹊跷。”
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只是一个默默地喝茶,一个默默地看茶,许久之后,朱云佳皱着眉头开了口:“娘娘,现在的风声这么紧,我们应该怎么过呢?妾身明白,王爷和靳将军的关系是极好的,不然王爷远行,不会只带着万宜驸马和靳将军,可是妾身总是担心,您若是一心想着把靳家母女救出来,只怕是会引火烧身。”
贺长安看了一眼朱云佳,她确实够聪明,也不枉当初陆城设计她,让她收了其他的心思,真的能为自己所用,确实是美事一桩,但是却是晃了晃头:“谁说我要去救靳家母女了?既然是父皇下旨拿人,那父皇自然有她自己的论断,若是我冒冒失失的就去请愿,岂不是有违抗圣旨的意思在?若是被那有心人参了一本,只怕不仅救不出来靳家母女,反倒是害了咱们王爷。”
朱云佳听了连连点头:“果然还是王妃思虑的更周全些,妾身竟然还在王妃面前班门弄斧,实在是如同大叶茶混在了大红袍中间,再怎么摆却也是上不得台面的。只是妾身却不明白王妃现在想怎么做。”
贺长安想得却是,怎么做其实原本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让所有人都觉得秦/王/府即使在所有人都巴望着的时候,也能过的热热闹闹:“你只管去想,怎么热闹什么由头都是可以的,就是你家中姐妹过个生日,请来王府坐坐也是无妨的。只一样,对于宫中事情的态度,我们全然不理会。只等着什么时候父皇叫我入宫,亲自说这件事情,那便是父皇心里面,已经有了决断的时候了。”
就在贺长安还在想,能有什么事情,可以让所有人心态,都不再像现在这般死气沉沉的时候,却不知道碧螺什么时候跪在了自己的身前。朱云佳还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一把拉住碧螺的手:“碧螺姑娘这是要做什么?”
却被碧螺挣脱来了,也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的给贺长安磕头。
贺长安看到碧螺这个样子,心里面也明白了几分:“我知道你今日,想跟我说些什么。无非是想,在这个时候嫁给毛尖,为咱们府上,多添一些喜气。但是你是我最贴心的丫鬟,我却不舍得,让你在这个时候嫁了,因为我这既嫁之身就也罢了,你还没嫁,将来依旧是自由之身。等到万一咱们府上真的出了事情,我便把卖身契还你,你就脱了奴籍,至少还能保全性命。”
其实,贺长安说这话,也并不仅仅是因为自私,而是毛尖曾在今天她回府的时候找过她。毛尖只是说,他知道碧螺是个性格执拗的,若是他自己和她说,她必是不肯同意的,那么就请王妃主子,断绝她这个念头吧!
谁知道碧螺的反应远远的超乎了和长安的想象:“奴婢自小在人牙子的手中,被卖来卖去的,若不是碰到了王妃,只怕现在和妹妹,还不知身在何处。王妃觉得,若是王府有能难,那么奴婢能舍弃王妃,独活不成?”
“奴婢恳请主子让奴婢嫁给毛尖,这第一则,是奴婢不想离开主子,因为主子当年给奴婢的恩情,奴婢想一直,陪在主子的身边,不管是喜是悲。这第二样,就是很奴婢很明白,主子今晚跟奴婢这样说,定是毛尖在主子面前说了什么,想让我绝了嫁给他的念头,越是这样,我越发肯定,他是我可以嫁的那个人。”
贺长安本来也没有就是想彻底阻断这两人之间的情缘,碧螺已经把话说成这样,若是再横加阻拦,反倒是不好,犹豫了一下,吩咐紫笋:“去把毛尖给我叫进来吧。”
紫笋应声出去,毛尖原本也就是候在门口的,须臾功夫也就转进门来了。进门先是中规中矩的磕了头,便老老实实地站在一边,自己也不说些什么。
贺长安看了底下并排站着却不说话的两个人,心中发笑,或许是已经身为人母的缘故,她就不由自主的想,也不知这两个人在一块儿之后,生出来的孩子是怎样的。
若是个儿子,说不定也是个小大人似的,若是个女儿,像碧螺的话,倒是头疼,虽然心细,可是却温婉执拗。
过了半晌才回过神来,看向毛尖道:“碧螺跟着我也有这么多年了,我心里知道若是她嫁了你,定然不能说是委屈了她。只是如今王爷不在,若是我代替王爷给你们做了这个主,你可会觉的是我委屈了你?”
其实贺长安不知道的是,早在她怀孕的时候,毛尖就和陆城提过,想迎娶碧螺过门的事情,只是那个时候,陆城担心贺长安身边没有一个得用且可心的人,便说这事儿迟一迟再提,也不算太晚。当时毛尖整日能看到碧螺,可却不能娶她,只觉得抓心挠肝。可是现在他却犹豫了,因为他知道,若是主子赌赢了,那他也就赢了,他愿意跟着陆城报效一生,可是却不想牵累这个他最爱的女子。
看到毛尖的迟疑,碧螺柳眉一挑,开口道:“那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今日迟疑,可是你忘了当时的承诺,移情别恋其他人?若真是这样,我碧螺也不是小气人,和你老死不相往来也就罢了,你只管去寻找另外值得你海誓山盟的人,我也绝不会在王爷王妃面前说你不是。”
一句“老死不相往来”吓坏了毛尖,毛尖一把扯过碧螺的手来:“别别别,你……你知道的……我迟疑……并……并不是因为……因为这个……”
然后才觉得满屋子女眷面前,自己突然拉过碧螺的手,似乎是有些不合适,满脸通红的把她的手又放下了。
却看到碧螺脸上哪里还有怒色,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娇羞:“主子,既如此,奴婢今天就斗胆请主子给奴婢作主,让奴婢嫁给这根木头桩子。还希望主子可以准许。”
紫笋手脚利落的递过来一本黄历,贺长安会意:“既如此,咱们府上也确实需要一桩喜事热闹热闹。下个月十二是个好日子,你们就在这一日完婚吧。只一样,毛尖,你若是有朝一日敢负了碧螺,不管是我,还是王爷,断断不会饶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