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长安听说这一切的时候忍不住扼腕叹息,想当初那个骄傲明媚甚至有一点泼辣跋扈的贺平安,竟然也被陆垣磨成了那个样子,看来自己上辈子被陆垣一杯毒酒了结了性命已经算是很好了的,不然的话,像贺平安一样,怀揣着深不见底的绝望,忍着巨大的悲痛亲手给自己唯一的儿子药碗里下了鹤顶红。
看着贺长安脸上的颜色不是很好,碧螺在一边劝着:“娘娘现在怀着身孕,禹王妃这等子吓人的事情还是少听的好,就算是听了也就过耳朵而不入吧,不然若是真的吓到了,只怕是腹中的孩子要惊到了。”
贺平安虽然已经被宗人府锁拿羁押,但是毕竟还没有圣旨下来废除她禹王妃的名分,所以碧螺对她的称呼便还是禹王妃。不过她哪里知道,贺长安只不过是因为想起了上一世的那些往事,心中有些唏嘘罢了,贺长安是真的从心里面感激上苍又给了她重活一世的机会,让她有机会能够遇到陆城这样一个懂她,惜她的人。
贺平安接过碧螺递上来的兑了蜜的水,浅浅的喝了一口,又把茶盏递回碧螺手中:“你家王妃哪儿有这么娇弱呢?便是江太医来给我诊脉也都是说,胎儿很是健壮,只怕将来生产的时候孩子太大不好生出来呢。”
可是禹王府的那些事情并没有因为贺平安被锁拿羁押就彻底地落下了帷幕,白日的时候,贺平安刚刚进了宗人府,酉时的时候,怀孕七个月的禹王庶妃杜若就生下了一个男婴,是为禹王的第三子。
因着孩子落地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且禹王府白日里出了那样的事情,各家都是有心避一避的,因此不过是各自遣了人去为小儿的降生送了礼,却没有一家之主立时登门道谢的。
洗三那日,大家倒是不约而同都去了的,因着贺长安眼看着就要生了,倒是不方便出门,所以陆城亲自去了一趟禹王府,还送了个金镶玉的麒麟锁给那小儿带着。
连着洗三,顺带和其他几个兄弟在禹王府吃了一口酒,陆城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暗沉下来了,去了外袍,烤了火才去看贺长安。
贺长安一看是陆城,心中有点怨念,说话的语气也是蔫蔫的:“你不是一向和禹王不对盘的嘛,怎么今日一早就去了禹王府,到这个时辰才回来?”
陆垣凑过去捏了一下贺长安的鼻子:“怎么?想为夫了不是?”
鼻子上一痒,贺长安却顺势靠在了陆垣的肩膀上:“就知道胡沁,谁想你了?不过是我听琪表姐说,这怀胎到了六七个月的时候,孩子在母亲肚子里是会动的,我这都已经有接近八个月了,却还是不见胎动,就有些心急。也曾私下里问过江太医,江太医说个人体质不一样,这胎动早晚也是有的,我怕你失望,也就一直没敢和你说。只是今日我真的明显感觉到这孩子在我腹中动了,便想着叫你一块儿回来感受一下呢。”
陆城是个大男人,贺长安怀的这又是他的第一个孩子,自然觉的新鲜无比,赶紧凑上去,把手贴在贺长安肚腹处的衣服上,结果一炷香的功夫过去了,哪里有什么胎动?
就觉得面子上有点挂不住:“定是这冬日里你穿的衣服太厚重了,就算是有动的,我也摸不出来,不如这样……”说着就去解贺长安的纽扣。
却没有想到自己的孩子竟然这么不给面子,饶是没有了厚重的衣物作为屏障,陆城还是一点胎动都没有感觉到。
贺长安用帕子掩着嘴吃吃的笑:“这孩子最是通人性了,知道她娘怨她爹回来的晚了,帮着娘一块儿欺负她爹呢。娃儿他爹,你说可是?”
陆城扁了扁嘴,有些不好意思,就把贺长安的扣子重新扣好,另外开了一个话题:“你不是问我今日为什么在老大那儿待了那么长时间吗?”
贺长安挑眉:“嗯?”
“原本我以为,出了皇长孙早夭,禹王妃因为毒杀亲子身陷囹圄的事情,老大那儿只怕是要晦气一段时间了,却不想,老大那个庶妃,倒是替老大扳回了一局。”
原来,贺平安毒杀钰哥儿的事情一出来,就有好几位言官联名上书,弹劾大皇子禹王治家不严,兆兴长公主教女不谨,才导致堂堂超品的禹王妃竟然对自己的亲生儿圣上寄予了厚望的皇长孙痛下毒手,这样的罪名甚至不比谋反要轻多少,就连今上也传召皇长子陆垣,父子俩在书房里面足足谈了两个时辰,听说皇帝大怒之下还曾经摔碎了一个砚台。
结果当天晚上杜若就生下了一个儿子,第二天一早就有禹王阵营的人,钦天监的监正上书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皇长孙陆钰,天生尊贵的命格儿,只是因为太过于尊贵,入了太上老君的法眼,所以小小年纪就离了尘世,被太上老君召回去做童子了,但是太上老君心知皇帝深爱着这个皇长孙,为了怕皇帝伤心过度,提前又在同一天送了一个孩儿过来,只是这一次为了不让这孩子再像皇长孙那样,特意给他选了一个家世不怎么显赫的生母。
圣上本来不是太热衷于鬼神之说的人,只是这番言论实在是入情入理,那禹王庶妃杜氏又确实怀孕不满八个月就生下了一个儿子,还刚刚好是钰哥儿没了的同一天,焉知不是太上老君送过来抚慰他的孩子?所以圣心大悦之下,大笔一挥亲自给这孩子赐名陆铎。
而且还说,这孩子先养在禹王府一个月,等到满月之后就已经是大年初一,大年初一那日抱进皇宫,皇帝亲自教养
这虽然不是皇长孙,可是这样的盛宠,就是当年的皇长孙陆钰也比不来的要知道,铎哥儿的生母只是一个庶妃,寻常人家也只能叫做姨娘
贺长安听了,心中也没有过多的惊讶,陆垣这个人,最擅长从各种旁门左道来稳固自己的地位,这个她是再了解不过的了,不过她倒也确实觉得,杜若能在皇长孙没了当日就生下陆垣的第三子,也是不容易的:“这么说来,禹王岂不是彻底翻盘了?倒是真真的可惜了贺平安了,如今禹王的荣耀都拴在杜若刚生出来的铎哥儿身上,对于贺平安这个灾星,陆垣一定唯恐避之不及,怎么可能还会去救她呢?”
不过贺平安好歹是长公主之女,长公主应该不会不救她吧,有个有势力的亲娘就是好,贺长安如是想到。
陆城一眼就看穿了贺长安心中所想,迟疑了一下道:“你的这个堂姐,只怕要不久于人世了。”
贺长安这才回过味儿来,毕竟贺平安是亲手杀了皇长孙啊,谋杀天家血脉,就算她自己本身也是天家血脉,公主之女,只怕也逃脱不了罪责。这个时候如果兆兴长公主想要去把女儿救出来,只怕是要连带着宜春侯满门了。
陆城笑道:“这件事情父皇已经不打算深究下去了,毕竟帝都的亲戚关系盘根错节,若是真的按律株连九族,别说你们贺家一个都逃不掉,就是父皇他老人家,难道就不算是贺平安的九族之内了?”
贺长安长吁了一口气,她其实是有点担心因为贺平安的疯魔举动,贺家会遭受些不好的影响的,但是现在看来,皇上既然不打算深究,那么应该也就是不会夺去贺平安禹王妃的身份,不过是一直把她囚禁在宗人府罢了。
看来贺平安虽然疯魔了些,行事之前却是把所有的可能性都想好了。
贺长安突然愣了一下:“若是有可能,我想去看看她。”
陆城愣了一下,就反应过来,贺长安说的她,除了贺平安,还能有什么人呢?不过倒是也没有阻拦,因为他的媳妇儿是什么样的人,他是再清楚不过了,饶是贺平安年少的时候仗着自己的公主之女的身份对她颐指气使,她虽然会怨念,但是到了现在这样的境地,她还是会对贺平安心软。
“你若是实在想去,就去吧,左右宗人府的空房子又不是像牢房那样的阴湿之地,她现在还有着王妃之名,那些人也不敢做的太过分。如今腊月,天寒地冻的,你出门多穿些,叫碧螺和紫笋一起跟着你,我把毛尖也拨给你使唤。只一样,我要你好好的,咱们的孩子也得好好的。”
贺长安感激的看着陆城,他永远都是这样理解她,即使她在这样怀着身孕又天寒地冻本来不该出门的时候要出门,还是去探贺平安,他也没有横加阻挠,只是默默的替她把一切都安排好。
不由得往陆城怀里又缩了缩:“有你真好……”
却看到陆城突然一惊,差点甩开贺长安蹦了起来,吓了一跳:“你这是做什么?”
陆城的眼泪突然就从两颊滑下来了:“遂如,他动了,孩子,孩子动了……”
看着他激动的样子,贺长安也觉得,这孩子还真是通人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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